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惯性过敏【ABO】》酿清酒

2、痕迹

　　采访结束已是深夜。方知有婉拒了同事们的夜宵邀请，独自驾车回到城东的别墅。电梯上升的三十秒里，他松了松领带，试图摆脱那种无形的窒息感。
　　指纹锁“滴”的一声响，门开了。玄关处，一双深蓝色的拖鞋整齐地摆放在鞋柜前——那是谢知奕的拖鞋。一年半过去，方知有既没有扔掉它，也没有挪动过位置。
　　“啧。”他有些不悦，故意从拖鞋上跨过去，却还是忍不住瞥了一眼。拖鞋边缘有些磨损，是谢知奕习惯用脚尖点地的坏毛病造成的。
　　客厅里，落地灯投下昏黄的光。方知有脱下西装外套，随手搭在沙发背上，然后僵住了——沙发上那个印着戏曲脸谱的抱枕，是谢知奕买的。
　　整个房子里到处都是这种细小的“地雷”，时不时就要把他拉进回忆里炸一下：厨房里那套青瓷茶具，书房里那本《牡丹亭》的珍藏版，甚至浴室里那瓶雪松味的沐浴露，甚至还有冰箱里的黑巧力。
　　方知有抓起茶几上的威士忌，倒了半杯一饮而尽。酒精灼烧着喉咙，却浇不灭心头那股无名火。今天在洗手间里，谢知奕那张苍白的脸和颤抖的睫毛，像梦魇一样挥之不去。
　　“骗子。”他对着空气说，又倒了一杯酒。
　　手机在这时响起。来电显示“程让”——他的大学同学，现在在□□工作，也是为数不多知道他跟谢知奕那段往事的人。
　　“采访结束了？”程让的声音透着疲惫，“我刚开完会，饿死了。你那儿有吃的吗？”
　　方知有看了眼冰箱：“只有速冻饺子。”
　　“也行，我二十分钟到。”
　　挂断电话，方知有认命地走向厨房。打开冰箱门时，他注意到冷藏室里那瓶谢知奕最爱的青梅酱已经过期三个月了。他盯着那个瓶子看了几秒，最终没有扔进垃圾桶。
　　谢知奕从小就爱吃酸的，有时候挑食没酸的就不吃饭，因为这个习惯方知有会经常备一点青梅酱，杨梅酒在家里做酸甜口的菜给他吃。
　　他记住谢知奕的喜好，但总是忘记自己最讨厌吃酸的，还是会时常买青梅酱回来，最后都免不了过期的下场。
　　饺子刚下锅，门铃就响了。程让风风火火地闯进来，领带歪在一边，手里还拿着一叠文件。
　　“饿死我了——”他直奔厨房，看到灶台上的饺子数量后挑眉，“就煮这么几个？”
　　“爱吃不吃。”方知有把筷子扔给他。
　　程让不以为意，熟门熟路地从橱柜里找出谢知奕买的辣椒酱：“你今天见到谢知奕了？”
　　锅里的水突然沸腾得更厉害了。方知有用漏勺搅了搅：“消息挺灵通啊。”
　　“废话，□□谁不知道你俩那点事，还有，今天你问的三号馆场地的事，应该是底下人弄错时间了，谢知奕应该是明天的场地，谁知道今天还让你俩撞上了，这事儿闹的。”
　　程让凑过来，压低声音，“不过我真没想到，谢轻许会点名让你跟他弟弟合作那个融合项目。”
　　方知有手一抖，几个饺子皮被戳破了：“你说什么？是谢轻许指定的？”
　　“对啊，你不知道？”程让一脸惊讶，谢轻许是项目总顾问，他亲自拍板的名单。”
　　饺子在沸水中上下翻滚，如同方知有此刻的思绪。
　　谢轻许——国内戏曲界的泰斗，也是方知有曾经的恩师。六岁那年，是谢轻许把他从福利院接了回来收他当徒弟，他和谢知奕算是谢轻许带大的。
　　谢知奕是谢家老两口死前的遗物；而他，是街边被师父捡回家的流浪狗，可以说，没有谢轻许，就没有今天的方知有。
　　至于他和谢知奕的关系师父到底知不知道，他不清楚，从师父因为莫须有的理由开始不认他这个徒弟开始，他就没管过谢家的事了。
　　应该是不知道的吧，不然他不会安排自己和谢知奕同台演出，让小师叔来盯着他，怕他闹事，这个师父还是一点都没变。
