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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棋局重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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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英山一役的硝烟尚未在记忆中彻底冷却。
马车轱辘,碾过官道上的碎石,发出规律而沉闷的声响。叶安宁靠在软垫上,指尖无意识地划过腰间“殊归”剑冰凉的剑鞘。窗外是飞速倒退的山野秋色,与她此刻内心的惊涛骇浪截然相反。
两世记忆,如同两股汹涌的暗流在她脑海中碰撞、交融。
第一世,她被萧慕辰榨干价值、弃如敝履,脉碎骨裂,惨死异乡。
第二世,她与萧泽联手复仇,推翻暴君,最终却选择远走北境,镇守边陲,与萧泽山河永隔,至死未见。
而如今……她竟带着这两世完整的记忆,重回到了与萧泽一同从落英山凯旋回京的途中?
这一次的落英山之战,与第一世截然不同。出征前,她并未因救萧慕辰而损耗内力,战役中虽历经苦战,却并未受伤。一切都显得格外顺利,甚至……顺利得有些诡异。
她清晰记得第一世战后,她深度重伤,性命垂危,萧慕辰声称是他冒死将她从尸山血海中救回,她当时深信不疑,感动不已。如今看来,是何等荒谬可笑!以萧慕辰当时的心性和实力,绝无可能做到。那真正救她之人……会是谁?
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马车前方,那个骑在墨色骏马上,身姿挺拔如松的玄色身影——摄政王萧泽。
第二世的记忆涌上心头。他那沉默的守护、纵容的眼神、以及最后御书房内准她离去时深藏的痛楚……心口莫名泛起一丝细密而陌生的酸涩。
这一世,他们之间,似乎有些不同。落英山战后,他亲自督军后撤,并与她同乘一路回京,美其名曰“确保公主殿下安危”,透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强势,却又与第一世萧慕辰那种令人窒息的掌控截然不同。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
一股浓重得化不开的血腥与药草混合的气味弥漫在阴暗的殿堂内。萧慕辰猛地睁开眼,剧烈的疼痛瞬间席卷全身,尤其是心口处,仿佛再次被那穿心的利刃刺透!
“呃……”他痛苦地蜷缩起来,冷汗瞬间浸透里衣。
凌迟的剧痛、悬首城门的屈辱、还有叶安宁死前那双冰冷失望的眼……无数属于第一世终结时的记忆碎片疯狂涌入脑海,清晰得如同昨日刚刚发生!
他重生了?他没有死在那场宫变中?
狂喜还未升起,便被更深的惊惧和疑惑压下。他环顾四周,这里并非他熟悉的皇宫殿宇,而是一处极其隐秘、陈设阴冷、守卫皆着暗紫服饰的陌生之地。
“主上,您醒了?”一个面容隐在阴影中的下属悄无声息地出现,声音嘶哑,“您伤势过重,幸得阁中秘药续命。”
“这里是……何处?”萧慕辰声音干涩沙哑,每说一个字都牵扯着胸腔的痛楚。
“弑月阁总坛。”下属恭敬回答,“主上您忘了吗?是您一手创立了弑月阁,用以应对朝堂之外的威胁。”
弑月阁?
萧慕辰瞳孔骤缩。第一世,他从未听说过这个组织!这一世,发生了什么变故?他竟然暗中拥有了这样一股势力?而看眼下情形,自己似乎伤得极重,远比重生前的记忆节点要严重得多。叶安宁呢?她为何没有像第一世那样救他?难道……
一个可怕的猜想浮上心头:莫非叶安宁也……
不,不可能。若她也重生,带着第一世的记忆,此刻只怕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又岂能容他活到现在?
剧烈的情绪波动引动内伤,他猛地咳出一口瘀血,眼神却变得愈发阴鸷疯狂。
无论这一世有何不同,无论叶安宁是否记得前尘,那个皇位,必须是他的!所有阻碍他的人,都必须死!包括那个……他曾经真心爱过,最终却因恐惧和权欲而亲手摧毁的叶安宁,以及那个永远压他一头的皇叔——萧泽!
“叶安宁呢?还有萧泽……现在何处?”他强压下咳嗽,声音阴冷地问道。
“回主上,公主与摄政王已从落英山启程回京,预计半月后抵达。我们可是需按计划行事?”
“好……很好……”萧慕辰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扭曲而充满恨意,“传令下去,按计划行事。朕……要送他们一份‘大礼’。”
官道上,车队缓行。
叶安宁掀开车帘,望着前方萧泽的背影,心中疑虑丛生。
既然第一世救她之人不是萧慕辰,那会是谁呢?会是他吗?
萧泽似乎感应到她的目光,勒住马缰,回头望来。阳光落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那双深邃的眼眸依旧难以看透,但在对上她视线的那一刻,似乎微微柔和了一瞬。
四目相对,时空仿佛交错。第一世的背叛与利用,第二世的疏离与诀别,以及这一世迷雾般的开局,都在这一眼中沉淀发酵。
叶安宁迅速垂下眼睫,放下了车帘,心脏却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
她知道,真正的棋局,或许从现在起,才刚刚开始。而这一次,手握两世记忆的她,绝不再做任人摆布的棋子。
山风掠过车驾,带着秋日的凉意,也吹动了命运悄然转折的齿轮。
所有人,都已就位。带着不同时空的记忆与执念,汇聚于同一盘棋局之上。
殊途,能否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