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同盟》梵殛

26、余烬迷途

　　深渊同盟第二十六章：余烬迷途

　　货车在漆黑的县道上疯狂颠簸疾驰，引擎发出不堪重负的嘶吼。身后，星光汽车影院方向，冲天的火光将夜空染成一片不祥的橘红，爆炸的闷响如同远方的雷鸣，滚滚传来。

　　彭乐紧握着方向盘，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手背上未干的血迹和污渍在仪表盘微弱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目。每一次颠簸都牵扯着肋下的剧痛和小腿外侧火辣辣的擦伤，但他浑然不觉，所有的感官都沉浸在一种劫后余生的高度警觉和冰冷的愤怒之中。

　　副驾驶座上，老妇人蜷缩着，身体仍在不受控制地颤抖，苍老的脸上布满泪痕和恐惧，枯瘦的手指死死抓着安全带。她偶尔发出压抑的、梦呓般的抽泣，显然还未从极度的惊吓中恢复。

　　彭□□过后视镜，最后看了一眼那片燃烧的地狱。火焰吞噬了一切可能的线索，也吞噬了那些不知属于何方的尸体。“医生”用最彻底的方式抹去了痕迹，如同一个优雅而残忍的舞台导演，在演出结束后拉上了毁灭的帷幕。

　　他踩下油门，货车加速，将那片火光和死亡远远抛在身后。

　　现在该怎么办？

　　安全屋不能回了。“蜂巢”联系中断，生死不明。沈龙……沈龙可能还活着，但下落不明，处境未知，甚至可能依旧处于“医生”的监控之下。老妇人急需一个安全的地方安置和必要的医疗检查。

　　他需要一个绝对安全、不被任何人掌握的据点。

　　一个被遗忘的地址浮现在脑海——城北，废弃的第三纺织厂职工宿舍楼顶层的某个空置房间。那是他刚当上缉毒警时，为了监视一个目标人物而短期租用的安全点，用的假身份，早已过期，但或许还能用。那里鱼龙混杂，流动性大，足够隐蔽。

　　他调转方向盘，驶向城北。

　　一小时后，货车停在距离纺织厂宿舍两个街区外的阴暗巷子里。彭乐搀扶着几乎无法行走的老妇人，如同深夜归家的醉汉，踉跄地走进那栋散发着霉味和油烟味的旧楼。没有电梯，他们沿着狭窄肮脏的楼梯，一步步挪到顶层。

　　用一根铁丝撬开那扇锈蚀的防盗门，一股陈年灰尘和死寂空气的味道扑面而来。房间里空无一物，只有满地的灰尘和剥落的墙皮。窗户破损，用木板钉死，只留下缝隙。

　　但这里足够隐蔽，与世隔绝。

　　彭乐将老妇人安顿在相对干净的角落，用找到的破旧窗帘为她保暖。他检查了她的情况，主要是惊吓过度，身体有些虚弱，但没有明显外伤。

　　“待在这里，绝对不要出门，不要给任何人开门。”彭乐蹲下身，目光严肃地看着她，将一些现金和那柄匕首塞进她手里，“这些钱够你买几天食物和水。我会尽快回来。”

　　老妇人浑浊的眼睛里依旧充满恐惧，但她紧紧攥住了钱和匕首，用力点了点头。

　　彭乐留下大部分食物和水，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锁好门，他快速下楼，回到货车上。

　　现在，他需要信息。需要弄清楚今晚袭击汽车影院的第三方是谁？需要确认沈龙的生死和位置！需要找到“医生”的蛛丝马迹！

　　他驾驶着货车，在城市边缘漫无目的地行驶，如同迷失在黑夜中的孤舟。他尝试了所有已知的、与沈龙约定的紧急联系方式，全部石沉大海。“蜂巢”的频道依旧是一片死寂的雪花噪点。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一点点侵蚀着他的理智。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准备冒险联系一两个过去警队里可能还信任的老关系时，他口袋里的那部——原本属于张浩、后来被沈龙改装过的——加密手机，突然极其微弱地震动了一下。

