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心掠爱》卿得水

8、失控的筹码

　　苏瑾试图用高强度的工作麻痹自己，将那个惊人的发现死死压在心底。AI智能城项目的最终方案已经定稿，盛华的投标团队进入了最后的冲刺阶段。她反复审阅着每一个细节，试图将所有精力都聚焦在即将到来的商业对决上。

　　这才是她熟悉的战场，清晰、有规则、凭实力说话。

　　而不是那团由过往执念、疯狂告白和混乱心绪交织成的、令人无措的迷雾。

　　然而，凌薇的存在，却无孔不入。

　　财经新闻里开始出现分析文章，对比凌云科技与盛华集团在AI智能城项目上的优劣，字里行间难免提及两位女总裁之间那桩沸沸扬扬的“恩怨情仇”，甚至隐晦地猜测这是否会影响到最终的商业决策。

　　每一次看到凌薇的名字或照片，苏瑾的心跳都会漏掉半拍，那个穿着红裙、眼神灼热的身影总会不受控制地闯入脑海，伴随着那句“很久很久以前”和记忆中那个怯生生的小女孩的模样。

　　她甚至开始下意识地避免食用任何芒果味的东西。

　　这天下午，一场重要的行业峰会在本市召开。苏瑾作为演讲嘉宾之一，不得不出席。

　　她知道，凌薇也在受邀之列。

　　果然，在她结束演讲，从台上下来时，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坐在前排醒目位置的身影。

　　凌薇今天穿了一身烟灰色的西装套裙，少了些红色的攻击性，多了几分沉稳干练，但那双眼睛，依旧像带着钩子，在苏瑾出现的瞬间，就精准地捕捉到了她。

　　四目相对。

　　苏瑾的心猛地一紧。这是自办公室那次不愉快的会面后，她们第一次在公开场合相遇。

　　她迅速移开视线，维持着面无表情的冷漠，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走向自己的座位——巧合得令人窒息的是，她的座位，竟然与凌薇只隔了一个通道。

　　凌薇并没有立刻凑过来，只是侧着头，目光毫不避讳地、长时间地落在苏瑾的侧脸上。那目光带着审视，带着探究，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仿佛在观察苏瑾得知部分真相后的反应。

　　苏瑾如坐针毡，全身的细胞都在叫嚣着不适。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那道目光，灼热得几乎要在她脸上烧出两个洞来。她强迫自己目视前方，专注于台上另一位嘉宾的发言，但演讲的内容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她的所有感官，似乎都被身边那个女人的存在所侵占。

　　峰会中途进入茶歇环节。

　　众人纷纷起身，寒暄交谈，拓展人脉。

　　苏瑾立刻起身，想找个安静的角落避开凌薇。

　　“苏总。”清冽微哑的声音还是在身后响起了，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苏瑾脚步一顿，深吸一口气，转过身，脸上是标准的、疏离的商业微笑：“凌总，有事？”

　　凌薇走到她面前，目光在她脸上细细扫过，似乎想找出任何一丝不同以往的痕迹。她手里端着两杯香槟，将其中一杯递向苏瑾。

　　“聊几句？”凌薇的语气听起来很平常，仿佛她们之间从未发生过那些惊世骇俗的事情。

　　苏瑾没有接那杯酒，只是冷冷地看着她：“我认为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好聊的。尤其是在公共场合，凌总还是注意一下影响为好，我不想再收到任何莫名其妙的抗议公函。”

　　这话带着明显的刺。

　　凌薇却笑了，非但没有收回酒杯，反而又往前递了递，几乎要碰到苏瑾的手：“苏总这是……怕了我了？”

　　激将法。很低级，但对此刻神经紧绷的苏瑾，却莫名有效。

　　她不想在凌薇面前露怯。

　　苏瑾抿了抿唇，终究还是接过了那杯酒，但并没有喝，只是握在手里，指尖因过于紧握而发白。

　　“凌总想聊什么？AI智能城？还是又想到了什么新的……个人情感表达方式？”苏瑾的语气充满了嘲讽。

　　凌薇仿佛没听出她的讽刺，晃着手中的酒杯，目光投向不远处交谈的人群，语气似乎有些漫不经心：“听说盛华的最终方案很出色，技术参数和资金预算都压得很极限。”

　　苏瑾心头一凛。盛华的方案属于高度机密，凌薇怎么会知道参数和预算？虽然不一定是核心数据，但这种被窥探的感觉让她极其不舒服。

　　“凌总的消息倒是灵通。”苏瑾的声音更冷了几分，“不过，最终结果如何，还是要看评审会的决定。”

