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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老天,玩我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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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活得好好的。
因为再过三个月我就要被送到邻国去。
不是和亲,不是联姻。
是被当成赔礼送过去,作为战败国没有资格拒绝。
父王当然不是舍不得公主,只是我走了,往后谁来给他的王储当血包?
他心爱的皇子生病了怎么办?
————
我因为擅闯禁区被罚禁闭,无期的那种。
关禁闭的日子很是无聊,奶娘已经不在我身边。
她成了父王的妃子。
而且有喜了。
是的,因为长期没有子嗣诞生的缘故,父王不在纳年轻貌美的女人,反而把目光放到了生养过的女人身上。
那是他第一次踏进我的院子,然后就看见了我的奶娘柳氏。
当晚奶娘被传召去了养心殿。
第二天就被封为了妃子。
半个月后被太医查出来有孕。
我没什么好介意的,如果成为妃子能让她过得好一点的话,那也可以。
当妃子总比为奴为婢强点,虽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因为柳氏得宠的缘故,我这个关禁闭的待遇居然过得比平日还要好。
…至少饭菜终于能吃口热的。
只是,没了奶娘,院子显得很空,一个人在逼仄的地方待久了就会觉得寂寥。
十一月的皇宫看不见太阳,很冷,也很压抑。
我就是在那个下雪天遇见苹果的。
那时我正在内室榻上斜躺着烤炭火,身上还盖着锦被,手撑着脑袋昏昏欲睡。
柳氏领着一个瘦瘦矮矮的小婢女走进来,如今她的得宠程度已经是可以让门口看守的侍卫不敢阻拦的程度了。
“我给公主挑了个伶俐的,身边没有人伺候像什么样子呢。”
我好奇的看着小婢女,“你叫什么名字?”
小婢女怯生生的,把头低的死死的,几乎从喉咙里挤出声音。
“我、奴婢名叫苹果。”
柳氏自然的上前给我掖了掖被角,又握了握我的手,略带埋怨的对我说,“天这么冷,公主怎得穿的这么单薄。”
她把暖乎乎的手炉塞到我怀里,“公主一定要仔细着身体,着凉了可不好。”
柳氏又细细的对苹果嘱咐了很多照顾我的注意事项才离去。
我对苹果招手,“过来烤火啊,一直站在那里不冷吗?”
她低着头慢慢挪过来,但身体依旧不敢太靠近炭火。
我随意和她搭着话,直到提到她的名字。
在谈话中苹果渐渐没有那么胆怯,至少敢稍微大声讲话。
“我…奴婢的名字是父母取的,是奴婢家乡的一种水果,但是皇宫没有…”
苹果在说完这段话之后陡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立马跪下连连磕头。
“奴婢没有炫耀自己名字很珍贵的意思,请公主恕罪!”
身上挨打的伤还在隐隐作痛,苹果伏跪在地上真恨自己这张嘴,上次的教训怎么就没让自己管住嘴呢。
话说这地方有苹果这种水果吗?
还是说…
我的呼吸不自觉变得急促,心里忽然冒出一个诡异的猜想来。
我盯着她,一字一句的说:
“衬衫的价格是…”
“奴婢真的知道错了,求公主不要惩罚我…”苹果磕着头的身体一僵,她机械的抬起头,小心翼翼的看着我。
“九磅…十五便士?”
老乡见老乡。
熬夜就是唠。
苹果早没了局促,她絮絮叨叨的在我耳边述说着自己的凄惨经历。
“你是不知道,那个妃子有多小心眼,我当时就是提了一嘴自己名字是这里可能没有的水果,她就让人打我…醉醉?余醉?睡着了啊。”
她裹紧温暖的被子,听着身边人绵长的呼吸声,只觉得这是穿越以来最安心的时刻。
苹果闭上眼。
今夜,可以睡个好觉了。
苹果穿越到这里已经有两个月。
她说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变成了皇宫中一个小婢女。
“下次再也不要在小说下面评论要穿越了。”
她苦笑着蹲在炭火前烤火。
“这里可是地狱啊。”
我看见她手腕上露出来的交错狰狞的伤疤,叹气。
“今天的衣服我来洗吧。”
她立刻眉笑颜开,“谢谢公主啦~”
有时候我们会躺在床上盖着厚厚的被子待一整天。
她是个活泼的性子,讲起话来简直停不下来。只是因为怕别人瞧出异常,也害怕再说错话挨打才尽量不说话。
“说实话我有时又庆幸自己是穿越到皇宫,之前和我一起做事的同事告诉我,她的小妹妹被一袋粮食卖给了妓院,如果她不是当选上宫女也会被卖进去。”
苹果看着窗外,碎玉筛银,漫空飞舞着雪粒,一切都被揉成模糊的素白。
“这里的女人命贱得像尘土,轻易就能被吹走…”
她又笑笑,“还好醉醉是公主,不用受苦,我小时候也总是跟爸妈嚷嚷着要做…”
苹果突然不说话了,神情低落起来。
“我消失了两个月他们一定担心死了,我妈妈一到有关我的事就担惊受怕的,这会儿肯定很不好受。”
家人…
十四年了,估计他们早就以为我死了吧。
多久没忆起从前了,现代的一切早就模糊不清。
我在心中叹息。
妹妹怎么接受我死亡的讯息。
柳氏来的时候我们正在打闹,完全没听见外面的脚步声。
直到她咳嗽几声才发觉她站在内室里看着我们,苹果反应过来急忙下床就要跪下。
“我、奴婢不是有意…”
柳氏撑着显怀的身子伸手阻止她下跪的动作,表情看不出责备之意。
“地上凉,去穿鞋子。”
我将目光放在了她的肚子上,她慢慢走过来坐在床边。
“太医说,这胎应当是个皇子。”
我露出笑容,把手放上去感受着生命的脉动。
“我又要有皇弟了。”
柳氏抬手为我整理因为玩闹而凌乱的头丝,“这个小丫头怎么样,可还听话?”
