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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2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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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是最好的疗药,亦是变化最耐心的见证者。
又过了半个多月,昙曳手臂上那点轻微的擦伤早已痊愈,连一丝痕迹都未曾留下。那次袭击带来的惊吓,也渐渐被周司让无微不至的陪伴和安全感,以及家中愈发温馨平和的气氛所抚平。
生活似乎彻底回归了正轨,甚至比之前更加甜蜜顺遂。
周司让彻底掌控周氏后,展现出了惊人的商业才华,集团业务蒸蒸日上,地位日益稳固。他并未因忙碌而忽略昙曳,反而将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条,总能抽出时间陪伴他,约会、看展、甚至只是一起在家做饭看书,平淡中透着细水长流的温情。
陆狰果然信守承诺,不再做任何干涉,真正做起了“冷眼旁观”的岳父(?),虽然偶尔看到周司让登门,眼神还是会习惯性地冷上几分,但至少不会再出言刁难或设置障碍。大部分时间,他更乐于缠着自家爱人,享受无人打扰的二人世界。
蛊荼则似乎完全放松了下来,恢复了往日里娇慵妖孽的模样,时而拉着陆狰到处寻觅美食,时而带着央央满世界搜罗新奇玩意儿,时而又会突发奇想地“指点”一下昙曳的恋爱进程,出些让人哭笑不得的“馊主意”。
一切看起来都完美得不像话。
然而,昙曳心里却始终存着一个细微的、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荒谬的疑惑。
太顺了。
顺得有些诡异。
自从戴上小爹给的那枚墨玉令牌后,他不仅再没遇到过任何意外,甚至连生活中那些微小的不顺心都似乎变少了。出门永远绿灯,想买的东西总是刚好有货,偶尔不小心差点滑倒也能莫名其妙地稳住身形……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幸运光环笼罩着他。
起初他只以为是心情好转带来的错觉,但时间一长,这种“幸运” consistently(持续地)得令人起疑。
直到某一天,他陪着小爹整理一些从苗疆带来的旧物时,翻出了一本纸张泛黄、用苗文记载的古老札记。他闲来无事随手翻看,虽然大部分文字看不懂,但里面的一些手绘图案却吸引了他——那是各种蛊虫的形态图和解说。
其中一页,绘制着一枚与他手中极其相似的墨玉令牌图案,旁边的苗文注释中,有一个词的发音,他依稀记得小时候听阿吉她们敬畏地提起过——
“护身……蛊?”
昙曳喃喃自语,手指抚过那枚温润的令牌,一个大胆而惊人的猜想瞬间击中了他!
难道……这根本不是普通的装饰品?而是小爹悄悄给他种下的……守护蛊术?
所以那些“幸运”,根本不是巧合,而是这枚令牌在默默守护着他?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酸涩、震惊、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暖流汹涌澎湃地席卷全身。
他想起那次袭击后小爹突然赶回京市,想起小爹递给他令牌时那看似随意却暗含深意的眼神,想起小爹偶尔看他佩戴令牌时那一闪而过的安心……
原来……原来如此!
小爹早就知道了!他早就用他自己的方式,在暗中保护着他!
昙曳猛地站起身,握着那枚变得滚烫的令牌,冲出房间,迫不及待地想要去找小爹问个清楚。
他在花园的玻璃花房里找到了蛊荼。
蛊荼正赤足蜷在吊床里,怀里抱着一只通体雪白、唯有眼睛碧蓝的波斯猫,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猫儿柔软的皮毛,阳光透过玻璃顶棚洒落在他身上,美好得像一幅画。
“小爹!”昙曳气喘吁吁地跑进来,举起手中的墨玉令牌,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颤,“这个……这个是不是……是不是那种……护身的蛊术?”
蛊荼抚猫的动作微微一顿。他抬起眼,看向儿子那副又惊又急、眼眶甚至有些发红的模样,漂亮的眉毛轻轻挑了一下。
他没有立刻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慵懒地笑了笑,声音软糯:“哦?我们曳曳什么时候对蛊术这么感兴趣了?”
“小爹!你回答我!”昙曳急得跺脚,“是不是你……是不是用了什么……代价?”他想起札记里模糊提到的,越是强大的守护蛊,施术者需要付出的代价可能越大。
蛊荼看着他焦急担忧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柔软的笑意。他放下猫儿,赤足踩在柔软的地毯上,走到昙曳面前。
他伸出手,指尖轻轻点了一下那枚令牌,令牌表面似乎有微不可察的流光一闪而过。
“傻孩子。”蛊荼的声音温柔下来,“能护你平安,那点代价,算什么。”
这便是默认了。
昙曳的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他一把抱住蛊荼,声音哽咽:“小爹……你怎么……怎么都不告诉我……万一对你身体有伤害怎么办……”
蛊荼被儿子抱得紧紧的,感受到他身体的微微颤抖,心里软成一滩水。他轻轻拍着昙曳的背,像小时候哄他一样:“没事的~你小爹我厉害着呢~一点本源命火而已,养养就回来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昙曳知道,事情绝没有这么简单。本源命火!那几乎是与小爹性命修为息息相关的东西!