　　不是来电，不是信息。是一种极其特殊的、断断续续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电流脉冲信号。

　　彭乐猛地踩下刹车，将车停在路边阴影里。他掏出手机，屏幕依旧是漆黑的，但那微弱的脉冲信号持续着，带着某种独特的频率。

　　是沈龙！这是他之前提到过的、只有在最极端情况下才会使用的、基于人体生物电感应的超短距求救信号！信号极其微弱，说明发射源要么距离很远，要么……即将消失！

　　信号源有方向指示！偏西北方向！

　　彭乐的心脏狂跳起来！沈龙还活着！他在发出求救！但情况极其危急！

　　他立刻启动货车，朝着脉冲信号指示的大致方向疾驰而去。信号微弱不定，他必须不断调整方向，如同在茫茫大海中追踪一座即将沉没的灯塔。

　　信号引导着他穿过大半个城市，最终指向了……市立第一医院！

　　医院？沈龙在医院？他怎么会在医院？“医生”安排的？陷阱？

　　无数的疑问和警惕瞬间涌上心头，但信号那微弱而急促的节奏，如同生命倒计时的滴答声，不容他犹豫。

　　他将货车丢弃在距离医院两个街区外的停车场，快步走向医院急诊大楼。深夜的医院依旧灯火通明，人流杂乱，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焦虑的味道。

　　脉冲信号在这里变得稍微清晰了一点，但依旧断断续续，指引着他走向……住院部大楼！

　　他避开前台和主要通道，利用消防楼梯快速上行。信号越来越清晰，最终定格在——七楼，重症监护病房（ICU）区！

　　彭乐的心沉了下去。ICU？沈龙伤重到这种程度？

　　他躲在楼梯间的阴影里，观察着ICU区域的入口。玻璃门紧闭，需要刷卡进入。内部走廊安静，只有护士站亮着灯，偶尔有护士走过。

　　脉冲信号就是从里面传来的！

　　如何进去？硬闯会立刻触发警报。

　　就在这时，他看到一名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的医生从走廊尽头走来，似乎准备离开ICU区域，走向员工电梯。医生低着头，看起来有些疲惫。

　　机会！

　　彭乐悄无声息地跟上，在医生即将进入电梯的瞬间，从后方迅速靠近，一个精准的擒拿，捂住口鼻，将其拖入旁边的消防楼梯间。

　　几分钟后，彭乐穿着略显不合身的白大褂，戴着口罩和顺来的胸卡，低着头，刷卡走进了ICU区域。

　　脉冲信号指引着他走向走廊最深处的一间独立隔离病房。病房门口挂着“感染隔离，非请勿入”的牌子。

　　他的手心渗出冷汗。一切看起来都像是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

　　但信号就在里面，微弱，却执着。

　　他深吸一口气，推开了病房门。

　　病房内光线昏暗，只有生命监护仪发出幽绿的光。空气中消毒水的味道格外浓重。

　　病床上，一个人形躺在那里，全身插满了各种管子和电极片，脸上戴着呼吸面罩，看不清面容。监护仪上的数据波动微弱。

　　脉冲信号就是从那个身体上传来的！

　　彭乐缓缓靠近，心跳如擂鼓。他走到床边，看向那张被呼吸面罩遮挡了大半的脸。

　　就在他目光触及对方眉眼轮廓的瞬间——

　　病床上的人，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锐利、冰冷，充满了极致的疲惫，却燃烧着不屈的意志和一种深不见底的复杂情绪。

　　根本不是沈龙！

　　是张浩！

　　那个本该早已被“医生”灭口、或者早已沦为棋子的前缉毒副队长，张浩！

　　张浩的嘴唇在呼吸面罩下艰难地翕动，似乎想说什么，眼神死死地盯着彭乐，充满了急迫的警告和……某种绝望的恳求？

　　脉冲信号在此刻，戛然而止。

　　第二十六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