　　“是啊，”凌薇转回目光，重新看向苏瑾，眼神变得深邃，“所以我在想，或许我们可以换个方式。”

　　“什么方式？”苏瑾警惕地问。

　　“合作。”凌薇吐出两个字，看着苏瑾瞬间皱起的眉头，不紧不慢地补充，“凌云的技术优势，加上盛华的资源和落地经验，AI智能城这个项目，可以做得比我们任何一家单独做都更大、更好。双赢。”

　　苏瑾几乎要冷笑出声。

　　合作？

　　在经历了强吻、直播告白、办公室骚扰之后？在她知道了那荒谬的童年羁绊之后？

　　凌薇竟然还能如此一本正经地提出“合作”？

　　“凌总不觉得这个提议很可笑吗？”苏瑾毫不客气地反问，“我们之间，只有竞争关系。”

　　“以前是。”凌薇逼近一步，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声音压低，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但现在，情况不同了，不是吗？我知道你查过我了，苏瑾。”

　　苏瑾的心脏猛地一跳，握着酒杯的手指骤然收紧。

　　她知道了？！

　　她怎么知道的？李秘书的调查被她察觉了？

　　看到苏瑾瞬间变化的脸色，凌薇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意，印证了自己的猜测。她果然去查了。

　　“所以，”凌薇的目光紧紧锁着苏瑾，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情绪波动，“我们之间，早就不仅仅是竞争关系了。我们有……更深的联系。”

　　“那只是你的一厢情愿！”苏瑾有些失态地打断她，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拔高，引来了附近一些好奇的目光，“那都是过去很久、根本不重要的事情！你不能用它来绑架现在，更不能把它当成商业谈判的筹码！”

　　她感到一阵被看穿、被逼迫的恼怒。凌薇竟然如此直接地将那段过往摊开，甚至试图将其与商业利益捆绑？这比她预想的任何一种情况都要来得……无耻！

　　“绑架？筹码？”凌薇重复着这两个词，眼神微微一暗，似乎被刺痛了，但很快又被更强的偏执覆盖，“你以为我做这一切，是为了跟你谈条件？”

　　她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疯狂：“苏瑾，我告诉你，AI智能城我要定了，你，我也要定了。合作，只是我给你的一条更轻松的路。如果你不接受……”

　　她顿了顿，身体再次前倾，几乎贴着苏瑾的耳朵，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音，一字一句地，缓慢而清晰地宣告：

　　“那我就只能，抢了。”

　　“就像那天晚上一样。”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带着雪松的冷香和威胁的味道，让苏瑾浑身一颤，几乎拿不稳手中的酒杯。

　　这个疯子！

　　她猛地后退一步，拉开距离，胸口剧烈起伏，瞪着凌薇的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愤怒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惧。

　　她终于清晰地认识到，凌薇是认真的。她的目标从未改变，而且她为此，可以不择手段，不计后果。

　　“你简直不可理喻！”苏瑾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将手中的香槟塞回凌薇手里，转身就要离开。

　　再待下去，她怕自己会失控。

　　“苏瑾。”

　　凌薇在她身后叫住她，声音已经恢复了平静，甚至带着一点奇异的柔和。

　　“那束野花，”她轻轻地说，“我还留着。”

　　苏瑾的脚步瞬间钉在原地，背脊僵硬得如同冰雕。

　　那个午后……那个小女孩……那束沾着泥土的、不起眼的野花……

　　她竟然……还留着？

　　二十年？

　　一股巨大的、难以形容的酸涩和震动猛地撞击着苏瑾的心脏，几乎让她窒息。

　　所有愤怒的言语都卡在了喉咙里。

　　她无法回头，也无法移动，只能僵硬地站在那里，感受着身后那道目光，如同实质般烙印在她的背上。

　　凌薇没有再说别的，只是深深地看了她僵直的背影一眼，转身，融入了交谈的人群中。

　　茶歇结束的铃声响起。

　　众人纷纷回到座位。

　　苏瑾却依旧站在原地，心跳如雷。

　　那束干枯的野花，比任何强势的宣言和威胁，都更具杀伤力。

　　它无声地诉说着二十年的漫长与沉重。

　　凌薇不仅扔下了合作的提议，扔下了威胁的宣言，更扔下了一枚真正重磅的、直击她灵魂的情感炸弹。

　　这场博弈的筹码，正在彻底失控。

　　而她的心防，在那束早已风干的野花面前，似乎正在土崩瓦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