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葛花园》刘野

11、关系？尚未发生？

　　一个人生活时间长了，赵墨凡掌握了很多独居老人的生存技巧，比如要有定期跟外届联系的习惯，财产要列好清单，卫生间要放上防滑垫，手机一定要不离身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一定要锻炼、要养生。

　　所以她坚持锻炼，四季都喝温水、经常吃粗粮，不喝奶茶 、不吃冷饮，冬天晚晚泡脚，后来又迷上了中医，有一次还抓着马小丁帮她温灸，结果还没开始，艾条就差点把小马烫伤，吓得小马直叫“赵奶奶老人家饶命。”

　　赵墨凡学校有个老师上课期间突发心梗，之前留的紧急联系人电话是妻子的，怎知俩人离婚后，前妻电话号码也改了，一时找不到家人，差点出大事。第二天学校紧急出通知，所有教职员工全部要提供不少于三个紧急联系人的姓名与电话。

　　赵墨凡父母不在，之前留的是弟弟的电话，后来弟弟出国，又增加了马小丁的电话。

　　赵墨凡孤家寡人一个，心里也特别害怕，别说万一自己一个人在家晕倒了都没有人第一时间发现，就算哪天手机闹钟坏了睡过头上课没到，学校想找她都不知道找谁。

　　所以在填第三个紧急联系人时，她犹豫了一下，把江之诚的信息填了上去，在“关系”一栏，她突然神经病发作式的“咔咔咔咔”地大笑起来。

　　她想起以前在学校宿舍听到的一个笑话。

　　大学时隔壁宿舍同学在华工读计算机专业的男友在开学那天淘了二手洗衣机送来，在楼下被宿管阿姨拦下登记来访信息。

　　填到“关系”一栏时，这个男生想了半天，填上了“尚未发生”，成为了美院开学第一大笑话。

　　赵墨凡本来想填“朋友”，但是觉得也算不上，又怕统计的老师误会，她想了一下，填上了妥妥的“邻居”二字。

　　虽然俗话总说“远亲不如近邻”，但是在石屎森林时代的今天，大多数的邻里关系也只停留在点头之交。

　　像赵墨凡与江之诚姐弟之间，是隔壁邻居，又是包租婆与租客，还有托管师生的关系，赵墨凡觉得有点难把握尺度，有时做了点甜品或者煲了汤，如果江之信不在家，她断然不敢端一碗过去给江之诚，有时只能悄悄地叫Harlly去自己屋里吃。

　　江之诚不太会做饭，姐姐不在家的时候，甥舅二人都是出去吃或以吃外卖为生。

　　赵墨凡跟江之诚刚好相反，抓住一切能在家里做饭的机会，周五晚一般没其他安排的话，赵墨凡下班后都会直奔市场买点菜，然后回家好好地做一顿以维持家里的烟火气。

　　这天赵墨凡早上没起床就构思好了今晚的晚饭，赶在上班前把鲍鱼、排骨、凉瓜、黄豆都备好，调好了炖盅定时。一想着一下班就有美味的炖汤，整个下午上课时的心都要飞了起来。

　　一下班，她就冲去熟悉的肉档那取了留好的梅头肉，又买了咸蛋，计划做个大菜：咸蛋黄叉烧，这个周末上完课可以美美地吃上几顿。

　　她拎着大大小小的塑料袋，心里哼着歌，脚步轻快地打开了家门。刚一进门，就看到江之诚蹲在地上给Harlly穿鞋。

　　Harlly嘟着嘴说“不想出去吃饺子。”

　　赵墨凡热情地跟Harlly say hi，小家伙见到Momo老师之后，好像看到了救兵，抱着她的腿，“我不出去外面饭，Pepa Pig现在也正在家里吃饭，我要陪着她。Momo，你煮饭给我吃吧，我先陪Pepa Pig吃，然后再陪你吃可以吗？”

