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同盟》梵殛

12、拂晓的抉择

　　深渊同盟第十二章：拂晓的抉择

　　窗外的雨彻底停了，灰白色的天光透过沾满水汽的玻璃，艰难地渗入狭小的诊所，驱散了深夜的阴霾，却带来一种更为清晰的、冰冷的现实感。

　　沈龙仍在沉睡，但呼吸已经平稳许多，脸上那不祥的潮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失血后的苍白，但至少，生命体征稳定了下来。老妇人坐在藤椅上，头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花白的头发在微光中显得格外脆弱。她守了几乎一整夜。

　　彭乐几乎没有合眼。他靠在墙角，手里紧紧攥着那块从沈龙掌心取出的、冰凉而神秘的金属片。指尖反复摩挲着上面细微到几乎无法凭触感分辨的刻痕，大脑飞速运转。

　　这是什么？坐标？密钥？身份标识？沈龙在昏迷中都紧握不放，它必然关联着极其重要的事物，或许是破局的关键。

　　他尝试回忆沈龙之前透露过的所有信息，试图找到能与这金属片关联的线索。国安部的特殊装备？某个死信箱的触发装置？还是……指向“医生”或“夜枭”的某种信物？

　　信息太少，如同在黑暗中摸索。但他有一种强烈的直觉——这小小的金属片，是他们从被动逃亡转向主动反击的唯一可能支点。

　　天光又亮了几分。巷子里开始传来零星的生活噪音——远处车辆的鸣笛，某户人家开门的声音，模糊的交谈声。世界正在苏醒，而他们也必须再次移动。

　　老妇人被细微的动静惊醒，她揉了揉眼睛，先是习惯性地查看了一下沈龙的情况，松了口气，然后看向彭乐。“他暂时稳定了。但移动对他仍是很大的风险。”她的声音带着疲惫的沙哑。

　　“我知道。”彭乐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四肢，“但我们不能留在这里连累您。”他走到床边，看着沈龙沉睡中依旧紧锁的眉头，低声道：“我们必须走。”

　　老妇人沉默地点点头，没有劝阻。她走到药柜前，拿出一个早已准备好的小布袋，里面装着几支针剂、口服药、干净的绷带和敷料。“这些带上。抗生素每隔六小时一次，伤口尽量保持干燥清洁。如果再次发烧……”她顿了顿，叹了口气，“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彭乐接过布袋，感觉手中沉甸甸的，不仅是药物，更是一份无价的恩情。“谢谢。我们该怎么……”他看向那扇门，意指可能的监视。

　　“跟我来。”老妇人示意他帮忙扶起沈龙。

　　沈龙在搀扶下微微清醒，眼神依旧涣散虚弱，但似乎恢复了一丝神智，能勉强倚靠着站立。

　　老妇人没有走向前门，而是打开了药柜后方一扇极其隐蔽的、与墙壁几乎融为一体的暗门。门后是一条狭窄、布满灰尘的通道，通向相邻一栋早已废弃的旧屋。

　　“这条老通道，很多年没用了，但应该还能走。”老妇人低声道，“从那边出去，是一条更偏僻的死胡同，平时没人。”

　　彭乐架着沈龙，艰难地挤进通道。在进入黑暗前，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那位伫立在微光中的老人。

　　“保重。”老人轻声说，眼神复杂，有关切，有忧虑，也有一丝释然。

　　“恩情，以后必报。”彭乐郑重地说完，转身融入了通道的黑暗。

　　通道内空气污浊，蜘蛛网遍布。他们艰难地前行，几分钟后，推开另一扇同样隐蔽的活板门，来到了废弃旧屋的后院。院子里杂草丛生，堆满垃圾，一堵矮墙之外，就是一条寂静无人的小巷。

　　清晨的冷风一吹，沈龙剧烈地咳嗽起来，意识似乎清醒了不少。他靠在斑驳的墙壁上，虚弱地环顾四周，目光最后落在彭乐脸上。

　　“……出来了？”他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

　　“嗯。一位老医生救了你。”彭乐简短回答，警惕地观察着巷口，“感觉怎么样？”

