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的话》云起有你

6、第六章：“你校服脏成这样？用肥皂搓十遍！”

　　第六章：“你校服脏成这样？用肥皂搓十遍！”
　　六月的傍晚，暑气还没完全退去，巷子里的老槐树耷拉着叶子，只有偶尔掠过的风，能卷起地上几片碎纸屑，带来一丝短暂的清凉。嘉乐背着书包，磨磨蹭蹭地往家走，脚步放得极慢，像是怕踩碎了地上的影子似的。
　　他的校服外套后背，沾着一大片灰扑扑的水泥渍，边缘还带着些暗红色的泥点，在浅蓝色的布料上格外扎眼。那是下午放学去工地找爸爸时，不小心蹭到的 —— 爸爸蹲在脚手架下拌水泥，他凑过去递水壶，没留神身后的推车，一趔趄就撞在了刚抹完水泥的墙面上，后背瞬间就沾了一大块。
　　当时爸爸还紧张地拍了拍他的后背，可水泥已经半干，越拍越糊，最后只留下了这片洗不掉似的印子。嘉乐看着校服上的污渍，心里直发慌，他知道大姐最在意这些，要是让大姐看见，肯定又要念叨他。
　　果然，刚推开家门，就听见厨房里传来 “哗哗” 的水声，接着是大姐嘉欣的声音：“嘉乐回来啦？赶紧把书包放了，洗手准备吃饭。”
　　嘉乐应了一声，低着头往自己房间走，想趁着大姐没注意，赶紧把脏校服换下来藏好。可他刚走到客厅，就被嘉欣叫住了：“你站住，转过来我看看。”
　　他的脚步顿住，后背瞬间绷紧，慢慢转过身，双手下意识地往后背藏。嘉欣端着一个装满青菜的搪瓷盆从厨房走出来，目光落在他的校服上，眉头一下子就皱了起来：“你校服怎么脏成这样？这一大块水泥渍是哪儿来的？”
　　“我…… 我去工地找爸爸，不小心蹭到的。” 嘉乐的声音越来越小，头也垂得更低了，盯着自己磨得有些发白的运动鞋尖。
　　嘉欣放下搪瓷盆，走过来拿起他的校服后摆，手指戳了戳那片水泥渍，语气里带着点无奈和生气：“你说你，多大的人了还这么不小心？这校服明天还要穿呢，你让我怎么洗？”
　　“我…… 我自己洗吧。” 嘉乐小声说，他知道大姐每天要上班，还要做饭、收拾家，已经够累了，不想再给她添麻烦。
　　嘉欣却瞪了他一眼：“你自己洗？你上次洗袜子，肥皂泡都没冲干净，最后还是我重新洗的。赶紧脱下来，我来洗，你去洗手吃饭。”
　　说着，她就伸手去解嘉乐校服的扣子。嘉乐没办法，只能乖乖把校服脱下来递给她。嘉欣拿着校服，翻来覆去地看了看，又叹了口气：“这水泥渍得用肥皂搓，最少得搓十遍才能洗干净，你呀，真是不让人省心。”
　　嘉乐低着头，不敢说话，转身去卫生间洗手。卫生间的水龙头是老式的，拧开后水流细细的，他看着水流在池子里打转，心里有些愧疚。大姐比他大六岁，自从妈妈去年走了之后，就一直替妈妈照顾着他和爸爸。白天在服装厂上班，晚上回来还要做饭、洗衣服，有时候还要帮他辅导作业，从来没抱怨过什么。
　　晚饭很简单，一盘炒青菜，一碗番茄蛋汤，还有早上剩下的馒头。爸爸还没回来，工地上总是要加班，有时候要到天黑透了才能到家。嘉欣一边给嘉乐夹青菜，一边叮嘱他：“多吃点蔬菜，别总想着吃肉，你现在长身体，营养得跟上。”
　　嘉乐点点头，扒拉着碗里的饭，偷偷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大姐。嘉欣今天穿的还是那件洗得发白的蓝色衬衫，袖口卷到了小臂，露出的手腕上，还戴着妈妈留下的那块旧手表 —— 表带已经断过一次，是嘉欣自己用线缝好的，现在还能看见细细的针脚。
　　吃完饭，嘉欣收拾好碗筷，就端着盆和肥皂，坐在院子里的小板凳上洗校服。院子里的路灯坏了，她拉了一盏充电台灯放在旁边，昏黄的灯光刚好照在盆里。嘉乐写完作业，也搬了个小板凳坐在旁边，看着大姐洗衣服。
　　嘉欣把校服放进盆里，倒了些温水，先让布料泡软。她拿起肥皂，在水泥渍上反复涂抹，直到那片区域都沾满了白色的肥皂泡，然后双手攥着校服的后摆，用力地搓了起来。“咯吱咯吱” 的声音在安静的院子里格外清晰，嘉欣的额头上很快就渗出了细密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流，她却没顾上擦，只是偶尔停下来，把泡软的水泥渣子用指甲抠掉，然后继续搓。
