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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宴会 ...

  •   马车行至荣安府门前,雕花车轮碾过青石板路的声响骤然轻了几分,车夫稳稳勒住缰绳,车厢如一片落叶般缓缓停下。车外传来仆从们恭敬的问好声,影的脚步声率先响起,沉稳得没有半分拖沓。
      他抬手掀开绣着缠枝莲纹的车帘,宽大的玄色衣袖扫过车辕,带出一丝微凉的风,随即伸出骨节分明的手,虚护在沈惜钰身侧 —— 指尖距离她的袖口始终保持着半寸距离,既显周全,又不失分寸。

      沈惜钰搭着他的手下车,指尖不经意触到他掌心的薄茧,那是常年握剑留下的痕迹,带着几分粗糙的温度,让她心头泛起一丝安稳的暖意。
      她垂眸理了理豆青色披风的下摆,声音轻软却清晰:“影,麻烦你了。” 没有在外人面前喊出那声亲昵的 “影哥哥”,只一个简单的称呼,却让影的眼神微不可察地柔和了一瞬。

      影垂眸颔首,声音依旧低沉如古玉相击:“小姐客气了,这是属下的职责。” 他的目光飞快扫过沈惜钰发间的青霜菊 —— 花瓣上还沾着清晨的露水,是向夕亲手为她别上的,淡雅得恰到好处。
      随后视线便迅速移开,落在荣安府门前往来的人群中,锐利的目光掠过每一张陌生的脸,警惕地排查着可能存在的危险。府门前挂着的大红灯笼映在他眼底,却没染上半分暖意,只余下一片沉静的戒备。

      向夕随后下车,藕荷色的裙摆扫过车阶,她看着沈惜钰与影之间默不作声的互动,嘴角勾起一丝了然的笑意 —— 方才在马车上,安安还捧着暖炉说怕宴上人多,可此刻有影在身边,她眼底的局促明显淡了不少。
      向夕上前拉了拉沈惜钰的衣袖,声音带着少女特有的活泼:“安安,我们快进去吧!我听我娘说,荣安侯特意从江南运来的夜合花,今晚全开了,还有会转的走马灯,里面画的都是话本里的故事呢!”
      沈惜钰被她拉着往前走,脚步轻缓,不忘回头朝影递了个眼神。那眼神里没有过多的情绪,只是简单的 “跟上” 之意,影却立刻会意,脚步不疾不徐地跟在两人身后三尺处,如一道沉默的影子,既不显得疏离,也不打扰两位少女的交谈。

      三人走进荣安府大门,扑面而来的热闹气息几乎要将人裹住。庭院里挂满了各色花灯,六角形的宫灯、圆球形的琉璃灯、还有做成鱼虫鸟兽形状的走马灯,烛火在灯内跳动,将灯上的图案映得栩栩如生。夜合花的香气混着桂花糕的甜香、陈年佳酿的醇香,在空气中交织弥漫,沁人心脾。不少公子小姐已经到场,穿着绫罗绸缎的身影穿梭在花灯下,有的围在石桌旁掷骰子、猜灯谜,有的在花丛边低声说笑,清脆的笑声与悠扬的丝竹声交织在一起,一派热闹景象。

      晏宁汐穿着一身鹅黄色宫装,裙摆上绣着细碎的棣棠花,远远就看到了沈惜钰的豆青色身影,立刻提着裙摆快步跑过来,珍珠耳坠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裴厌恒穿着月白锦袍,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素来冷硬的眉眼间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纵容,目光始终落在晏宁汐的背影上,生怕她跑太快摔着。

      “安安!你可算来了!” 晏宁汐一把拉住沈惜钰的手,指尖带着几分微凉,她上下打量着沈惜钰,眼睛亮晶晶的,“你今日气色好了不少,脸颊都有血色了,看来太医开的药没白喝!”
      沈惜钰笑着点头,指尖轻轻摩挲着晏宁汐的手背,帮她暖了暖手:“嗯,多亏了太医的药,喝了这些日子,确实舒服多了。”
      她说着,目光下意识地朝身后扫了一眼,影正站在不远处的海棠树下,玄色衣袍与深色的树影相融,却依旧能让人一眼找到他的身影 —— 他总是这样,无论人再多,都能精准地守在她能看到的地方。

