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探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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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辛？”
真的是他！
他站在楚苏二人面前，皮肤溃烂得不成样，戎装被汗和血液浸透，看不出原先的藏青。凌乱发鬓下有欲流而不落的泪珠于眼眶。
洛辛难以自控地痉挛着，他看着面前两位待他极致好的人，好想说……
……
我想说什么呢？
我想说我真的没叛变，我真的有去平定淮南王叛党，也真的看见了叛党余孽。
可是……王爷把我擒住了。
他扒了我的皮，给我披上了兽毛，让我不成人样。
他给我吃了罂粟，让我痛不欲生，每日每夜靠那点白粉活下去。
真的好痛啊，我话都说不清，却要这种人王爷，真是讽刺。
他还让我交出兵符。
不过大人放心啦，我早就把兵符吃下去了，他们一辈子都找不到的。
总不至于……我死后把我给剖开吧。
我真的以为我要死了。
可我没死，我还见到了你们。
我好幸福啊，真的，我好想你们。
可我不能这么说，我是将军。
我是平定叛乱的将军，我是苏大人重任的将军。
我不能哭，我要坚强，我不是个孩子了。
……
而今而后，庶几无愧。
这真的能做到吗？
好难啊，我做到了吗……
我没做到，我有愧。
愧于大人，愧任将军，愧担此任，愧为家国。
……
思绪种种，翻飞如蝶，最终洛辛化为一句颤抖——
“大人……我们回家吧……”
忍如不忍，晶莹的泪珠从洛辛脸颊划过，浸湿了将军的一身傲骨。
楚明允愣了好久，最后欣慰夹杂着心疼地笑了笑，看向膝上的人:“世誉……
“你看人的眼光真是一点都不差啊……”
回答他的是死寂。
“世誉，世誉？你……”
楚明允这才意识到膝上有多烫，他急忙将苏世誉扶起来，只见他满脸病态朦胧，病意缠上脖颈，耳尖都找不出正常的绯色，双睫簌簌发抖着，还神志不清地说着什么，话语也随着体温暖虚虚地飘开去。
楚明允将自己的额抵在苏世誉的额上，灼热不可言喻，他心疼得不得了，把苏世誉靠在自己肩上，擦试着他满额的汗。
须臾间，他终于听清了苏世誉的话:“是……韩仲文……罂粟……”每个字似乎用尽了全部力气才从嘴里吐出来。
!！
“他妈的简直是有病!”
“楚将军……”洛辛看着被人抱在怀里的苏大人，有点言辞无措。
“……我们快走！”楚明允低喝一声，他用力撑起腿站起来，将苏世誉背在身上。
“楚将军你可以吗……”
“怎么，你要背？”
洛辛:……
三个身影在地牢中小心移动着，楚明允让苏世誉背贴着墙，生怕背后寒刃。苏世誉下巴靠在楚明允肩上，似乎清醒了些:“你放我下来，我能走……”
“抱紧我，别说胡话。”楚明允温声说道，侧头看向苏世誉，心腔莫名抽痛。
苏世誉听到他这么说，下意识挣脱下去，奈何楚明允根本将他架在背上了，根本挣不开，干脆将脸埋在了楚明允的颈肩里，一片温热。
洛辛在楚明允前面匐墙探路，转头看见了这一幕，想说的话又扼在喉中了。
“楚大人，我……”
“怎么了？前面有情况。”
“不是……我……”洛辛抿了抿嘴，想起苏大人说三思而后言，于是他打算第三次再问。
“哦我忘了问你，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韩仲文这狗贼防我不少，在地牢设下的叛党也不少。”
“我……”洛辛正想解释，却听见拐角后的幽幽长廊传来了脚步声，跟他的心跳声般一滞再滞。
“噤声！”楚明允小声喝道，按着洛辛贴住墙，冷汗满身，因为他不知道被抓住后苏世誉还会经历什么。
“你把剑给我！看好世誉！”楚明允欲将苏世誉放下，他刚俯下身，就听闻脚步声已滞，取而代之的是落地上的灰影，似压下来的流云。
楚明允抬起头望着那个身影，几乎是不甘到咬牙切齿，看清人影后却又愣了一下。
那不是叛党——
而是一个近而立的女人。
楚明允瞧着她莫名觉得眼熟，想起刚来寿春城时阻截柳云姿的那批流民。
为首的就是她。
她没有一般流民的落魄，而是有着女将领的凛凛风华之气，垂云的发鬓高扬似流水，五官秀颀，眼神凛冽，又暗含一丝凄苦。
那个人似乎也认出了楚明允，两人几乎异口同声:“……是你？”
“云姐姐!你终于进来了，我还以为……”洛辛欲对那位流民说着什么，却意识到气氛太不对。
楚明允将视线移开，落到洛辛上:“是她救的你？”
女人也看着洛辛:“你让我救的是他？”
洛辛:……
“算了，出去再解释，我们先走。”女人抛下一句话，转头带着他们离开这里。“叫我云娘就好。”
申时，韩府内。
韩仲文攥紧着芙蕖玉簪，走进内厨，脚步轻微，却不免木移声。
柳云姿刚做好晚膳，将一碗热腾腾的鱼羹摆在韩仲文面前，细细的油飘在汤面上，伴随着两三点绯红枸杞，在碗中冒出氤氲的香气。
“云姿……你还在生气吗？”韩仲文小心地问着，看着柳云姿的神情。
“夫君言笑了，妾身怎么会生气呢？”柳云姿嘴角勾了勾，在韩仲文面前坐了下来。
“夫君用膳吧，今日的汤妾身用心熬了许久。”
韩仲文听她这么说，心里更是不踏实。
“云姿……我有东西要给你。”说着，他从袖中掏出那个玉簪，用袖口擦了擦，郑重其事地双手递给她。
“这是你喜欢芙蕖，我……挑了好久，你要是在不喜欢，先收着，我下次再看看好的……”韩仲文越说越着急，有点语无伦次了。
柳云姿眼里亮了亮，接了过来。
这个玉簪实在是好看，簪尾似树梢，缀以晶莹饱满的芙蕖花，瓣尖一抹粉红如朝露浸润般衬着玉质的温凉，握在手中似刚折下的春柳。
“我很喜欢……”柳云姿细细打量着它，抬头看向韩仲文，眼中是春花秋露般的温柔。
“真的很喜欢，多谢夫君。”
“夫妻间何必言谢，喜欢就好，喜欢就好……”韩仲文想不到柳云姿如此欣喜，又不禁想起几年前那个湖边折柳的及笄红颜。
“夫君先喝汤吧，凉了口感就不好了。”柳云姿的话将韩仲文思绪拉了回来。“好，现在就喝。”韩仲文用勺羹小敏了一口鱼羹，“好喝，云姿手艺甚佳啊。”
说着，韩仲文便把碗端了起来，大口喝了下去。“云姿，我跟你说啊，前几日我出城时又看见了几个新鲜玩意，等我把寿春的事处理完，我们就……”
韩仲文欲说更多，却感觉头晕难耐，眼皮加重，话也说不下去了。
柳云姿站起来走向韩仲文，让他靠着自己。
“睡吧，躺一下就好了。”
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和你一起面对的。
但我不能看着你错下去。
她抚摸着韩仲文的后脑，又拿出玉簪端详着。
疏杨外，芙蕖映水，清露镜中凋。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探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