　　“大姐，我帮你搓吧。” 嘉乐看着大姐累得胳膊都在微微发抖，忍不住说。
　　嘉欣头也没抬，继续搓着衣服：“不用，你手劲小，搓不干净。再说了，这是你弄脏的，我帮你洗已经不错了，你就在旁边看着，下次别再把校服弄这么脏就行。”
　　嘉乐只好乖乖坐着，眼睛盯着盆里的校服。肥皂泡越来越多，沾在嘉欣的手指上，像一层薄薄的雪。她的手指因为常年干活，变得有些粗糙，指关节处还有几个小小的茧子，那是在服装厂剪线头、踩缝纫机留下的。
　　洗到一半，嘉欣把校服从盆里捞出来，拧了拧水，准备换个地方搓。就在这时，她校服的口袋被风吹得晃了一下，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纸从口袋里掉了出来，飘落在地上。
　　嘉乐眼尖，赶紧弯腰把纸捡了起来。那是一张彩色的纸，边缘有些卷边，上面印着密密麻麻的字。他展开一看，最上面几个加粗的大字格外显眼 ——“厦门某电子厂招聘启事”。
　　“厦门？” 嘉乐心里咯噔一下，抬头看向嘉欣，“大姐，你怎么有厦门的招聘启事啊？”
　　嘉欣的动作顿了一下，眼神有些不自然，伸手就想把招聘启事拿过来：“没什么，就是今天在厂门口看到的，顺手捡回来的。”
　　可嘉乐却没松手，他仔细看着招聘启事上的内容，上面写着 “招聘普工，月薪五千起，包吃包住，要求 18-35 岁”，下面还印着详细的地址和联系电话。他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一个让他有些害怕的念头 —— 大姐要去厦门工作？
　　“大姐，你是不是想去厦门工作啊？” 嘉乐的声音有些发颤，他紧紧攥着招聘启事，指节都有些发白。
　　嘉欣的脸僵了一下，避开了嘉乐的目光，重新拿起盆里的校服，假装专注地搓着：“小孩子家家的，别瞎想，我就是觉得这招聘启事印得好看，才捡回来的。”
　　“可是上面写着月薪五千起，比你现在在服装厂挣得多好多呢。” 嘉乐不相信，继续追问，“大姐，你是不是嫌家里钱不够用，想出去打工啊？”
　　嘉欣的手停住了，她抬起头，看着嘉乐通红的眼睛，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她沉默了几秒，才轻轻叹了口气：“嘉乐，我……”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了脚步声，接着是爸爸沙哑的声音：“嘉欣，嘉乐，我回来了。”
　　嘉欣赶紧从嘉乐手里拿过招聘启事，叠好塞进了口袋里，然后站起来迎了上去：“爸，你回来啦？快洗手吃饭，我给你留了饭菜，在锅里温着呢。”
　　爸爸的脸上沾着不少灰尘，头发也乱糟糟的，看起来疲惫极了。他点了点头，没说话，径直走向卫生间。嘉乐站在原地，看着大姐的背影，心里的疑问越来越多。他知道大姐肯定有事情瞒着他，那张小小的招聘启事，像一个钩子，勾得他心里又慌又乱。
　　晚饭的时候，爸爸没怎么说话，只是埋头吃饭。嘉欣时不时地给爸爸夹菜，还问他工地上的情况。嘉乐却没什么胃口，他总是忍不住看向大姐的口袋，心里一直在想，大姐是不是真的要去厦门，是不是要离开他和爸爸。
　　吃完饭，爸爸去洗澡了，嘉欣收拾完碗筷，又回到院子里洗校服。嘉乐也跟着走了出去，坐在她旁边的小板凳上，小声说：“大姐，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想去厦门工作？”
　　嘉欣搓衣服的动作慢了下来，她看着盆里泛起的泡沫，沉默了很久，才轻轻点了点头：“是，我是想去看看。”
　　“为什么啊？你现在不是在服装厂上班挺好的吗？” 嘉乐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你是不是不想要我和爸爸了？”