      裴厌恒朝沈惜钰和向夕颔首示意,目光在影身上停留了片刻,带着几分探究。
      他出身武将世家,对气息格外敏感,这个叫影的暗卫周身萦绕着一股极淡的杀气,那是常年在生死边缘游走才会有的气场,绝不是普通侯府护卫能拥有的。
      而且他站在那里,看似随意,实则将沈惜钰护在了视线范围内,一举一动都透着专业的戒备,倒像是……受过皇家暗卫训练的人。

      这时,沈贺清从人群中走了过来。他穿着一身墨色锦袍,腰束玉带,身姿挺拔如松,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眉峰微蹙,像是对眼前的热闹有些不耐。但在看到向夕时,他眼底的冷意瞬间淡了几分,脚步也放慢了些。

      “向小姐,今日风大,怎么不多穿件衣服?” 他说着,不等向夕回答,便脱下自己的外袍,动作轻柔地披在她肩上。墨色的锦袍罩在向夕的藕荷色衣裙上,显得有些宽大,却恰好将她裹得严实。

      向夕脸颊瞬间红透,指尖轻轻攥着外袍的衣角,那上面还残留着沈贺清身上的墨香,让她心跳不由得加快。她低着头,声音细若蚊蚋:“谢谢贺清哥哥。”
      风吹过,将她鬓边的碎发吹起,沈贺清下意识地抬手想帮她拂开,指尖伸到一半又顿住,最终只是轻声道:“别站在风口,小心着凉。”

      沈惜钰看着两人之间小心翼翼的互动,嘴角扬起一抹温柔的笑容。她转头看向晏宁汐,用手肘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语气带着几分打趣:“宁汐,你看贺清哥哥对阿夕多细心,你什么时候也让裴公子学学?下次你跑这么快,裴公子也好及时拉住你呀。”
      晏宁汐脸一红,伸手轻轻掐了沈惜钰一下,嗔道:“安安!你别取笑我!”

      话虽如此,她却忍不住偷偷瞥了裴厌恒一眼,正好对上他温柔的目光,顿时又把头埋得更低了。
      裴厌恒站在一旁,听到沈惜钰的话,嘴角微微上扬,眼中满是纵容 —— 只要宁汐愿意,他愿意把所有的细心都给她。

      不远处,沈悠宁穿着一身石榴红的舞衣,裙摆上绣着金线缠枝牡丹,在花灯下格外惹眼。她今日特意让丫鬟给她梳了飞天髻,插着一支赤金点翠步摇,走一步,步摇上的明珠就晃一下,生怕别人注意不到她。
      她四处张望着,眼神里带着几分急切,一半是想在宴会上吸引公子们的目光,另一半则是在找那个传说中的暗卫影 —— 前几日听母亲说,父亲为了保护沈惜钰,特意请了个身手不凡的暗卫,叫影,不仅身手好,模样也周正。

      她倒要看看,这个影到底长什么样,值得沈惜钰处处依赖。

      沈梦跟在沈悠宁身后,穿着一身藕粉色衣裙,脸上带着几分不耐烦。她本想找庄望远说话,却被沈悠宁拉着四处转,此刻看到庄望远和沈青闻站在花架下说话,更是气得咬牙。
      她伸手拉了拉沈悠宁的衣袖,声音里带着不满:“姐姐,你看庄公子和沈青闻在一起呢!沈青闻还对着庄公子笑,真是不知廉耻!”

      沈悠宁顺着沈梦的目光望去,只见庄望远穿着宝蓝色锦袍,正拿着一把折扇,指着花架上的紫藤花,不知道在跟沈青闻说什么,逗得沈青闻笑弯了眼,露出一对浅浅的梨涡。
      沈悠宁心中妒火中烧 —— 沈青闻也不过是三房的嫡女,凭什么能得到庄公子的青睐?还有沈惜钰,明明是个病秧子,却能得到父亲母亲的宠爱,还有影那样的暗卫守护。

      但她很快压下怒火,深吸一口气,对沈梦说:“急什么?今日宴会上有的是机会。
      庄公子不过是一时被沈青闻迷惑了,等会儿我跳支舞,保管能让他注意到我。我们先去见见那位影护卫,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有多厉害。”

