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法医》茶瞳

2、你觉得像吗？

　　陆离纡的目光钉在江余衍身上，解剖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无影灯的光线在两人之间划出一道无形的界限。

　　“这声音，”陆离纡开口，每个字都像淬了冰，“很耳熟。”

　　江余衍缓缓放下镊子，那颗黑色的珍珠落回托盘，发出轻微的“嗒”声。他摘下沾了血污的手套，动作从容不迫，然后才抬眼迎上陆离纡的视线。

　　“陆队，”江余衍的声音透过口罩，依旧平稳，“你觉得像我？”

　　“不是觉得，”陆离纡向前一步，手机还举在手里，录音已经停止，但那个温和的男声似乎还在空气中回荡，“是老刘说的。他说那男人的声音，和你很像。”

　　江余衍抬手，不紧不慢地拉下口罩，露出整张脸。他的脸色有些苍白，是长期待在室内缺乏日照的那种白，但五官清晰俊朗，眉眼间带着一种学者特有的沉静。

　　“像，不代表是。”他语气平淡，“陆队，以你的专业素养，应该明白声音模仿并非难事。何况是在惊慌失措的报案情境下，目击者，或者说耳闻者的记忆和判断，可能出现偏差。”

　　陆离纡没说话，只是盯着他。江余衍太冷静了，冷静得不像一个刚刚被指认与连环失踪案嫌疑人声音相似的人。

　　“我昨晚在省厅参加法医病理研讨会，”江余衍继续说，从白大褂口袋里拿出手机，调出电子邀请函和几张现场拍摄的照片，时间戳清晰显示从晚上八点到凌晨一点，“有签到记录和多位同行可以作证。会议地点距离槐安巷派出所，车程至少四十分钟。除非我会分身。”

　　证据似乎无懈可击。时间、地点、人证，都指向江余衍当时不可能出现在那个派出所。

　　陆离纡接过手机，快速扫了一眼那些证据，脸色并没有缓和。他把手机递还给江余衍，声音低沉：“例行询问，别介意。”

　　“理解。”江余衍重新戴上干净手套，目光转向解剖台上的沈栉，“工作继续？”

　　陆离纡点了点头，但并没有离开的意思。他靠在旁边的器械柜上，看着江余衍重新拿起解剖刀，动作精准地继续未完的工作。

　　“除了奶茶，还有其他发现吗？”陆离纡问。

　　“死者指甲缝很干净，没有皮屑或衣物纤维残留，说明遇袭时可能没有有效的肢体反抗，或者被清理过。”江余衍用镊子小心地分离着组织，“呼吸道黏膜有轻微灼伤和水肿，符合窒息特征，但……不完全是外力压迫颈部所致。更像是……某种化学物质刺激引起的喉头痉挛、水肿，导致窒息。”

　　“化学物质？”陆离纡皱眉。

　　“需要毒理化验确认。胃内容物除了奶茶，还有未完全消化的米饭、蔬菜，进食时间大概在死亡前三到四小时，符合她下班后的晚餐时间。奶茶是临死前摄入的。”江余衍顿了顿，补充道，“另外，我在她左侧小腿后侧，发现一个极细微的针孔，周围有轻微皮下出血。注射时间很近，几乎与死亡同时。”

　　针孔？化学物质？

　　这似乎与之前几起失踪案（发现尸体的少数几例）的粗暴扼杀或钝器击打风格不同。

　　“之前的案子，有发现针孔吗？”陆离纡立刻问。

　　“编号7和编号11的尸体被发现时，腐败程度较高，体表细节难以辨认。其他发现的尸体，没有类似发现。”江余衍回答，“但这个针孔非常隐蔽，如果不是特别仔细检查，很容易遗漏。”

　　新的线索，也带来了新的迷雾。凶手改变了手法？还是这根本是另一桩模仿犯罪？

　　“针孔附近能提取到残留物吗？”

　　“已经取样送检，结果最快明天出来。”江余衍完成了主要脏器的检验，开始缝合，“从目前的发现来看，凶手心思缜密，具备一定的医学或化学知识，并且……很熟悉我们的办案流程和法医检验的常规项目。”

　　最后一句话，他说的很轻，但陆离纡听懂了其中的暗示。

　　一个熟悉警方调查手段，可能具备医学知识，声音与江余衍相似，并且能拿出完美不在场证明的嫌疑人。

　　陆离纡直起身：“尸检报告尽快给我。另外，那杯奶茶……”

　　“派出所接警台那杯？”江余衍头也没抬，“老刘说，那个‘男朋友’带走沈栎时，把留给她的那杯也拿走了。什么都没留下。”

　　干净利落。

　　陆离纡转身走出解剖室，门在身后轻轻合上。走廊的光线有些昏暗，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深吸了一口气，福尔马林的味道似乎还萦绕在鼻尖。

　　江余衍的不在场证明看起来很完美。但那个声音……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吴磊，两件事。第一，重新核查省厅昨晚那个法医研讨会所有参会人员名单，确认江法医是否全程在场，有没有中途离开的可能。第二，排查全市所有药店、化工商店，近一个月内购买过可能导致喉头水肿的刺激性化学物品的人员记录，重点留意有医学背景的。”

　　挂断电话，陆离纡揉了揉眉心。第十四个了。这条巷子就像一个张着巨口的怪物，悄无声息地吞噬着生命。

　　而这一次，阴影似乎不仅仅笼罩着那条黑暗的巷子，也开始渗入他熟悉的地方。

　　他想起刚才江余衍在无影灯下，捏着那颗黑色珍珠的样子，冷静，专业，不带一丝个人情感。

　　太冷静了。

　　陆离纡站直身体，大步朝刑侦支队办公室走去。他需要再看一遍之前十三起案子的所有卷宗，尤其是那几具被找到的尸体检验报告——那些，大部分也是由江余衍主刀或参与的。

　　也许，答案一直就在他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