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中玫瑰》落俗LC

23、近在咫尺的真相

　　黑暗阴冷的审讯室只有一盏暗黄的台灯在辛勤工作着，许时笙只是动了动坐得有些僵硬的腰，两柄黑洞洞的枪口就已经对准了她，她垂眸笑笑，搓搓冻得微红的双手。一双被擦得锃亮的皮鞋映入眼帘，接着肯蒂斯轻佻的声音传入耳中。
　　“许小姐，我真是不知道说你什么好，放着庄园那么优美的环境我们不坐下来好好谈，偏偏要选择这么个破地方，看看这么好看的手都冻红了，真让人很是心疼呢。”
　　“真不容易，终于知道我姓什么了？”许时笙向后一靠仰眸笑的痞气。
　　“谁说不是呢，许小姐的资料真是难查，我费了好大力气才查到呢，让我们听听许小姐的履历。”说着他靠坐在桌上翻开那本装订精美的本子。
　　“许时笙出生于滨海市，曾就读滨海实验中学因打架斗殴被学校劝退，退学后不知所踪……”
　　许时笙云淡风轻地听着，心底却掀起阵阵波澜。
　　“诶？许小姐原来还有个胞妹吗？啧啧啧，真是漂亮呢，温婉秀丽，只可惜啊。”肯蒂斯拿着照片摇头感叹。
　　“只可惜她死了，死得好惨啊。”他拿着照片哈哈大笑甚至笑出了眼泪。
　　“......”
　　“怎么你不清楚吗？怎么不说话？她是你害死的啊，忘记了吗，那我帮你回忆回忆。”他将照片一张张翻给她看。
　　许时笙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些她未曾见过的妹妹被凌辱的照片以及她躺在铁床上鲜血淋漓的照片，她突然放声大笑，拿着照片的肯蒂斯被她的反应吓得手一抖：“你笑什么？”
　　“她是谁？我刚赞赏过你的调查能力，怎么又犯这种低级错误，随便拿出一张照片就说是我妹妹，你看看她哪里像我，长得那么丑，都被打成猪头了还温婉袖里。”她指着其中一张照片含泪说。
　　“你不会是因为恼羞成怒，拿自己妹妹照片冒充吧，那你还真是心狠手辣，不择手段……咳。”
　　许时笙被肯蒂斯连人带椅子踹飞，坍塌的椅子咯的她后腰生疼，缝合好的伤口崩裂开，她捂着腰腹深呼吸好几口气才缓过劲。刚刚靠着墙站起身，又被袭来的警棍打倒，她躺平身体轻咳。
　　肯蒂斯卷起衣袖半蹲在她身侧，手死死按在腹部的伤口上语气一如既往的轻佻欠揍：“许小姐还真是伶牙俐齿，可那又怎么样，你不会觉得自己还能活着从这里走出去吧，嗯？”手力道加重，他推推眼镜笑得人畜无害。
　　她咬咬牙，勾起唇角，凤眸上挑笑得张狂妖孽：“那我们拭目以待。”
　　审讯室大门被推开，警员走进来附在肯蒂斯耳边说几句话退出去，肯蒂斯站起身接过下属递来的手帕擦掉手上黏腻的血液，像看垃圾一样看她一眼带人离开，擦拭得很干净的皮鞋踩过散落在地的照片，许时笙眸光闪了闪撇过头挪动身体，靠着冰冷的墙壁坐起身。
　　雷蒙汉斯走进审讯室看见女人颓然地坐在地上，黑色衬衫上满是灰尘可她看起来并不狼狈，反而有一种说不出的清冷破碎感。
　　许时笙叹气连抬头看一眼的力气都没有，揉揉发疼的脑袋哑着嗓子说：“有烟吗？”
　　雷蒙汉斯将香烟递给她，许时笙接过，颤抖的手怎么都对不准，她叹气垂下手，雷蒙汉斯从她掌心里拿过火机帮她点燃香烟。
　　“谢谢。”
　　“客气，如果事情没发生之前认识你，我想我们可以成为朋友。”