      两人朝着影的方向走去,沈悠宁特意放慢了脚步,让裙摆的牡丹图案更显眼些。她走到影面前,脸上挤出虚伪的笑容,声音娇柔:“这位就是影暗卫吧?久仰大名,我是永宁侯府大房的嫡女沈悠宁,是惜钰的姐姐。”
      她说着,故意挺了挺胸,想让自己看起来更端庄些。

      影转头看向沈悠宁,眼神冰冷得没有丝毫温度,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他微微颔首,疏离得很,既没有多余的问候,也没有丝毫讨好,显然不想与她过多纠缠。
      沈悠宁碰了个钉子,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心中有些不快 —— 她好歹是侯府嫡女,这个影不过是个护卫,竟敢对她如此冷淡!

      但她还是强装镇定,手指绞着裙摆,故作大方地说:“影护卫身手不凡,今日宴会这么热闹,不知可否赏个脸来几招,也让我们见识见识影暗卫的风采。”
      影还没开口,沈惜钰就从一旁走了过来。她刚才看到沈悠宁朝影走去,就知道没好事,连忙跟了过来。她走到影身边,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没有说话,只是抬眸看了他一眼。那眼神里带着几分依赖,还有一丝 “我需要你” 的意味,影瞬间就懂了。

      影立刻朝沈悠宁颔首,语气依旧平淡:“抱歉,属下需在小姐身边,不便。”
      说完,便跟着沈惜钰转身离开,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完全忽略了沈悠宁铁青的脸色。

      沈悠宁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气得浑身发抖,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沈梦在一旁煽风点火,声音里带着挑拨:“悠宁姐姐,你看沈惜钰那个样子,明明就是故意的!她就是不想你接近影护卫,怕你抢了她的风头!凭什么她就能处处占着好东西?”

      沈悠宁咬着牙,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阴鸷起来:“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她的目光扫过全场,试图寻找能帮她出头的人,最终落在了晏妄安身上。
      晏妄安穿着银白锦袍,手摇折扇,正靠在廊柱上,似笑非笑地看着这边,眼神中带着几分玩味,像是在看一场好戏。

      沈悠宁心中一动,整理了一下裙摆,快步朝着晏妄安走去。她走到晏妄安面前,屈膝福了一礼,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委屈:“四殿下,臣女沈悠宁,见过殿下。殿下今日气色真好,想来近日心情不错。”
      晏妄安挑眉,收起折扇,用扇柄轻轻敲了敲掌心,语气轻佻:“沈小姐不必多礼。本王看沈小姐脸色不太好,像是受了委屈,不知沈小姐找本王有何事?”

      沈悠宁垂下眼眸,声音更低了,带着几分哽咽:“殿下,臣女方才见宴会热闹,想请影护卫来几招功夫,活跃一下气氛,却被惜钰妹妹阻拦了。惜钰妹妹说,影护卫是她的专属护卫,只能守着她一个人。
      臣女知道惜钰妹妹一向受宠,可臣女也是侯府的小姐,实在是…… 实在是觉得有些委屈。” 她说着,偷偷抬眼瞥了晏妄安一眼,观察他的反应。

      晏妄安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兴味。他早就注意到那个叫影的暗卫了,气场不一般,对沈惜钰的守护也太过周全,不像是普通护卫对主子的态度。
      如今听沈悠宁这么说,倒更觉得这个影不简单了。他轻笑一声,语气带着几分玩味:“哦?还有这种事?本王倒要看看,这个影护卫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能让两位沈小姐如此在意。走,陪本王去瞧瞧。”

      另一边,沈惜钰和影坐在偏厅的软榻上。偏厅里很安静,只点了一盏青釉瓷灯,光线柔和。影从桌上拿起一个白瓷茶壶,倒了杯温水,递到沈惜钰手中,动作轻柔,生怕烫到她:“小姐,喝点水吧,刚进来时风大,润润喉咙。”
      沈惜钰接过水杯,指尖碰到温热的杯壁,心中泛起一丝暖意。她小口喝着水,目光落在影的袖口上 —— 他的袖口缝了一层暗纹,是玄色的,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倒像是军中服饰的样式。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轻声问:“影哥哥,你以前…… 是不是当过兵?” 她只是觉得他的气质太沉稳,不像是普通的护卫,却没多想其他的,更不知道这随口一问,让影的心跳漏了一拍。
      影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随即恢复自然,声音依旧平稳:“属下以前在江湖上漂泊,学过些拳脚功夫,没当过兵。小姐怎么突然问这个?”

