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煞》穆妤

2、焚烬（二）

　　及笄礼后，提亲的人几乎踏破了家门坎。父母战战兢兢，既怕她发作，又盼着她这“煞气”能被婚姻“镇压”。他们相中了邻村最强部落的少主，聘礼丰厚，声势浩大。

　　那少主她也见过，孔武有力，法术高强，是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他看着她的眼神，有欣赏，有征服欲，唯独没有她想要的理解。在他，乃至所有人眼中，她赤堇，或许是一件稀有的、带刺的、值得征服的宝物，而非一个独立的灵魂。

　　婚期定在桃花盛开的季节。

　　夜凉如水，赤堇站在窗前，望着院子里堆放得满满当当的聘礼。华美的绸缎，闪耀的珠宝，珍稀的灵草……在月光下泛着冰冷而虚伪的光泽。它们像一道道无形的锁链，试图将她捆绑，塞进一个“族长夫人”的华丽模子里。

　　胸腔里的那团火，猛地蹿升起来，灼烧得她四肢百骸都在疼痛，都在尖叫。

　　不。

　　不是这样。

　　她的一生，不该被定义，被安排，被禁锢在这方小小的天地，成为一个附属品。

　　那团火越来越盛，几乎要破体而出。她感觉自己的血液在沸腾，骨骼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命宫之中，那颗虚悬的、唯有她自己能感知的破军星，骤然爆发出炽烈的紫红色光芒，而护持其侧的那柄擎羊刃煞，亦发出兴奋的、渴望饮血的震颤。

　　“呵……”她低笑一声，推开房门，一步步走向那堆聘礼。

　　守夜的仆役惊恐地看着她，不敢靠近。

　　她伸出手指，指尖跳跃起一缕幽紫色的电光，噼啪作响，带着毁灭的气息。

　　“小姐！不可啊！”老管家扑过来，试图阻拦。

　　赤堇看也未看，袖袍轻轻一拂，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便将老管家推送到几步开外，毫发无伤，却再也无法近身。她并非嗜杀之人，她的锋芒，只指向束缚。

　　指尖的紫电骤然暴涨，化作狂龙般的烈焰，咆哮着扑向那堆象征着婚约与束缚的聘礼！

　　丝绸瞬间焦黑，珠宝融化变形，灵草化为飞灰……冲天的火焰映红了半个夜空，也映红了赤堇毫无表情的脸庞。热浪翻滚，吹得她长发狂舞，衣袂猎猎作响。

　　族人们被惊动，纷纷跑来，看到这一幕，无不骇然失色。族长，她的父亲，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她，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骂不出来。

　　赤堇在冲天的火光中转过身，目光扫过那些熟悉的、惊恐的、愤怒的面孔。她看到了父母眼中的绝望与不解，看到了族人眼中的恐惧与疏离。

　　心底某一处，似乎细微地刺痛了一下，但很快就被更汹涌的火焰淹没。

　　这片天空太小，规矩太多，她感到窒息。

　　世界那么大，她总得用这副滚烫的骨血，去撞，去碎，去开辟出一条独属于她赤堇的道路！

　　火焰渐熄，只余满地狼藉和袅袅青烟。

　　她抬手，轻轻摘下鬓角那朵被热浪炙烤得微微颤抖、即将凋零的桃花，指尖一捻，花瓣碎成齑粉，随风飘散。

　　然后，她转身，黑色的身影决绝地扎进了沉沉的、弥漫着夜雾的荒原之中，再也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