　　许时笙吐出烟雾笑了笑说：“现在也不晚，主动认罪，指认肯蒂斯你还有活命的机会。”
　　“什么意思？”
　　“如果你执迷不悟仍选择同他合作的话，你会被他榨干所有的价值后暴尸荒野，可能连你的妻子孩子都难逃厄运。而且……”她停顿下来匀口气，“而且你觉得他当真真心臣服于你吗？你们合作这么多年他手上会不留点能控制你的把柄？不给自己留条能全身而退的后路吗先生。”
　　“这不可能，你在诈我。”雷蒙汉斯看起来有些阴郁。
　　“我究竟有没有诈你会清楚的，只不过留给你思考的时间不多了。”许时笙痞里痞气地咬着烟一副不靠谱的样子，只是那双胜券在握的黑眸让他犹豫了。
　　他站起身没有言语只是深深地望了她一眼准备离开。
　　“想明白的话，帮我查一下我朋友的位置，她叫段蕾被你的合作伙伴抓走了。还有...”她深吸气说话有些费力。
　　“注意别踩到地上的照片，谢谢。”
　　她的眸光里闪过一刹的温柔，雷蒙汉斯脚步一顿特意躲开了地上安静躺着的照片，审讯室的门重新紧闭，许时笙卸下身上所有力气垂头坐着，一侧乌黑柔顺的长发自然垂下遮住姣好的面容，黑暗将人包裹像只困兽无边寂寥。
　　雷蒙汉斯呆坐在车里，思考那女人刚说的话，摩托车轰鸣声飞驰而过，副驾驶的座位上被投进一个牛皮纸袋，他拿起纸袋推开车门，望着远去的黑影蹙紧眉。
　　拆开袋口里面放置着一枚精小的U盘，他将U盘取出握进掌心跨步走回办公室锁紧门，颤抖着手打开文件，里面有序地排列着不堪入目的视频，不用想他都知道那是什么。微阖双目手指滑动滚轮打开排在末尾的视频，许时笙妖孽匪气的脸出现在屏幕上，冷冽的声音像冰刀般刺入他的心脏。
　　“雷蒙先生又见面了，当你打开这段视频的时候说明我们已经见面谈过了，这个U盘是我送给你的礼物，只不过它只是备份，唯一的原版在我手里，只此一份。想拿到的话就去做你想做的事吧，希望你不要选错了路。”
　　他沉默地看着屏幕上女人定格住的脸感觉很无力也很恐惧。她算到了所有，事无巨细，从她第二次出现在Heaven这场棋局便已经开始了，她是棋局的操纵者而入局人皆是她手中的棋子，他没有理由更没有实力在这盘棋中做出反抗。犹豫决绝千百种思绪拉扯着他，手机亮起又熄灭反反复复，白昼亮起雾气蒙蒙在手机电量即将耗尽时，他拨通电话做出自己最终的抉择。
　　段蕾没想到自己还能活着见到阳光见到沈卿含，晌午的阳光很耀眼，恍晕了两人的眼，像是虚幻的梦境，沈卿含迟疑地走向好友，颤抖着手覆上她脏兮兮的脸颊，段蕾伸手紧紧抱住她放声大哭，宁淼站在二人身后露出笑容。很美好，很温馨，好久没感受到这种扑面而来的幸福感了。
　　张明涛自得知段蕾被绑架就担心地四处求人，奈何人远在异国他乡一些人脉资源的限制让他深感无力，如今听说人救回来便马不停蹄地往这边赶。看到人就开始老泪纵横，拍着段蕾的肩膀老父亲似的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肚子饿不饿啊，受没受伤啊...”巴巴拉拉说了一堆。
　　戴维和宁沐赶到警局的时候，许时笙正在用衣袖小心翼翼擦拭着从地上捡起的散落照片，他们推开门瞬间，许时笙闻声望过来苍白的小脸上染着灰，憋红的眼眸死都不肯落下泪。宁沐呼吸一窒，不祥的预感从脚底升腾蔓延至全身。戴维看着氛围不对，没有莽撞地冲进去。宁沐僵硬地走到她面前蹲下，看清照片上女孩的面容，伸手握住她冰凉颤抖的手。许时笙垂下头几度调整呼吸吞咽喉间的腥甜才哑着嗓子说：“扶我起来。”