我呐呐的说:“我们刚刚只是玩闹,不要责怪她…”
柳氏眼中有着藏不住的慈爱,她握住我的手,像以前那样给我暖手。
“公主只要高兴就好,旁的事不重要。”
“夜里天凉,苹果,记得半夜起来看看公主的被子是否盖好了。”
苹果在一旁心虚应声,昨天就是她把整个被子都抢走,害得当事人被冻醒了。
“不知禁闭还要多久,”柳氏声音低沉,叹息一声。
“最近陛下心情不大好,听说前方战事严峻,现下是不能替公主求情了。”
我其实觉得关不关禁闭没多大区别来着。
夜里,苹果正和我说着话。
“我觉得还是漫画书好看,这些之乎者也我看不懂…”
一道熟悉的太监声音在门外响起,“王储有请,请公主即刻动身。”
我明白是四弟弟又要服药了。
在苹果疑惑的眼神下我只是笑着对她说:
“我一会儿就回来。”
没想到差点回不来。
当太医照常取完血后给我止血,我躺在榻上闭眼休息,失血让我觉得有些无力晕眩。
以前我是很害怕打针的,当次数多了,就对疼痛逐渐麻木了。
外面传来一阵嘈杂,门被人推开。
“三姐姐,我就知道你在这里…”
他的目光放在我的手腕上,“三姐姐这是受伤了吗?”
我放下袖口,看着他:“四弟弟找我有事吗?”
那玉面少年慢慢走进来,来到我身前。
“三姐姐,不要去沼国好不好?”
“什么?”
四弟弟挥退下人,看着我脸色焦急的说:
“我国战败了,我听见沼国来的使臣说要用公主和城池来做赔偿,父王…父王竟然应允了!”
我听着面上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好像现在什么离奇的事情我都能坦然接受。
“这不是你我能决定的事。”
也总比找个理由把我祭神好。
“可是…”
我打断他的话,“四弟弟,天色已晚,回去歇息吧。”
四弟弟却不依不饶,“三姐姐不许去,我不许你去!”
我微微哂笑,今夜我不想再做假惺惺哄骗他的对象。
“一切都是由父王来决定的,四弟弟该去和父王讲才是。”
我连自己的生死都决定不了。
有权利说不吗?
四弟弟闻言唯有沉默。
他是父王唯一活着的皇子,也是最受宠的孩子,对父王只有无尽的孺慕之情,怎么可能去质疑他的决定呢?
“…三姐姐也是父王的孩子,怎么会…”
我看着他懵懂又带着不可置信的模样,也不想再说下去,绕过他就要出去。
“要是…”
四弟弟拉住我的衣袖。
“三姐姐要是走了,我的病怎么办?”
我惊讶回头。
他怎么知道的。
四弟弟依旧一副天真烂漫的少年模样,脸上还带着稚气的笑。
“不如三姐姐把血留下再走吧。”
其实刚开始我有过挣扎,但在某一瞬间我就突然不想反抗了。
没想到长年吃药看似病弱的四弟弟力气还挺大,他一只手捂住我的嘴巴,另一只摁着我的手腕在瓷瓶里放血。
如果不是不能发出声音我真想告诉他,就算他现在在这里杀了我都不会有人进来阻止的。
手腕很疼很疼,但我就是想笑,抑制不住的那种。
公主的命太贱了。
女人的命太贱了。
直到眼前发黑浑身冒冷汗的时候,房门再次被推开,有人凄厉的喊着我的名字。
苹果推开四弟弟扶着我,耳边是瓷瓶倒地的清脆声响,她哆哆嗦嗦的用手按住我不停流血的伤口。
“轻点,疼。”我勉强扯出笑说道。
她白了我一眼,手不肯放松。
“再轻点血就流干了,不想活了是吧。”
“你怎么来…”我的声音倏然停止,看着锋利的匕首穿过她的心口。
“贱婢。”四弟弟淡然的抽出匕首。
“坏了本王的事还敢推本王,找死。”
我看着苹果倒在了我身旁,我们的眼神交汇,我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快窒息了。
她的手还按在我的手腕上。
“你、你要好好…”
手腕的力道松了下来。
人的死亡原来就在一瞬间。
父王赶到的时候我正压着四弟弟,死死的掐着他喉咙。
下人上前拖开我的时候我们浑身是血,房间里弥漫着如铁锈般的腥涩味道。
我笑着对脸色极差的男人说道。
“来晚了,他活不成了,你要绝嗣了。”
面对我的挑衅,穿着龙袍的男人反而平静下来,居高临下的看着我。
“柳氏今夜诞下皇子,国师预言此子身上有神的眷顾,朕已下旨立他为新的王储。”
这时太医连滚带爬的跑进来,伏跪在地,惶恐不安的说道:
“陛下,小皇子突然发热,微臣和其他太医瞧着…瞧着像王储那时的病症!”
房间里安静的可怕,所有人都跪在了地上,太医小心翼翼的抬头,当他看见房间里的状况时惊骇的瞪大了眼睛,身体开始颤抖起来。
我看到父王脸上精彩无比的表情后才满意的昏过去。
这下死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