《今天，质子又装乖》落木清静

18、第 18 章

　　张文见到这本小册，神情茫然，明明印着他的名字，但仿佛他根本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你写的的验尸录，你不认得了？”

　　张文恐叶令仪是诈他，不敢说话。

　　叶令仪接着说“你为刘杨氏验过尸，不仅应该记得刘杨氏，而且该对她印象深刻才是。这小册上面详细记录了刘杨氏的死因，不过有一处不像你说的，上面只字未提刘杨氏是被人欺辱，而是双腿骨折，伤口疮疡，因创面化脓感染不愈失血过多亡。你所记得的被王大折辱，到底从何得知。”

　　叶令仪观察着张文的表情，张文神色中虽无慌乱，但是状态像是在脑中编纂一番合理的解释。接着叶令仪翻开小册，翻到王大死的那一页，照着上面的一字一句读出“另外你册上有写，你认为王大死得蹊跷，你说惊吓过度而亡之人，往往其人瞳孔放大，面色发绀，王大虽有此症，但窥其舌苔发紫，口里含血，似有中毒之迹，但就在你和钱县令深究之时，他突然告知你不许再插手案子，到此为止，所以你的验尸步骤并没有进行完整。”

　　叶令仪也不再给张文机会，面色沉了下来“都到此时了，你还不肯说实话吗？”

　　笼子里的人并未回话。

　　“我的婢女多方走访打探，得知几年前的张文虽然出身贫寒但是是一个有理想抱负的人，一边做衙役一边备考科举，可是近几年，街坊说现在的你，自从王大案结案之后，钱县令给你升了仵作头，不仅娶了媳妇，吃穿用度也铺张浪费起来，像是发了一笔横财，你可有辩驳？”

　　面对叶令仪的呵斥张文虽然有些心虚，但是他算到叶令仪说的都是些没头没脑的猜测，仍然嘴硬。

　　“那是小的想开了，反正屡次科考不中，小的岁数又三十有几，再不娶媳妇，就娶不上媳妇了，这才将存银拿出来用。公主，要是因为这些琐事就把小的关在这里，到底是我和你谁的眼里没有王法，难道你还想草菅人命不成！”

　　张文恼羞成怒，叶令仪也料到会是如此，不再对着张文废话“你问我这小册从何而来，小莹去你们张家后院，明明还算肥沃的一块土地，寻常百姓早就种些吃食，你们竟然荒废多年。要不是小莹机灵，发现角落里有一小块地花草稀松，土却是陈土，而别的地方都长满杂草，仔细一探果然内有玄机，你猜她找到了什么？”

　　张文好像回忆起了什么恐惧的事，努力掩饰紧张，声音却止不住颤抖“发，发现了什么？”

　　“小莹在那一小块地里，挖出了一具上好的棺木，那棺木已经被她带回京城开棺查验，听按察司的人回话棺木的主人常年食不果腹，饥瘠造成骨头很多变形弯曲。他的头骨和脊骨都有骨折，是生前活活被棍子打死的。”

　　叶令仪起身走近铁笼，后面跟来两个身形壮硕的男子，一人拿着铁链，一人拿着钥匙，等着叶令仪发话，好将张文绑到旁边匣床上。

　　“你说，这样一个贫苦的人却是用了一副上好的棺材下葬，还埋在了你张家后院。因为棺材材质特殊，雨水没有腐蚀棺材，那片地一直没有长草。也是这个原因，这小册才完好无损的保存在他的衣服内，那棺木主人现下已化为白骨，若是你想不起来是谁，我可以帮你回忆回忆。”

　　叶令仪接着提高声音，吓得张文使劲后退缩在铁笼角落里面。

　　“张武，你弑兄谋官，顶替张文，罪大恶疾！”

　　‘张文’知道叶令仪已经查到这一步，毕竟是在自己后院，怎么辩也辩不清那具白骨的来历，只得瘫坐在地上。

　　这个小型囚室的墙壁做厚了三层，里外互不通声音。一旦没有声响，显特别诡异的安静，耳朵里像蒙了一层什么东西，张文觉得好像自己快要听不见了。

　　壮汉两人打开笼子架着张文，就要将张文往匣床里放。

　　人躺在匣床之上，会被固定住头和脚，看不见自己的身体，经历未知的恐惧。

　　张文一下被沉重的铁链声拉回了神，反应过来挣脱匍匐在叶令仪脚边，抓着叶令仪的裙摆，生生抓出了印记。

　　“殿下，我说，我说......”

　　“我是叫张武，张文是我的孪生哥哥，我本在金阳老家伺候双亲，哥哥不知做了什么事得罪了钱县令，钱县令专门将我从金阳老家叫上来。我上来之后，钱县令只告诉我说哥哥死了，叫我接走我哥哥的尸体。还说今后只要我按他的吩咐做事，就会保我和我的父母平安，不仅会给我一大笔银子娶媳妇，而且每月也能拿俸禄，我想着哥哥已经死了，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要好好活着不是......”