　　许时笙将照片码的整整齐齐装进工装裤的口袋里，恢复了以往不可一世，痞里痞气的模样。
　　“段蕾已经被宁淼送回家了，肯蒂斯不知道从哪里提前收到消息逃走了，戴维正在派人追。”
　　许时笙点头，走到缩在队伍末尾的雷蒙面：“感谢你做了正确的选择。”许时笙伸伸手，宁沐将U盘放在她掌心里。
　　“这是你想要的东西。”
　　雷蒙接过东西，扑腾跪在地上，硬朗大汉号啕大哭抽噎地说：“我会死吗？我还不想死。求求你救救我。”
　　许时笙揉揉发疼的头叹气：“你们国家的法律我并不了解。”
　　“不会的，不会的，您一定有办法的，想要什么您尽管提，只要我有的我一定满足您，求求你了。”他扯着许时笙的裤脚不肯松开。
　　戴维叫人把他扯开挡在许时笙面前，沉声对雷蒙汉斯说道：“鉴你有立功表现，我们会酌情审判的，带走。”
　　雷蒙汉斯被便衣警员带走，许时笙也跟着往出走摇摇晃晃像是醉酒一般。
　　“我们去找肯蒂斯吧。”
　　宁沐拉住她，朝她低声喊道：“你不要命了？”
　　虚弱状态下的许时笙被他扯了个踉跄，她费力扯开他的手坚定道：“我有事要问他。”
　　“疯子。”他知道自己拦不住她，只得低声咒骂一句。
　　发现肯蒂斯的行踪是在西郊的一处港口，许时笙靠着集装箱支撑自己。
　　“许小姐神通，把我逼到这种地步，你满意了？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没有目的，受人之托罢了。”
　　“呵，受人之托至于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吗？你骗鬼呢？”
　　“骗你？没必要，要是非要纠结有什么目的的话，拓展人脉算吗？”
　　“你丫真有病。”他唾骂道。
　　“其实我应该直接回家休息，但是有件事我不得不当面问清楚。”许时笙没有跟他有过多纠缠开门见山地问。
　　“许时清的事对吧，你的演技还真是好。”
　　“是，我想请问你是怎么得到这些照片和事情细则的。”
　　“我凭什么告诉你？”
　　“凭我可以让你活着从这里离开。”
　　“真...真的？”肯蒂斯犹豫。
　　“真的。”许时笙笃定。
　　肯蒂斯权衡利弊许久咬牙说：“告诉你也无妨，但你要保证安全送我离开。”
　　“好。”
　　“资料是你们国内军...”
　　热血喷洒在许时笙脸上，眼眸渐渐失焦，耳边脚步声沉闷恍惚，她茫然看着绵软倒下的肯蒂斯仿佛置身梦境，宁沐冲到她面前嘶吼着她只能看见他的嘴唇在动却听不清他在说什么，耳边的轰鸣声叫她头晕想吐。
　　嗡鸣声褪去，失焦的眼眸重新聚拢胸口的怒气喷发，她拨开宁沐死死揪住戴维的衣领红着眼眸疯子一般嘶吼。
　　“谁叫你们开枪的！”
　　戴维摇摇头，沉声说道：“不是我们。”
　　他的话仿佛是一颗手雷在耳边炸开，她松开戴维站在原地走了一圈又一圈试图找出那个暗杀肯蒂斯的人，可是这里的地形过于复杂，一切行为都显得苍白无力。
　　力气被尽数抽走她瘫坐在地，浓重的无力感包裹着她，微风卷走了最后一片云彩，也带走了近在咫尺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