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哀】大圣！棒下留猫！》风胡璇

2、第 2 章

　　孙悟空眼皮抬也没抬：“呆子，你可看好了，三更半夜哪来的人？它是妖怪，还是只猫妖。”

　　“什么？妖、妖怪？”猪妖眼睛瞪得溜圆，指着龙马嗤笑一声：“就他？嘿，这细胳膊细腿的，难不成还能是来抢师父的？”

　　“二师兄，少说两句吧。”沙僧抄起降妖宝杖，眉头紧锁，“上次白骨夫人的亏还没吃够？怎地又不信大师兄的话了？”他转向孙悟空和唐僧，沉声道：“大师兄，要不我先把他打出去？”

　　孙悟空正低头捻着身上的虱子，指尖一捏便捏死一只。他素日见了妖怪恨不得立刻打死，今儿却反常地按住沙僧：“沙师弟，少安毋躁，先听听这妖怪想说什么。”

　　龙马指着他道：“喂，要不要打一场。”

　　猴子掏了掏耳朵，示意它把话再说一遍。

　　猪妖捂着圆滚滚的肚子，“哎呦”叫唤了一声，狂笑不止。

　　沙僧满脸疑惑。

　　唐僧看了直摇头。

　　“我说，要不要打一场。”龙马一脸认真重复道。

　　“没几年道行的奶娃娃，你带法宝了吗？两手空空就来挑战你孙爷爷我？传出去怕是叫人笑掉大牙。”孙悟空笑道。

　　龙马指着金箍棒道：“没有，可以借那边的棍子用用吗？”

　　唐僧：“……”

　　猪八戒：“……”

　　沙僧：“……”

　　白龙马：“……”

　　“我看你这妖怪是脑子坏掉了吧？走走走！别打扰你爷爷我休息，爷爷明天还得赶路呢！”孙悟空龇牙咧嘴道。

　　“我没吃过人肉。是不是我把他抓走，你才肯跟我打？”龙马指着唐僧道。

　　“嘿！你这奶娃娃！没吃过人肉？我看你分明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敢当着俺老孙的面，扬言要吃俺老孙的师父！”

　　“猴子山的大王，你还差得远呢。”龙马抬了抬下巴。

　　孙悟空整个猴都定住了。

　　猖狂，太猖狂了。

　　五百年前他闹天宫也这么狂过。那时他便有七十二变、筋斗云、如意金箍棒，更是长生不死、金刚不坏之躯。这小子才十几年道行？竟敢公然跟他叫板。

　　就算猫有九条命，也经不住它这么花呀？

　　当着师父和师兄师弟的面，他被只猫公然挑衅，脸面还要不要了？

　　“俺老孙棒下不杀无名之辈，你且报上名来。”孙悟空掂了掂手里的金箍棒，总觉得自己似乎遗忘了什么。

　　“龙马。”少年稳稳当当答道。

　　猪八戒一脸愕然，拿胳膊推了推卧地休息的小白龙，问道：“它是你家亲戚？”

　　小白龙一脸无奈：“二师兄，虽说龙生九子，九子不同，但如何也不能跨到一只猫身上。”

　　都到这一步了。

　　孙悟空烦躁地举起棍子，正准备一棍子攮死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窗外皎洁的月中倏然漫出道道霞光，茶发女仙身披紫纱，自云端降下尘埃。

　　猪八戒看直了眼，嘴里不断叨着“姮娥妹妹、姮娥妹妹。” 跳上云端就要将人抱住。

　　孙悟空见他欲念又起，上前揪住他蒲扇似的大耳，边拧边骂：“你这个村泼呆子！当着师父的面也敢擅动欲念。”

　　女仙摇头失笑，开口道：“大圣，棒下留猫。”

　　“咦？你不是兜率宫临时帮老君看炉子的散仙，怎地也跟着下界来了？这次曲女城的危机能够解除，也有你一份功劳。”

　　龙马见她与猴子相谈甚欢，不悦地撇了撇嘴。

　　“大圣有所不知，这猫名为龙马，是小仙所养，前些日子贪玩偷偷下界，小仙此番前来是带它回去的。”女仙微微颔首。

　　“贪玩？哼，它可不止贪玩这么简单！刚才还说要当着俺老孙的面，吃了俺的师傅！”猴子双手往怀里一抱，佯装生气道。

　　“就是，就是，它刚才还对大师兄说什么‘猴子山的大王，还差的远呢！’哼，天庭哪路仙家见了我大师兄不得毕恭毕敬尊上一声‘齐天大圣’？你这猫也忒不懂事了。”沙僧义愤填膺道。