      沈惜钰摇了摇头,轻轻笑了笑:“没什么,就是觉得你很厉害,比府里其他的护卫都厉害。有你在,我很安心。”
      她是真心这么觉得,自从影来了之后,她出门时再也不用怕被人嘲笑,也不用怕遇到危险,这种被保护的感觉,让她很依赖。

      影看着她温柔的笑容,眼神柔和下来,像是冰雪初融。他多想告诉她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她五年前在别院救过的那个少年就是他,告诉她这五年来他有多想念她,可他不能 —— 他现在还是 “影”,是她的暗卫,一旦暴露身份,只会把她卷入皇室争斗的漩涡,那是他最不想看到的。他只能默默守护在她身边,等一个合适的时机,等他有足够的能力护住她,再告诉她一切。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骚动,夹杂着仆人的惊呼声。沈惜钰放下水杯,有些不安地看向门口:“外面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影立刻站起身,挡在沈惜钰身前,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小姐别怕,属下出去看看。”

      他刚要走,沈惜钰却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袖,轻声说:“我跟你一起去,待在这里我更担心。”
      影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小姐跟在属下身后,别走远。”

      两人走出偏厅,只见晏妄安带着沈悠宁,还有几个侍卫站在庭院里,周围围了不少看热闹的公子小姐。晏妄安看到影,摇着折扇走过来,语气轻佻:“你就是影护卫?本王听说你身手不凡,能一个打十个,不知可否与本王手下的侍卫切磋一下?也让大家开开眼界。”
      他这话看似是切磋,实则是故意刁难 —— 他手下的侍卫都是皇宫里的精锐,寻常护卫根本不是对手,他就是想看看,这个影到底有多少本事。

      影皱了皱眉,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转头看向沈惜钰,眼神里带着询问 —— 他怕切磋时会误伤她,也怕自己出手太狠,暴露了真实的武功路数。
      沈惜钰知道晏妄安是故意刁难,他根本不是想见识影的身手,而是想让影出丑。她上前一步,走到影身前,对着晏妄安屈膝福了一礼,声音虽轻,却带着几分坚定:“四殿下,影是我的护卫,主要职责是保护我的安全,不是来参加切磋的。若是影在切磋中受了伤,日后谁来保护我呢?还请殿□□谅。”

      晏妄安挑眉,眼神里带着几分戏谑:“哦?沈小姐这是在护着他?本王只是想见识一下影护卫的身手,又不会伤了他,沈小姐何必这么紧张?”
      沈惜钰抬起头,迎上晏妄安的目光,不卑不亢地说:“殿下,影是我的人,我自然要护着他。若是殿下想切磋,府里还有其他的公子,他们都身手不凡,想必很乐意陪殿下的侍卫切磋。” 她说着,目光扫过周围的公子们,可他们都像见了鬼一样避之不及,众人谁不知道晏妄安的功夫很强,连陛下也对他青睐有加。

      晏妄安看着沈惜钰坚定的眼神,又看了看影眼中的冷意 —— 那眼神里带着警告,像是在说 “若是你敢为难小姐,我不会放过你”。
      他心中越发觉得影不简单,也不想把事情闹僵,毕竟永宁侯府的势力不容小觑。他轻笑一声,收起折扇:“好,本王今日就给沈小姐一个面子。不过,本王倒是对影护卫越来越感兴趣了。” 他说完,带着沈悠宁和侍卫转身离开,走之前,还特意回头看了影一眼,眼神里带着探究。

      沈惜钰松了一口气,肩膀微微垮了下来,刚才强装的坚定瞬间消散,只剩下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影立马走到她身旁,对看热闹的人使了一记眼刀,众人见他似乎也是不好惹的人物便全散了,院里没了人。

      他看向沈惜钰微微屈背:“小姐,失礼了。”随后打横抱起了她。
      沈惜钰只听见他那小声的一句“失礼了”,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抱起,她因为突然的失重惊呼一声,“你干什么,外面有人的!”

      影没说话,用自己的功夫从屋檐出去,沈惜钰不过70几斤,对晏修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他不知道的是远处的屋顶上有一双眼睛默默注视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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