　　张武言语中一点也没有对哥哥不幸遭遇的痛恨，反而和仇人达成了一致，自己踩在哥哥的尸骨上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

　　叶令仪内心鄙夷张武，但是眼前还需要他配合说出真相。

　　继续问“钱县令跟你说了什么，要你改口。”

　　张武老实作答“我只记得当时钱县令找小的来的时候，好像是受了什么伤，一直坐着不曾走动，他只是告诉我要怎么写王大验尸的记录，告诉我今后要一直用张文的身份活下去，不许多问自会有我的好处，2其余的我就一概不知了。”

　　叶令仪心中猜到个大概，门外师爷看着问得也差不多了，将一张密密麻麻字迹的纸捧着递进来，放到张武面前签字画了押，将张武扭送到按察司。

　　“师爷，你将我的令牌带上，嘱咐按察使一句，此案我要的急，尽快五日之内翻案。案中涉及官员的地方，务必谨慎。”

　　叶令仪起身，看了一眼被抓皱的裙角。棠儿在旁注意到叶令仪的表情变化，对叶令仪说“公主，奴婢陪您去换件衣裳吧。”

　　叶令仪默许，走出暗室，看着外面尚好的阳光，对棠儿说“小莹这两天去刘县这一趟应当也累了，就让她在府里好好休息。棠儿，你陪我去上街走走吧。”

　　小莹会些武功，之前叶令仪出府小莹一直都是跟着，今日突然不带，棠儿担心没人护着叶令仪的安危“公主，不如我再去叫上几个府中侍卫。”

　　叶令仪看出棠儿担忧，但她着实不想只是出趟门，弄得尽人皆知，她只想低调一点，四处逛逛。“棠儿，我们就在城里，不碍事的。”

　　叶令仪换了一件淡粉色素雅的衣裳，取掉了发包上多余的首饰，只留下一支木簪子，不需要过多的装饰，只是乔装成一般人家的女儿，仍然掩饰不住她仪态万方的气质。

　　平日里叶令仪几乎都带着帷帽出门，一般难以见到真正的街市有多热闹，这两日事情太繁杂，想出去透口气，带着帷帽反而更引人注意。

　　秋风吹动叶令仪的发丝，开始她还有些不习惯不停的用手将自己的发丝勾回来，生怕影响到过路的人。后来发现每个人都是这样，他们即使互相擦肩也不曾回头，除了有人因为她的貌美多看两眼以外，并没有她想象中那样会被人在背后对她有所议论。

　　第一次体会到了无拘无束。

　　习惯之后叶令仪也大着胆子融入行人穿街走巷，到各种铺子里挑选自己喜欢的物品。

　　闲逛到一家卖面具的铺面上，叶令仪看到一枚与其他傩神不同，面相清秀，带着清冷气质的面具，不知怎的脑中突然浮现出来的是阿尔扎的脸，阿尔扎身上也时常有一些阴郁的气质流出，和这面具给人的感觉倒也一致。

　　叶令仪拿着面具正出神，棠儿提醒她“小姐，要买下吗？”

　　摊主一听有戏，献着殷勤“这上面画的是秦始皇长子扶苏太子，命运坎坷，不太适合您。要不您再看看别的？过两个月就是驱傩节了，到时候城里的面具供不应求，您要想再买着自己喜欢的，那就难了。”

　　叶令仪没有犹豫，直接叫棠儿付了钱。“谢过掌柜的，就要这枚。”

　　正在付钱的时候，旁边有两人拉着手急急忙忙往前跑，不小心撞掉了棠儿的钱袋子。

　　银钱洒落一地，棠儿出口抱怨“你们几个脚底下留着神呐！”

　　那两人回头看着拾着银钱的棠儿，脚步却不停，“对不住了小娘子，前面书场今夜要讲苍狼族的驭兽术，去晚了，就只有站着听了。”

　　声音越传越远，那两人已经没了影。

　　棠儿将碎银捻在手帕上隔开一点尘土，拾得正是专心，有一人将手心摊开，里面是刚刚散落在周围的碎银，棠儿抬头道谢，看到的是一脸憨笑的哑奴。

　　旁边还是那个戴着面具捂得严实的阿尔扎。

　　叶令仪也注意到了来人，心里奇怪，这质子府的监管简直形同虚设，大王子一天跑十回都没人知道。

　　阿尔扎抱着手臂背对着叶令仪，小声说“别太惊讶了，你出门，我自是要跟着你的，谁知道你不会像上次一样又跑出城捅什么篓子。”

　　叶令仪戳着阿尔扎的背，想把阿尔扎推远一些“是啊，你此刻出现在这里，就是我捅的大篓子。”说完就拉着棠儿往前走。

　　“诶，你这人，我看你就带了棠儿一个人，我这才带着哑奴来找你，你不识好歹。”阿尔扎边说边小跑跟上去。

　　天色近黄昏，街上的人多了起来。有大部分人都朝着一个方向移动，他们不像叶令仪阿尔扎这般悠闲，好几人从他们身后差点将叶令仪挤进人流。

　　棠儿护着叶令仪，一个劲喊“哎哟，都当心些，别挤别挤。”

　　阿尔扎个子高，穿的黑大氅更显得人孔武有力，阿尔扎看着叶令仪在人群里被人攘来攘去，给哑奴使眼色，哑奴故意不理。最终还是他自己看不过意，一把拉开棠儿，站到叶令仪身后，留出一臂的距离，有行人从旁边挤过来时，阿尔扎都会伸出对应的手臂将人推开。

　　叶令仪对这突入其来的举动心头微微一怔，与此同时她的确感觉到没有再被推搡了，行人从身后经过也要绕着阿尔扎往前。

　　阿尔扎护着叶令仪，嘴里嘟囔着，用只有叶令仪一个人能听到声音说

　　“我不是你捅的篓子，你随时可以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