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巫的品格》八茶

16、道歉

　　棕色的木门紧闭着，奥斐也紧闭着她的心门。

　　“奥斐？”
　　金希亚隔着门在喊奥斐的名字，她轻轻地扣了几下门。

　　没有回应，像是毫无波澜的死海。

　　金希亚放下胳膊，她也如同低垂的蔷薇花，背依靠着门，坐在地板上，蜷曲着双腿。

　　“奥斐，对不起。”

　　她没有什么玩伴，姐姐梅森特和她相差八岁，母亲诺安对她并不像梅森特那么严格，这也让她无法无天地玩闹着长大。

　　突然觉醒女巫天赋的那天，她只是在花园里抬头看了一眼太阳，清晨的太阳是油画里最好的点缀，她临摹着，垂下眼的那一刻，一切都不一样，一切又都还一样。

　　她能听到别人的心声了。

　　谁也没有告诉，直到她混乱地、被淹没在心海里，痛苦地躺在床上被奈林医生检查。

　　她告诉了母亲和姐姐，母亲和姐姐在欣喜之后，立刻开始寻找解决办法。

　　她以为她是伟大的女巫，现实却是她根本无法掌控自己的能力。

　　她们要带上屏蔽魔法道具，而她要带上控制读心的魔法道具。

　　那个时候的她一个人呆在房间，她在和自己相处，和她的能力相处，当她习惯了读心，她又开始偶尔探寻别人的心声。

　　那让她有掌控欲，让她坚信她就是伟大的女巫。

　　现在她听不到了。
　　金希亚不喜欢这种感觉，她们之间隔了一道门，她们的心里也隔了一层膜。

　　“对不起，我没有尊重你的想法，我总是在别扭的表达我对你的关心，我没有得到你的同意就闯进了你的房间，我不知道那条灰围巾对你的意义，就要自作主张地扔掉它。”

　　金希亚的声音渐渐低沉，她一只手撑在膝盖上，另一只手又在敲门，她希望得到奥斐的回应。

　　悉悉索索的声音，很轻很轻的脚步声。

　　奥斐从床边走向门口，她的背抵着门，眼角的泪已经干涸，两条腿随意地在地板上舒展，像她之前躺在地板上一样，那种安心的感觉就和空荡的家一起刻在了她的记忆里。

　　金希亚在和她道歉，她从来没有接触过金希亚这样的人。

　　从小在这样的房子里长大，应该很幸福，金希亚理所当然地不理解那样一条劣质的灰围巾有什么留存的必要。

　　金希亚是意外，对奥斐来说，金希亚就是意外。

　　跟伊莱拉老师从摩恩小镇出来后的一切都像是美好的梦，可是她在到了利贝家以后，这个梦就这样碎掉了。

　　她非常不安，尤其是金希亚也是老师的学生。

　　可是，金希亚和奥斐想象的并不一样。
　　金希亚很好，主动和她说话，给她分享食物，定做新衣服给她。

　　也许就是那种理所当然吧，克里的爱是一条劣质的灰围巾，诺安的爱是一栋豪华的城堡和数不清的资源。

　　她就像一个棕色的眼圈鼠，在别人的家里啃食着别人的幸福，眼圈被阳光照得发白，是泪，是羡慕，是忮忌。

　　奥斐静下心，她对自己说。
　　那没什么关系，她得到了克里全部的爱。

　　金希亚和克里说的那种贵人其实不一样，金希亚她总是别扭地表达着关心。

　　“那可是我和裁缝商量了很久做的！”

　　金希亚的话又回荡奥斐冷静下来的脑海里，明明就是特意做的，却偏偏表现的很不经意。

　　“奥斐，你在吗？”

　　金希亚扣着门板，她的声音又重新变得高昂，她这几天没有戴屏蔽道具。奥斐一定能感知到她的，是奥斐不想回答吗？

　　所有的房间门都关着，三楼的走廊里暗着。

　　就在金希亚又一次要呼喊奥斐的名字时，奥斐回答了。

　　那是很轻很轻的声音，轻到金希亚差点错过了。
　　“我在。”

　　金希亚洋溢着笑意，语气里也染上了一点开心，“我以为，你不会理我了呢。”
　　那我会很难过的。

　　奥斐仰着头，没有回话。

　　“奥斐，对不起，那你能原谅我吗？我下一次不会这样了。”
　　“好。”

　　一个字却砸进了金希亚的心里，如同烟花在布满星星的夜晚绚丽的绽放。

　　金希亚卸去了负担，笑容也变得轻松，她小心地问：“那你能告诉我，那条灰围巾对你来说有什么意义吗？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如果不想告诉我的话，那就不说。”

　　“那是我妈妈送给我的，20铜币的围巾，那是她给我的奖励。”

　　金希亚哑了声，她开始为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感到极度的后悔，既为自己的自大，也为奥斐的失落。

　　金希亚哽咽，“对不起……对，对不起，奥斐。都是我的错，要是我真的让火花扔了我也会讨厌我自己的。”

　　金希亚是一个黄色的点，一个背对着奥斐的向日葵。

　　“没关系，我原谅你。”
　　“真的吗？”
　　“真的，只要你记得下次不要再这样。”