　　“……死不了。”沈龙尝试自己站立，但身体晃了晃，依旧需要彭乐的支撑。他注意到彭乐手中紧握的金属片，眼神微微一凝，“……你找到了？”

　　“你一直握着它。这是什么？”彭乐将金属片递到他眼前。

　　沈龙接过金属片，指尖微微颤抖，眼神变得极其锐利和复杂，仿佛透过这小小的金属片看到了无数纷乱的线索和危险的可能性。他沉默了近一分钟，似乎在权衡利弊，评估风险。

　　“……‘信标’。”他终于开口，声音依旧虚弱，却带着一种冰冷的决断，“单向激活式……能指向一个……绝对安全的‘巢穴’。”

　　“巢穴？”彭乐追问。

　　“国安部……最高级别的安全屋之一。独立系统，不受常规网络管辖……只有极少数拥有最高权限的‘休眠’特工……在遭遇灭顶之灾时……才能启用。”沈龙每说几个词就需要喘息，“里面……有我们需要的一切……武器，情报，医疗设备……甚至……能直通‘蜂巢’的独立线路。”

　　“蜂巢？”

　　“……我导师的……直接指挥终端代号。”沈龙的眼神亮起一丝微弱却执着的光，“我们必须……去那里。这是……我们唯一……能厘清真相、拿到反击资源的机会。”

　　彭乐的心脏猛地一跳。最高级别的安全屋？直通最高指挥层的线路？这无疑是他们目前最急需的！但……

　　“激活它，会不会立刻暴露我们的位置？‘新世界’或者内部的敌人，会不会监控着所有安全屋的激活信号？”

　　“风险……存在。”沈龙没有否认，呼吸急促，“但‘信标’的设计……会先向‘蜂巢’发送加密验证请求……由‘蜂巢’确认并远程解锁‘巢穴’……理论上，信号极难被第三方截获破译……但如果‘蜂巢’本身……”他话未说尽，但意思明确——如果沈龙最信任的导师那边也出了问题，那这就是自投罗网。

　　一场豪赌。赌的是他们仅存的那一点信任和运气。

　　彭乐看着沈龙虚弱却异常坚定的眼神，又看了看手中那枚冰冷的金属片。继续逃亡，沈龙的伤势得不到有效处理，他们迟早会被耗死。激活信标，要么获得生机和反击的资本，要么直接坠入最深的陷阱。

　　没有第三条路。

　　“……怎么激活？”彭乐深吸一口气，做出了选择。

　　沈龙指引彭乐从自己贴身内袋的一个隐蔽夹层里，取出一个火柴盒大小、同样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金属块。“信标……插入凹槽……靠近任何……大型市政供电接口……利用电流脉冲……瞬间激活……”

　　彭乐接过金属块，找到上面的细小凹槽，将金属片小心嵌入。严丝合缝。

　　他架起沈龙，走出死胡同，目光扫过街道。不远处，一个半埋入地下的社区电力检修井盖映入眼帘。

　　就是那里了。

　　他将沈龙安置在墙角的阴影里，自己快步走到井盖旁，四下观察无人后，用匕首撬开井盖，露出里面错综复杂的电缆和接口。

　　他深吸一口气，将合并后的信标装置，猛地按向一处裸露的主要电缆接口！

　　滋——！

　　一声极其短暂尖锐的电流爆音！装置上的一个微型指示灯瞬间亮起幽蓝的光芒，闪烁了三次，随即彻底熄灭，装置本身也微微发烫。

　　完成了。

　　彭乐迅速收回装置，盖好井盖，退回阴影中，心脏狂跳。

　　信号已经发出。现在，他们只能等待。等待来自“蜂巢”的回应，或者……死神的降临。

　　拂晓的街道上，车流开始增多。无人知道，两个伤痕累累的男人，正藏在城市的阴影里，进行着一场押上一切的豪赌。

　　第十二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