“以后不许再这样了!”昙曳抬起头,眼泪汪汪地命令道,虽然毫无威慑力,“我长大了,我可以保护自己!我不要你为我付出这么多!”
蛊荼看着他哭得通红的眼睛,又是心疼又是想笑,只好哄着:“好好好~以后不了~我们曳曳最厉害了~”
但他心里知道,为人父母,哪里真能眼睁睁看着孩子涉险而毫无作为?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们也愿意付出百分之百的努力去杜绝。
这只是他选择的方式而已。
—》》》—
昙曳从花房冲出来,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和激动的红晕,手里紧紧攥着那枚墨玉令牌,心里被巨大的感动和浓浓的心疼填满。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径直朝着父亲的书房跑去。
他需要告诉爹地!小爹怎么可以这样不顾惜自己!
“砰”地一声,他甚至忘了敲门,直接推开了书房的门。
陆狰正在视频会议,屏幕那头是几个正襟危坐的高管。听到动静,他不悦地蹙眉抬头,看到是儿子莽撞地闯进来,脸上还挂着泪,眉头皱得更紧,对着麦克风冷声道:“会议暂停十分钟。”
不等屏幕那头回应,他便切断了视频。
“怎么回事?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子!”陆狰沉声问道,语气带着惯有的威严,但眼底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他已经很久没见儿子这样情绪失控了。
“爹地!”昙曳冲到书桌前,将手中的令牌“啪”地一下拍在桌上,声音带着哭腔和控诉,“你看!你看小爹做的好事!”
陆狰的目光落在那枚墨玉令牌上。这东西他见蛊荼把玩过,后来给了昙曳,他只当是个寻常的护身符之类的小玩意儿,并未过多留意。
“这东西怎么了?”陆狰拿起令牌,入手温润,似乎比寻常玉石多了几分灵性,但他并未感知到特别强大的能量波动——蛊荼若有意隐瞒,除非他刻意暴力探查,否则很难发现其中奥妙。
“这是护身蛊!是用小爹的本源命火做的!”昙曳激动地语无伦次,“就是那种……要伤及根本的蛊术!小爹他为了我……他怎么能这样!”
“本源命火”四个字,像一道惊雷劈中了陆狰!
他脸上的冷静瞬间碎裂,瞳孔猛地收缩,握着令牌的手骤然收紧,手背青筋暴起!
他是普通人,不懂蛊术奥秘,但他听蛊荼偶尔提起过这个词的重要性!那是与蛊荼生命核心、修为根基紧密相连的力量本源!分离命火,无异于剜心剔血!
那个妖孽!他竟然敢!
巨大的震惊和后怕如同冰水浇头,让他浑身发冷,随即而来的便是滔天的怒火和心疼!
难怪那次袭击之后,蛊荼从苗疆回来时脸色似乎有些过于苍白!难怪他后来几天总是显得有些慵懒嗜睡!自己竟然只当他是照顾央央累了,或是……纵欲过度(?)!完全没有往这方面想!
“他什么时候给你的?!”陆狰的声音陡然变得极其可怕,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压出来,带着骇人的风暴前夕的平静。
“就……就上次我受伤住院的时候……”昙曳被父亲瞬间变得恐怖的表情吓到了,小声回答。
陆狰猛地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带来巨大的压迫感。他死死攥着那枚令牌,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胸口剧烈起伏,眼神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好!很好!
这么大的事,那个妖孽竟然敢瞒得滴水不漏!还整天在他面前笑嘻嘻地撒娇耍赖!
他是不是觉得自己不会心疼?!是不是觉得他陆狰护不住儿子,需要他用这种自损的方式?!
“爹地……你……你别怪小爹……”昙曳看着父亲山雨欲来的脸色,又开始后悔自己是不是太冲动了,连忙替小爹求情,“小爹他也是为了我……”
“为了你就能不要命了吗?!”陆狰猛地低吼出声,如同困兽的咆哮,吓得昙曳一个哆嗦。
他深吸一口气,极力压下那几乎要焚毁理智的怒火,将令牌塞回昙曳手里,语气冰冷得吓人:“这东西,你给我好好戴着!不准摘下来!”
既然付出了如此代价,就不能浪费!
然后,他不再看儿子,大步流星地冲出书房,周身弥漫的低气压几乎能让空气冻结。
他现在就要去找那个无法无天、欠收拾的妖孽算账!
主卧里,蛊荼刚泡完一个舒缓身子的药浴,正裹着柔软的浴袍,对着镜子慢悠悠地涂抹着护肤香膏。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苗疆小曲,心情颇好。
“砰!”