　　饺子汤扑出锅边，方知有关掉火，机械地把饺子捞出来。
　　他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谢知奕的场景——那时他刚住进师父家一周，他被师父带到练功室，谢知奕当时在练习《长生殿》选段，他记得那天下午练功室的阳光很好，少年水袖轻扬间，一个回眸就让他失了神。
　　“喂！你有没有在听我讲话？”程让晃了晃他的肩膀。
　　方知有回神看他，程让翻了个白眼：“我说，有没有可能是谢知奕求他哥这么安排的，他是不是想和你复合？我今天可是听说你要申请换人啊，决定的怎么样了。”
　　方知有突然想起今天临走前给谢知奕放下的狠话，嘴上却说：“换着麻烦，要走流程，就先这么着吧。”
　　方知有突然没了胃口。他放下筷子，走到阳台上点了支烟。夜色中的城市灯火阑珊，像极了那个雨夜——他亲眼目睹谢知奕劈腿的雨夜。
　　“老方，”程让跟过来，语气变得认真，“你真觉得谢知奕是那种会劈腿的人？”
　　烟灰簌簌落下。方知有冷笑：“我亲眼所见。”
　　是啊，跟和自己从小长大的“小师叔”谈恋爱，还被他绿了，说出去行内人都要笑掉大牙。
　　“我感觉不像诶，听说他家教一直很严，一个艺术世家出来的小公子，怎么可能是那种乱搞的人。”程让说出了自己怀疑的点。
　　方知有夹烟的手指微微发抖。是啊，他们一起长大的，他怎么可能是这种人，但事实摆在那，他不得不信……
　　“可能单纯想找个Omega结婚生子，不想让一个Alpha脏了他的人生轨迹吧。”他听见自己说。
　　程让翻了个白眼：“得了吧，圈里谁不知道你俩变态的性向，听说他除了你就没和别的Alpha谈过，这几年甚至连O都不着了，我看他就是忘不掉你，你也放不下。”
　　“我没有。”方知有下意识反驳。
　　程让笑了，他指了指客厅，“这房子你早就能搬了吧？为什么一直拖着？还不是因为到处都是谢知奕的痕迹，你舍不得。”
　　方知有又想反驳，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是啊，他大可以换掉那些抱枕、茶具、拖鞋，甚至搬去一个新公寓。但他没有。每一个属于谢知奕的物品，都像一道无形的锁链，把他困在这段早已结束的感情里。
　　“下周那个项目，”程让临走时说，“谢轻许点名要你俩合作是有原因的。据说是谢知奕提出的创意，需要一位既懂传统戏曲又精通现代舞的导演。”
　　方知有皱眉：“他什么时候对我的工作这么了解了？”
　　程让意味深长地笑了：“也许人家浪子回头，想跟你破镜重圆也说不定。”
　　方知有闻言有些自嘲地笑了，他看未必，可能只是出于“长辈”的关心，不想他惹事，毕竟他以前就不让人省心。
　　送走程让后，方知有站在卧室门口迟迟没有进去。这张两米的大床，曾经容纳过无数个相拥而眠的夜晚。谢知奕总是抱怨他睡相不好，两人一起睡总是压到对方的头发，却又在半夜偷偷钻进他怀里。
　　床头柜上摆着一个相框，背面朝上——那是他们分手后方知有唯一不敢面对的物件。他深吸一口气，把相框翻了过来。
　　照片里是谢知奕穿着戏服，嘴里叼着扇子演出的样子，繁琐的头饰下面是他独具特点的白发，一双浅棕色的眸子看向镜头，清冷，孤傲，但就是让人捉摸不透。
　　谢知奕，我为什么总看不透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作者有话说

　　有存稿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