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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极昼 ...

  •   大陆人人皆知,这片他们深爱的土地就要走到尽头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大陆上再没出现过炼虚之上的修士,即便是再天赋异禀者,也不过堪堪停在化神期左右。

      凡人也许对此一无所知,可所有修士都明白,这是灵力枯竭之象。

      大陆的灵力已经不足以支撑修士修炼,更遑论飞升?

      可突然有一日,诸多修士惊奇发现,天空出现七色霞光,经久不散。
      更有不少人声称自己亲眼看见上古神兵出世,只一个不留神,那神剑便化为一抹流光快速向一处飞去。他们有能者,大多觊觎此剑,便急速赶着那抹光,试图获此机缘。

      等他们追赶这机缘到了尽头时,却又人人望而却步。

      那剑以极快的速度穿过层层密林,坠入上古神族——赤连族族邸,之后便消失不见。

      整个大陆谁人不知,赤连族乃是大陆唯一一个延续至今的高门旺族,其家族每个旁支都出过不同领域的天才,只是大陆灵力递减后,他们便像是同这片土地一样,衰败了下去。
      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们单枪匹马,终究不敢试探。

      隔日,赤连族当任族长宴请大陆,设宴广而告之,赤连族出了一个拥有伴生剑,且伴生剑还是神兵的小剑修,甚至特此将赤连族第二十九任预族长之位传让与其。
      这个消息一出,顿时惹的整个大陆沸腾。

      上古神兵中,有五柄为剑,其大多随前任剑主销声匿迹,再不出世。

      明明大陆气数将尽,又怎会突然出现神兵降世,难道大陆有救了?

      他们闻着喜讯赶来赴宴,众目睽睽之下,只见那剑乖顺浮于那子身侧,而后应意化为一个通体白色的剑穗,躺在那子身侧。
      之后,赤连湛便在整个大陆眼皮子底下扶摇直上。

      其年七岁入道之时,又再一次震惊了整个大陆,任谁也无法想象,在如今灵力如此匮乏的当下,此子竟能七岁在家中一个囫囵觉的功夫,悄然入道!

      正当人人以为,大陆真的有救时,赤连族按历家宴,所有族人回宗述职时,一场大火终结了大陆上最后一个上古神族。
      而赤连湛时年十一岁。

      就在众人唏嘘不已时,赤连湛不知以何种方式在大火中苟活下来,之后隐姓埋名颠沛流离至天启宗脚下小镇。
      那年天启宗招生,小镇中外来修士一切消费皆由天启宗承担,赤连湛得以苟延残喘。

      他明明是水属天灵根,却不知用了何种方式令测灵根之术失灵,只测出一个低阶双灵根,当时已经金丹、可以睥睨一切新弟子的他却未拜师,选择入天启宗外门,成了一名杂役弟子,日日干杂货省下时间才来修炼。

      天启宗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例如宗上大大小小无聊的节日一般,每隔十年,天启宗上下所有弟子都要参加宗门内比,之后宗内的资源会以内比的排名阶梯式分发。
      小赤连湛修炼八年有余,深知若没有资源,恐再难攀升,于是他头一次崭露头角,在内比上大放异彩一战成名,又因宗内长老认出他那神剑,世人才惊觉,上古赤连族并未消亡。

      那个天赋异禀的救星还活着!

      天启宗当任宗主亲自下堂,收赤连湛为徒,亲身教习,赤连湛也不负众望,修为一路高歌猛进,次年,赤连湛二十三岁时,抵达元婴后期。

      可偏他来时不逢春,这种好日子仅过了八月,天启宗宗主身陨。

      赤连湛的境地一下子再度陷入尴尬,虽然二十三岁半步化神实乃变态,但宗内长老修为在化神之上的大有人在,他继承不了宗主之位,也因玉剑峰当任主长老健在,他无所去从,只能屈居人下,成了玉剑峰一个普通长老。
      即便如此,他的身份也十分奇怪,本是天启宗大师兄的存在,却又阴差阳错成了长老,同辈和后辈之间,见了他几乎无从下口。

      纵旁人偶有不善言辞,如此赤连湛也不在意,他心无旁骛,一路耐心修行了六十年,步入炼虚。

      这时候的他在名门正派中已经是再无敌手,无论是当时大陆第一宗天衍宗,之中的弟子也无甚对手,更遑论当时还是三教九流的天启宗宗内弟子。
      当时的天启宗宗主在位时无过错,任职时勤勉,即便他已经是天启宗第一,却也无人提议让其当下任宗主之事。

      直到之后修仙界大战,一个新生秘境的出现,引得名门正派与邪修间的恩怨纠葛不断,赤连湛一剑劈开了新的篇章。
      当任天启宗宗主在事件中身陨后,赤连湛便被推崇成了新任天启宗宗主。

      之后百年间,凡大陆事宜,赤连湛一肩挑之,将天启宗的名声推向了新的高度,又将天启宗内门派扩张至各种门路皆通,所有资源大手一挥倾囊相授。
      天启宗这才有了今日兴盛繁荣之景,更是跻身一跃,成了大陆第一宗门,更成了名门望族天之骄子们的第一志愿。

      赤连湛于天启宗,于天下,都是大义为先,私欲为后,又怎能轻易被辜负?