　　金希亚吸着鼻子，越说越坚定，“对不起，那我肯定不会的，我……我怎么能让我的朋友第二次因为同样的事情伤心呢，我可是要成为伟大的女巫！”

　　奥斐在门后轻笑，“金希亚，我知道了。”

　　金希亚站起身，正对着门，“奥斐，那你能把门打开吗？”

　　奥斐抬手将门把手像下拧，没有拧动，她知道门口的铜丝没有了，也许是金希亚又把锁芯装了回去，但现在，奥斐打不开门。

　　还要用金魔法吗，那如果锁坏了呢？

　　“你试一下。”
　　奥斐的手支撑在地板上迅速起身，她看不到锁的缝隙，钥匙应该也没有用。

　　金希亚把手放在门把手上，打不开，她还原了铜，但具体的位置她也不清楚，原来，门已经锁死了吗？

　　奥斐又一次重复了金希亚的操作，她让锁芯变成了铜丝一圈一圈地缠绕在自己的手上，门也被奥斐拉开。

　　门外的金希亚张着嘴巴，站在奥斐对面，她的眼角微微泛红，眼里流露出疑惑，另一只手停止在半空中，像是正打算敲门。

　　奥斐扬了扬自己的右手，“金魔法，和你一样。”

　　金希亚放下手臂，声音轻快，“你好快。”

　　“你要跟尼丁总管再说一下换锁的事情了。”

　　奥斐耸着肩膀，“我们都不知道该如何还原锁芯，如果在操控铜丝回去，那就又会锁上门。”

　　“我会的，你不生气了吗？奥斐。”

　　金希亚的目光始终聚焦在奥斐身上，她一次又一次地向奥斐确认，奥斐又戴上了屏蔽道具，她听不到奥斐的心声。

　　奥斐和金希亚面对面，“当然。走吧，该吃午饭了。现在大概已经十一点半了。”

　　奥斐侧着身走出房间，金希亚跟在她的后面。

　　“那……那些衣服是我精心为你定制的，你能不能再试试，都留着穿。”

　　金希亚一边说，一边偷瞄着奥斐。

　　“谢谢你，金希亚。”

　　金希亚心里的小人在挥舞着拳头，没错，就是这样。

　　伊莱拉在楼梯尽头等待着她们。
　　她卧室里的蔷薇凋谢了，但金希亚学会了正视自己的心，也学会了读懂她人的心。

　　“老师！奥斐她告诉我啦！”

　　金希亚小跑着，越过了奥斐，第一个来到伊莱拉面前。

　　她又转头回望着奥斐，向奥斐靠近，挽着奥斐的手，和奥斐一起站在伊莱拉面前。

　　金希亚靠在奥斐身边，笑得灿烂，“谢谢你，奥斐。”
　　这让奥斐感觉她就是那个向日葵朝着的太阳。

　　金希亚去问伊莱拉老师了吗？那是伊莱拉老师让金希亚来道歉的吗？疑问又涌上了奥斐的心头。

　　伊莱拉低下头，“所以你不应该来问我，你只能从你想了解的人那里得到答案。”

　　奥斐的棕色短发乱糟糟的，风与水交织着，它们重新使奥斐的头发变得整洁。

　　“你们能够解决好自己的事，对吗？”

　　伊莱拉弯下腰，她和奥斐毫无阻碍地对视着，奥斐的眼睛像是泛着绿萍的湖面，因为伊莱拉的话而掀起涟漪。

　　伊莱拉老师相信她们能够解决。

　　奥斐回答，“谢谢您，老师。”

　　金希亚路过窗户，蔷薇的叶子爬满亭子，蔷薇花碎了一地，会有人把它们清理，等下一个夏天，它们又会盛开。

　　“老师，我想问您，如果我把锁芯里的铜取了出来，但是没有办法把它恢复原状，该怎么办？”

　　金希亚在伊莱拉的左边，奥斐在伊莱拉的右边。

　　金希亚背着手，又想起被弄坏的锁，抬起头问伊莱拉。

　　伊莱拉已经在脑海里构建了金希亚对着打不开的门而不知所措的场景。
　　她荡开一抹笑，神情温柔。

　　金希亚正期待着伊莱拉的回答。

　　“那说明你不知道锁的结构，如果你想要还原，你就需要学习锁的结构。”

　　金希亚微微诧异的“啊”了一声，竟然是这样吗？

　　“你以为会怎么样？”
　　伊莱拉藏着笑意的话音，让金希亚以为能学到什么技巧的隐秘期待落空。

　　金希亚撇嘴，“我以为，我以为老师会有什么技巧。”

　　奥斐好奇地问，“那如果我掌握了锁的结构，是不是就能开锁了，并且复原它们了。”

　　“当然，不过，老师不建议你们这么做。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魔法操控的可能性也取决于你们的认知。”

　　伊莱拉两只手搭在她们的肩膀上拍了拍，“走吧。老师很高兴看到你们两个开开心心的。”

　　都是好孩子。

　　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作者有话说

　　奥斐：金希亚，我原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