　　“傻孩子，说什么呢。” 嘉欣放下手里的校服，伸手摸了摸嘉乐的头，她的手有些凉，却很温柔，“我怎么会不想要你们呢？我就是觉得，厦门那边工资高，能多挣点钱。你明年就要上初中了，学费、资料费都要花钱，爸爸在工地上干活也辛苦，我想多挣点，让你们过得好一点。”
　　“可是…… 可是厦门离我们家好远啊，你去了那边，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 嘉乐的声音带着哭腔，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
　　嘉欣的眼睛也红了，她别过头，擦了擦眼角，然后又转过来看着嘉乐，勉强笑了笑：“傻孩子，哭什么啊。我还没决定呢，就是先看看招聘启事，了解一下情况。再说了，就算我真的去了，也会经常回来的，也会给你打电话、发视频的，不会不管你的。”
　　“真的吗？” 嘉乐看着大姐，眼里满是期待。
　　“真的。” 嘉欣点点头，伸手把嘉乐搂进怀里，“好了，别想那么多了，我先把你的校服洗干净，明天还要穿呢。”
　　嘉乐靠在大姐的怀里，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肥皂味，那是他从小就熟悉的味道，让他觉得很安心。可他心里还是有些慌，他知道大姐决定的事情，很少会改变。那张从大姐口袋里掉出来的招聘启事，像一个小小的钩子，不仅勾住了他的疑问，还勾住了他对未来的担忧 —— 如果大姐真的去了厦门，这个家会不会就不一样了？
　　嘉欣重新拿起校服，继续用力地搓着。昏黄的灯光照在她的脸上，能看到她眼底的疲惫，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向往。她知道，去厦门工作对她来说，是一个很大的挑战，她从来没有离开过家，从来没有去过那么远的地方。可一想到嘉乐明年要上初中，想到爸爸在工地上辛苦的样子，她就觉得，就算再难，也值得试一试。
　　肥皂泡在盆里不断地泛起，又不断地破灭，就像她心里的想法一样，一会儿坚定，一会儿又犹豫。她不知道自己最终会不会去厦门，也不知道未来会是什么样子，但她知道，她必须努力，必须为这个家，为嘉乐和爸爸，多做一点事情。
　　嘉乐坐在旁边，看着大姐认真洗校服的样子，心里的情绪慢慢平复了一些。他知道大姐是为了这个家好，是为了他好。可他还是忍不住害怕，害怕大姐会离开他，害怕这个家会变得不像以前那样温暖。他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角，心里暗暗下定决心，如果大姐真的要去厦门，他一定要好好学习，不让大姐担心，等他长大了，一定要去找大姐，和她一起回家。
　　夜色越来越深，巷子里的声音渐渐少了，只有偶尔传来的几声狗叫。嘉欣终于把校服洗干净了，那片讨厌的水泥渍，经过反复搓洗，已经淡得几乎看不见了。她把校服拧干，晾在院子里的晾衣绳上，浅蓝色的校服在夜风中轻轻飘动，像一只展翅欲飞的小鸟。
　　嘉欣看着晾在绳子上的校服，又看了看坐在旁边的嘉乐，心里五味杂陈。她不知道，这张小小的招聘启事，会给她的生活，给这个家，带来什么样的改变。但她知道，无论未来怎么样，她都会努力，都会守护好这个家，守护好嘉乐和爸爸。
　　嘉乐也抬头看着晾在绳子上的校服，心里的那个钩子还在，只是不再像之前那样让他心慌了。他知道，无论大姐做什么决定，都是为了这个家，他会支持大姐，也会等大姐回来。
　　夜风轻轻吹过，带来了院子里栀子花的香味，也带来了一丝对未来的期待。嘉欣拉起嘉乐的手，说：“好了，校服洗干净了，我们回屋睡觉吧，明天你还要上学呢。”
　　嘉乐点点头，跟着大姐走进了屋。屋里的灯亮着，温暖的光芒照亮了小小的房间，也照亮了他们心里对未来的希望。只是那张藏在大姐口袋里的招聘启事，像一个未解的谜团，还在等着他们去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