      可他本人不在乎这些,他只觉得举手之劳罢了,即便是有了临死的感知,回首往昔,他也没想过挟恩图报什么的。

      黑暗中,赤连湛只轻轻拂去周身黑雾,叹了口气。
      即便飞升是个骗局,即便他是个将死之人,他也生不出什么别样的欲望来。

      若真要说,兴许只是想回到清霄殿,温一壶茶,若真可以,再与那便宜弟子杀一局棋,应当也有些意思的。

      似乎是想到什么,赤连湛抬手将手中符纸递到眼前,这符上的灵力已被黑雾吞噬殆尽,此刻已经成了凡品,再无半分异处。
      随着他心念微动,符纸染上火苗,蓦地开始自燃。

      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黝黑中,这光变得格外明艳,亦像自己儿时的火一般,叫人绝望。

      明明自己如今大乘修为,此间理应不该有任何能威胁到自己的事物,却还是如同儿戏一般被逼到了绝境。
      这黑雾太过霸道,几乎凌驾于一切,任何力量都被吞噬殆尽,像无底洞一般,填进去多少便被吞噬多少。

      他手中无剑,若霜业剑在手,劈开此界必易如反掌,可惜霜业不在身侧就是了。

      那蛟在黑雾中蠢蠢欲动,每一丝垂涎都伴着威压慢慢渗透过来,被他轻易感知。
      他知道,那蛟在等。

      等黑雾将他的灵力吞噬殆尽,接着它也会将他吞吃入腹。

      但好在变故来临之前,他反应迅速用术法将那几个小崽子送去了远处。
      若虞文君发现异常,定会循着他的气息救下那几个弟子,江行也在,即便他们受伤,江行好歹是个医修,总能保住他们小命。

      明明已经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出最迅速最准确最正确的判断,甚至虞文君如果尚有余力还能来救他,可临到眼下,他却清晰得感受到了死局。

      一种来自规则力量的碾压。

      这片即将消弭的大陆怎会出现能吞噬别人灵力的能量?
      不过那系统既然说此间是个画本,那确实也无可奈何了。

      黑雾如活物般钻进袖口,连指尖最后一丝灵力都被啃噬得干干净净。
      赤连湛垂眸望着掌心,那里本该有霜业剑的残影,此刻却只剩一片虚无。

      那蛟在雾中蛰伏的气息越来越近,鳞片摩擦水泽的窸窣声,像无数细针戳在耳膜上。

      “孽障。”
      赤连湛低声开口,声音在黑雾中散得极快,却精准地刺中了蛟的凶性。

      水面突然掀起巨浪,蛟的头颅破雾而出,幽绿的眼窝盯着他,涎水滴落在地上,瞬间腐蚀出深坑。
      它显然没料到这个人类竟还敢开口,尾鳍猛地拍向岸边,带着吞噬一切的力道。

      赤连湛侧身避开,指尖却在触到雾的瞬间被冻得发麻,这雾不仅吞灵力,还能凝滞经脉。
      他索性不再躲闪,任由黑雾缠上四肢。反正灵力已空,不如赌一把。

      赤连湛缓缓抬手,掌心虚握,像是在握住一把无形的剑。
      这是他年轻时在天启宗外门悟的剑招,没有灵力支撑,全凭剑意伤人。

      蛟显然察觉到危险,巨大的爪子直扑他面门。

      赤连湛却不退反进,身形如纸鸢般飘起,指尖“剑”意划过蛟的鳞片,没有灵力加持,这一击只在鳞片上留下浅痕,却足够激怒它。
      蛟怒吼着转身,长尾横扫,赤连湛被气流掀飞,撞在溶洞岩壁上,喉头涌上腥甜。

      够了。

      他的世界似乎又起了一场与他儿时一样的大火,大火将他的世界烧得一干二净。
      十一岁的他无处可逃,只能紧紧攥着唯一一个属于自己的剑穗,在滔天的火光中,在剑穗生出的庇佑中,无能为力的干看着。

      赤连湛咳了两声,忽然笑了。

      他扶着岩壁颤颤巍巍站起,气息弱得像风中残烛般摇摇欲坠。

      他只觉到此为止也许也还不错,反正这一生他一直都在失去,即便是唾手可得的飞升,也不过是——

      他思绪猛地一滞。

      在这浓得化不开的黑雾里,那人竟持着微亮的符纸,照亮此途,唯愿将手中利剑奉上?!

      那符纸上刺目的红光,是带着雷意的、炽烈的,像烧透的烙铁,硬生生在浓黑里烫出一道裂口。

      “符纸为凭,雷霆速临!”

      少年的声音裹着灵力穿透黑雾,比他当年在天启山引雷时更沉、更烈。

      赤连湛抬眼望去,只见池舜踩着符纸凝成的光奔来,周身绕着细碎的雷弧,每一步落下,脚下黑雾便滋滋作响着退散。
      他怀里紧紧揣着什么,羊脂玉珠的微光从衣襟缝隙漏出来,与雷弧交缠,竟在这吞噬一切的雾里撑起一片清明。

      “师尊,接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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