卧室门被一股巨力猛地推开,撞在墙上,发出惊人的巨响。
蛊荼被吓了一跳,手里的玉罐差点掉地上。他惊讶地回头,就看到陆狰像一尊煞神一样站在门口,脸色黑沉如墨,眼神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剥了。
“阿狰?你怎么……”蛊荼的话还没问完。
陆狰已经几步跨到他面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骇人的寒意:
“本源命火……护身蛊……”
“蛊荼!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
蛊荼手腕吃痛,看着陆狰那副前所未有的暴怒模样,心里瞬间明了。
啧……小叛徒……这么快就把他卖了……
手腕上传来剧痛,陆狰那双几乎要喷出火的眼睛近在咫尺,骇人的怒气如同实质般压迫过来。
蛊荼疼得蹙起了漂亮的眉头,心里把那小叛徒儿子嘀咕了无数遍,但面上却迅速镇定了下来。他甚至没有试图挣脱,反而顺着陆狰的力道,微微向前倾身,另一只没被抓住的手轻轻抚上陆狰紧绷的、剧烈起伏的胸膛。
“哎呀~好疼呀~阿狰你先松手嘛~”他放软了声音,眼尾微微下垂,露出一个混合着委屈和撒娇的表情,试图用惯常的伎俩蒙混过关,“什么事发这么大火呀?吓到我了~”
若是平时,他这副模样早已让陆狰心软投降。
但此刻,盛怒中的陆狰根本不吃这一套!他非但没有松手,反而攥得更紧,另一只手猛地抬起,捏住蛊荼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直视自己燃烧着怒火的眼眸。
“少给我来这套!”陆狰的声音低沉嘶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本源命火!护身蛊!蛊荼!你当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当真觉得你的身子是可以随便糟蹋的?!嗯?!”
他捏着下巴的手指微微用力,眼底是前所未有的心痛和后怕:“你瞒着我!你竟然敢用这种伤及根本的方式!你把我当什么了?!”
蛊荼被他捏得下巴生疼,看着陆狰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几乎要将他灼伤的心疼和暴怒,心里那点侥幸和敷衍瞬间消散了。
他知道,这次是真的触到陆狰的逆鳞了。
他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像蝶翼般颤了颤,忽然不再挣扎,也不再试图撒娇,只是微微叹了口气,声音低了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无奈:
“那你要我怎么办呢?阿狰……”
他抬起眼,目光清澈地回视着陆狰,反问道:“眼睁睁看着我们的儿子,可能再一次遇到危险?一次是轻伤,那下一次呢?”
“我知道你能处理掉那些臭虫,我知道周司让也会加强保护。”蛊荼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敲在陆狰心上,“可是……万一呢?阿狰,我不敢赌那个万一。”
“他是我们的儿子。”蛊荼的眼神变得无比柔软,却带着一种母兽护崽般的坚定,“只要有一丝可能护他周全,别说一点本源命火,就是要我用半条命去换,我也心甘情愿。”
“你气我瞒着你,我知道错了嘛~”他话锋一转,又带上了点软糯的调子,轻轻蹭了蹭陆狰依旧捏着他下巴的手指,“下次不敢了~”
但这认错,听起来毫无诚意,反而更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为了孩子,他还会这么做。
陆狰死死地盯着他,胸膛剧烈起伏,捏着他下巴和手腕的力道却不由自主地松了几分。
蛊荼的话,像一盆冰水,浇熄了他一部分怒火,却让那股心疼和后怕变得更加汹涌澎湃。
他何尝不懂蛊荼的心思?他何尝不害怕那个“万一”?
他只是……只是无法接受,守护这个家的代价,需要由蛊荼以伤害自身的方式来承担!
这让他觉得自己很无能!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和挫败感席卷了陆狰。他猛地松开手,转过身,一拳狠狠砸在旁边的梨花木立柱上!
“砰!”的一声闷响,结实木柱竟被砸得微微震颤,可见其力道之大。
蛊荼看着他宽厚却写满紧绷和挫败的背影,看着他发红的拳头,心里也跟着一揪。
他走上前,从身后轻轻抱住陆狰的腰,脸颊贴在他肌肉紧绷的后背上,声音闷闷的:“对不起嘛……阿狰……别生气了……”
“我不是不信你……我只是……太害怕了……”
陆狰的身体僵硬着,没有说话。
房间里陷入一种沉重的寂静。
过了许久,陆狰才缓缓转过身,眼底的怒火已经褪去,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心疼和一种沉重的决心。
他抬起手,指腹轻轻抚过蛊荼被捏红的下巴和手腕,声音沙哑得厉害:“没有下次。”
“以后任何事,都不准再瞒我。任何可能伤到你的念头,都不准再有。”
“守护这个家,是我的责任。”他捧起蛊荼的脸,目光深邃如同誓言,“你只需要好好的,待在我身边,让我来护着,就够了。明白吗?”
蛊荼看着他眼中不容置疑的认真和深情,心脏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触动了。他点了点头,主动凑上去,吻了吻陆狰的唇角:
“嗯。知道了。”
“以后……都让你护着。”
激烈的冲突,最终融化在了深深的拥抱和无声的承诺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