　　说完，不等大人反应过来，小家伙就冲回了客厅，拿起电视摇控“啪”地打开了电视。

　　江之诚“啧”一声，叹了一口气，赵墨凡也不知怎么回应好，讪讪地陪着笑。

　　过了几秒钟，赵墨凡把心一横，终于鼓起勇气，对江之诚举起了手里的菜，说：要不然，就一起吃吧。

　　江之诚居然没有一点客气推辞，“哦”了一声，换回了拖鞋。

　　赵墨凡回自己屋换了衣服，怕他们等得时间长肚子饿，把炖的汤舀给两个男人一人一碗，份量刚刚好，她叹了一声，自己盼了一天的炖汤，就只能在放盐的时候尝了一口。

　　赵墨凡压力山大地到厨房忙起来了。

　　江之诚到厨房门口问了一声，赵老师要不要帮忙洗菜。

　　赵墨凡回头夸张地甜甜一笑，说了一声不用，江之诚听到之后就到客厅陪外甥看动画片了。

　　赵墨凡心里骂了一声“假惺惺”，继续忙起来。

　　不一会，简易版叉烧香气四溢，小家伙都被吸引过来了，踮着脚挤在赵墨凡旁边看。

　　赵墨凡切了一小块，塞到他嘴里，然后又用牙签穿了一块，小家伙很识相，屁颠屁颠拿出去给舅舅了。

　　一个多小时后，赵墨凡绞尽脑汁用尽了小冰箱库存做了五个菜，中份的咸蛋叉烧、小份的滑蛋火腿、小份的蒸腊肠、小份的清炒土豆丝、小份的盐水菜心。

　　吃饱喝足，赵墨凡拉着肚子鼓鼓的小Harlly去洗手洗脸，搞定出来的时候，见饭桌已经清空了。赵墨凡心里感叹了一声：光盘了。预备周末吃两天的咸蛋黄叉烧泡汤了。

　　这时江之诚正撸着袖子弯着腰在厨房洗碗。

　　赵墨凡进厨房想擦拭一下灶台，江之诚连忙说：“不用不用，江之信说洗碗最伤手，我不擅长做饭，但是擅长洗碗清洁。这里交给我吧。”

　　赵墨凡听了之后，心里为自己之前的那句骂他的“假惺惺”道了歉，听话地闪了出去。

　　第二天周六晚上，赵墨凡跑完兴趣班，一进门就看到了两个站在门口张望的男人。

　　一见赵墨凡回来了，小男人扑上来，大叫“Momo终于回来了，我和舅舅想请你出去饭店吃饭。”

　　赵墨凡又累又饿，肚子咕咕叫，她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力气捱到饭店上菜了，于是说：“赵老师好饿，又一身臭汗，不想出去吃了，我煮点面吃，你跟舅舅去吧。”

　　“那我陪Momo吃面，舅舅自己出去吃吧。”

　　最后的结局就是赵墨凡煮了三碗面，蛋和肉不够，都夹给了两个男人，自己落得又只能吃斋面。

　　冰箱空了，赵墨凡感觉比钱包空了还让人不踏实，周五与周六都没吃好，也感觉仿佛过了一个假周末。

　　为了让自己能够满血复活，周日下午一下课，赵墨凡就飞奔去超市，买了一堆的储备肉蛋菜。

　　拿着教具与采购的食品，赵墨凡累得像个狗一样，在门口喘着粗气。她打开门，转身刚关上，门铃又响了。

　　她空出一只手，把门打开，外卖小哥伸手把外卖不由分说地递到了她手上，“小姐，江先生的外卖。”

　　赵墨凡接过后把外卖放到了入户玄关的杂物架上，俯身拿起了自己的东西。

　　这时，江之诚啪一声打开了自己的屋门，赵墨凡吓了一跳，重心不稳撞到了杂物架上。
　　下一秒，只听见赵墨凡哀号了一声“No! Shit！”

　　刚刚那个外卖整个反转掉到了地上。

　　最后，赵墨凡又只能第三个晚上跟这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共进晚餐。

　　在江之诚自动自觉去洗碗的时候，赵墨凡愤愤地对着小Harlly低声说：“Harlly, 你舅舅不应该叫Henry，他应该叫Vinson！Vinson！大—瘟—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