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运岛》李艺宁

25、被放出岛

　　这一晚，姜晴整宿都没合眼，她猜不透，老女人为什么突然改变了主意。
　　想不透，她干脆不想，翻身起床，把自己的衣服收拾了一遍又一遍，行李箱烂了用不了，她只能将就地找了个化肥袋，可看着自己那些泡了水之后变了形的名牌衣服，她干脆全扔到一边，就像把她这一刻之前的霉运都扔掉。
　　只要出了岛，迎接她的将会是新的人生。
　　她重新躺回床上，可辗转了半宿，她都不敢让自己深睡，因为她内心总有一股不安在蹿动，这种不安来自于她不相信隔壁正打着呼噜的老女人，真的就那么容易放她出岛，况且还有前车之鉴，她可不只一次被她忽悠过。
　　姜晴怀揣着不安，一直睁眼到天明。
　　天刚刚微亮，她就从床上爬起来，殷勤地洗锅烧水下米，把早餐做好，端上桌。
　　忐忑不安地看着老女人起床，刷牙洗脸，端起碗筷。
　　双眼直勾勾地，满是期待和小心翼翼。
　　无数次，她想试探她的态度，可到嘴边的话，在舌尖辗转了几回，终又被生生咽了回去。
　　她还是怕，怕自己的试探，让老女人不耐烦，又当场反悔，那她可怎么办。
　　老女人自然看透她的那点小心思，故意放慢吃早餐的速度，放下碗筷后，又踱到菜地伺候她的那块烂菜地。
　　跟在她身后的姜晴终于急了眼，可就在她准备要开口追问的时候，老女人来了一句：“怎么，还舍不得滚？”
　　姜晴盯着她的虎背熊腰，小心嘀咕着：“我当然想走，那得有船吧！”
　　“还想我亲自送你？”
　　老女人故意拉高声音，揶揄她。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老女人转身，头也没抬，径直回了木屋。
　　有那么一瞬间，姜晴恍惚看见这个老女人虎背熊腰的表象里，藏着某种几近破碎的脆弱。这种脆弱或许源自于她口中死去的那个女儿，又或许是被现实束缚的无力。
　　姜晴想起她一直在她耳边提起的那番话，她在这里守了半辈子，一直等着有人来代替她，可她如今是要把这唯一逃出生天的机会给了她……
　　姜晴突然不知哪来的勇气，朝木屋里头嚷道：“要不，你跟我一起逃出这里吧？你应该也想回去看看你的女儿吧？”
　　不管她的女儿是死还是活，就算是死了，也有一柸黄土在等着她吧，她从她如此珍藏女儿的日记本可以看出，她再凶恶的表皮下，也小心翼翼藏着一颗母爱的心。
　　可等了许久，里头没有任何声音，姜晴歪着脑袋，想看清她在干什么。
　　下一秒，门突然嘭得一下被重重地关上，里头传来她尖锐而沙哑的矛盾声：“船还有半个小时离开，再拖拖拉拉不走，以后就别想走。”
　　姜晴头顶突然警铃大作，转身，嗖得一下冲了出去，她一口气跑完168道石阶，果然，在石阶边上。
　　那个之前送她上岛的胖大妈等在木船上。
　　她幽幽看着姜晴，挤出一丝难看的嘲笑：“我以为她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还真放你走，上船吧”。
　　对方边说着，边俯下身去解系在岸边石头上的缆绳，姜晴迫不及待地跟着跳上了船。
　　来时她带着一大行李箱满满的东西，回去的时候，她只往裤兜里塞了几张钞票和身份证，手机早就被台风刮到深海里喂了鱼。
　　姜晴坐在船中央，双手紧紧抓着屁股下的木板，姿势跟来时一样却又不一样。
　　经过岛上惊魂的十几天，她整个人不但黑了，还瘦了一圈，唯一的好处，就是她不再晕船，也不再怕水，她甚至还学会了很多以往从来没学过的生存技巧。
　　来岛上之前，她还觉得自己像温室里的名贵花朵，没了名利场的浸染，没有聚光灯的烘托，她一刻都活不下去，可现在的她倒觉得自己是株野草蔓，只要有光，有水，她就可以肆意生长。
　　光秃秃的沙地，渐渐在她的眼前放大，姜晴紧绷的神经也跟着一点点松懈下来。
　　船刚一靠岸，姜晴便逃也似地蹿上了岸。
　　胖大妈突然从身后叫住她，姜晴警惕回头，生怕这女人突然反悔。
　　只见她突然撩起上衣的衣摆，从裤腰带里掏出一个笔记本，那抹鲜红分外地刺眼。
　　这不是老女人女儿的日记本么？
　　姜晴狐疑地看着胖大妈。
　　对方把日记本递到她面前：“她让我给你的，还有，你呆会穿过这片沙地，往前穿过树林，公路上就有大巴车经过”。
　　姜晴盯着那本日记本，犹豫着没有接，她想不明白，那老女人是什么意思，明明她视这本日记本如命根，却为何要给她。
　　胖大妈不耐烦，嗓门大起来：“快拿着，她让你坐上大巴时候再打开，你不是好奇她为什么肯把这唯一出岛的机会让给你吗，都在最后一页，拿着赶紧走吧，我也不能在这里呆太久”。
　　胖大妈干脆把日记本塞到她手里，转身打舵，船下一秒破开浪，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