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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小狐狸的玉佩被他看见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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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府中安安分分待了几日,每日不是陪着母亲描花样子,便是在自己院子里扑蝶玩闹,我将一个不谙世事的娇憨嫡女扮演得滴水不漏。
心底那根弦却时刻紧绷着。
前世父亲下狱、苏家倾覆的阴影如跗骨之蛆,还有雪地里那彻骨的寒冷和被最信任之人背叛的锥心之痛,都在夜深人静时反复啃噬着我。我必须更快些,更小心些。
机会来得比预想中快。
这日清晨,母亲身边的李嬷嬷笑着来传话,说夫人要带我去城外的护国寺上香还愿。
“还愿?”我捧着刚摘的还带着露水的海棠花,歪着头,眨巴着眼睛看李嬷嬷,一派天真。
李嬷嬷怜爱地看着我:“是呀小姐,前些日子您受了惊吓,夫人便在佛前许了愿,如今您大好了,自然要去还愿的。”
我拍手笑起来:“好呀好呀!听说护国寺后山的桃花开得正好呢,妙妙要去玩!”
心里却飞快盘算起来。护国寺……香火鼎盛,往来权贵众多,更是京中消息流转的隐秘之地。更重要的是,我记得前世隐约听闻,摄政王萧衍每月初一十五,有去护国寺听方丈讲经的习惯。
今日,正是十五。
马车轱辘驶向城外。我靠在母亲身侧,撩开车帘一角,好奇地打量着街景,心中却如擂鼓。那块被我藏在首饰匣最底层暗格里的盘龙玉佩,今日,我贴身带了出来。
风险极大,可我不能再等。父亲在朝中的处境似乎愈发微妙,我必须尽快寻到一丝契机,一块够分量的“敲门砖”。萧衍,是目前看来最不可控,却也可能是最有力的一步棋。
到了护国寺,母亲先去大殿焚香礼拜,我则依着先前说好的,由小莲陪着去后山看桃花。
寺中古木参天,香客如织。我故意引着小莲往僧人提及的方丈禅院方向走,那里较为清静,景致也好。
“小姐,这边人少,咱们还是回去吧?”小莲有些担心。
“怕什么,你看那儿的桃花,多好看呀!”我指着不远处一片绚烂的云霞,提着裙角小跑过去,心跳却越来越快。
就在绕过一处假山,即将踏入那片桃林时,我眼尖地瞥见前方月洞门后,转出几道身影。为首那人,一身玄色锦袍,身姿挺拔,气质冷峻,不是萧衍又是谁?
他正微微侧头听着身旁一位披着袈裟的老僧说话,并未注意到这边。
时机稍纵即逝。
我脚下猛地一个“踉跄”,低低惊呼一声,袖中那枚冰凉坚硬的玉佩顺势滑出,“啪嗒”一声脆响,落在了青石板小径上,正正滚到了月洞门旁,那抹玄色衣袂的不远处。
盘龙纹饰在春日暖阳下,折射出刺眼的光。
“小姐!”小莲慌忙扶住我。
我站稳身子,目光似乎才被那落地的玉佩吸引,带着几分惊慌和无措,望向那块玉佩,又怯生生地抬眼,看向闻声停下脚步,目光扫过地上玉佩,随即骤然锐利地看向我的萧衍。
他眼神深不见底,如同古井寒潭,落在我脸上时,带着审视与一丝极淡的、却令人心惊的探究。
我像是被他的目光吓到,下意识地朝小莲身后缩了缩,手指绞着衣带,声音细弱蚊蝇,带着哭腔:“我、我的玉佩……”
身旁的老方丈看了一眼那玉佩,又看看我,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并未多言。
萧衍弯腰,拾起了那枚玉佩。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捏着那温润白玉上的狰狞盘龙,反差强烈得刺眼。
他并未立刻将玉佩还给我,而是置于掌心,指尖轻轻摩挲着那龙纹,目光再次投向我,深沉难辨。
“你的?”他开口,声音平淡,却自带一股威压。
我用力点头,眼圈都急红了:“是、是妙妙的……是妙妙不小心掉的……”
他朝我走近两步。
高大的身影带来无形的压迫感,我几乎能感受到身后小莲扶着我手臂的手在微微发抖。我强自镇定,努力维持着脸上的惊慌和懵懂,心里却已翻江倒海。他认出来了?他会不会当场发作?
然而,萧衍只是在我面前一步远处停下,摊开手掌,将那枚玉佩递到我眼前。
“收好。”他语气依旧平淡,听不出喜怒,“莫要再丢了。”
我如蒙大赦,赶紧伸出微微发颤的手,一把将玉佩抓了回来,紧紧攥在手心,冰凉的玉璧瞬间被我的体温濡湿。我低下头,不敢再看他的眼睛,声音细弱:“多、多谢王爷……”
他未应声,只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仿佛要将我从里到外看个通透。随即,他转向方丈,略一颔首,便带着人转身离去,玄色衣角很快消失在月洞门后。
直到那迫人的气息彻底远离,我才仿佛脱力般,轻轻靠在小莲身上,后背竟已惊出一层冷汗。
“小姐,您没事吧?吓死奴婢了……”小莲后怕地拍着胸口。
我摇摇头,勉力扯出一个笑容:“没事,我们……去看桃花吧。”
心中却兀自怦怦直跳。方才萧衍最后那一眼,太过深沉,太过锐利,绝不像看一个真正天真无知的小女孩。
他起疑了。
这步棋,走得险。但玉佩,总算是以一种“合理”的方式,过了明路。
在桃林里心不在焉地转了一圈,我便借口累了,让小莲陪我去寺里准备的客院厢房休息,等着母亲。
推开厢房门,里面静悄悄的。小莲去给我倒水,我走到窗边,想透透气,平复一下紊乱的心绪。
然而,刚推开支摘窗,目光无意间往下一扫,我的呼吸骤然一窒。
客院外的青石小径上,一个绝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身影,正懒洋洋地倚在一株繁茂的梨花树下。
墨色绣金边的异域服饰,乌黑长发随意束着,嘴角噙着一抹玩世不恭的弧度,不是燕国太子宇文渊又是谁?
他似乎在此处等了许久,又像是恰好路过。
此刻,他正仰着头,目光精准地捕捉到站在窗后的我。
四目相对。
他歪了歪头,冲我勾起唇角,那双鹰隼般锐利的眸子里,没有丝毫意外,反而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兴味。
他抬起手,指尖漫不经心地捻过一枝低垂的雪白梨花,嘴唇微动,无声地做了几个口型。
我看得清清楚楚。
他说的分明是——
“小、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