　　女仙笑容一僵，她不在的时候，这只猫还真会给她闯祸。

　　“宫野，这里不关你的事。”少年别过脸，既然别的妖怪能抓唐僧跟孙悟空打一架，它理所当然认为它也可以。

　　它从怀里拿出金丹往地上桌上一拍，边上的唐僧跟震了一震。

　　“我不会跟你回去的，说什么也不要吃这种东西！”

　　女仙对着丹药怔忡失神，目光一阵闪烁。

　　孙悟空拿起丹药，好奇道：“这是什么宝贝？俺老孙也吃了老官不少丹药，不像是老官练的。”

　　女仙扯了扯嘴角：“此丹名为‘无果丹’，正是小仙所炼。无论凡人还是妖仙，服下后便会失去……繁衍的机会。”

　　听她亲口承认，龙马的脸色更是难看。它千辛万苦化作人形，本就是为了变强，为了让宫野正视自己，不再将自己视作普通走兽。可她居然要用“无果丹”断了自己所有后路。

　　“如此一来，曲女城一劫倒是阴差阳错。”孙悟空若有所思，心道定是女仙怕这猫妖在外头惹出风流债，将来带着一群小猫到洞前讨债才会出此下策。只是没料猫没吃那丹药，反倒坑了一城百姓。

　　念头通达后他又觉猫妖甚是狂妄，不揍上一顿不够解气，手痒要打。女仙‘呀’地惊呼一声，见状急忙掐诀将猫变回原形，紧紧揽在怀里。

　　“它道行尚浅，加、加之下界走失多时，腹中……腹中饥饿，何况、大圣的师父不还好端端坐着么？何必与一只小猫较真。”宫野抱着猫，愈发觉得己方占理，瞥唐僧一眼道：“圣僧面如满月，便是让它咬上一口也不碍事。过去小仙山中清修，时常与它这般玩闹，小仙都不曾计较，大圣计较什么？”

　　猴子本没想较真，却听她张嘴巧辩，脸上一沉道：“过去俺老孙笑话那炼丹的老官护短，今日听你在此颠倒是非，才见识什么是真正的护短。你可知他方才大言不惭，开口向俺老孙讨要手里这根金箍棒！俺不打杀它，已是卖了你天大的面子，如今反倒成我们师徒的不是了！”

　　猪八戒见他此刻动了真怒，忙不迭插在中间想做和事佬，偏生又按捺不住风流本性，脚步不自觉往女仙身边挪了半尺。

　　他还没来得及张口打圆场，一只手竟已蠢蠢欲动——那姿态，倒像是要借着劝和的由头在女仙身上讨些便宜。

　　倒是女仙怀里的猫儿快上一步，对他伸来的手狠狠一挠。猪八戒蓦地发出一声惨叫，全身肥膘疼得一颤一颤。

　　孙悟空冷眼旁观，暗骂这好色的呆子活该。沙和尚和白龙马对视了一眼，双双摇头。就连唐僧也忍不住念了句“罪过”，背过身合掌闭目。

　　“……”女仙默默将猫柔软的爪垫拢在掌心，面上竟露出几分无奈。

　　“你既为散仙，偏对这顽劣猫妖如此纵容！”猴子拿金箍棒一指，厉声责问，“来日它闯出大祸，你又当如何收场？”

　　宫野讪讪不语。

　　她心里清楚，眼前这只暴躁的猴子可不是好惹的主，闹腾起来凌霄宝殿都能一棍挑翻。

　　这次真没招了。

　　她眼眶一红，眸中含泪，惨兮兮道：“小、小仙并非纵猫行恶，只是想起昔年大圣大闹天宫，后被佛祖压在五指山下，受日晒雨淋、吃铁丸铜汁。若是当初有人相护，断不会有如此遭遇。”

　　孙悟空整颗石心骤然一颤。

　　散仙的眼泪不足以让他产生丝毫动摇，但一番话却实打实说进他的心坎——

　　他本是天生地养，无父无母。

　　被逐出师门后，也始终守着当初的承诺，从不敢提及师门半字。

　　纵然后来闯出天大的祸事，也只凭一己之力扛着，从未想过回头求助。

　　可那五行山下的五百年……终究是太难熬了。

　　西行路上，他亲眼见菩萨收走那为祸一方的鲤鱼精，见老君嘴上训斥着童子，拂尘却轻轻一挥，示意他手下留情。而白虎岭上，唐三藏竟拿一纸贬书，将他这个一路降妖伏魔、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徒弟，绝情赶离。

　　灵台方寸山。

　　斜月三星洞。

　　祖师若是知晓，可愿护上一次跪在蒲团上、聆听妙音道法的小石猴？

　　“猴哥、猴哥？”猪八戒粗声喊着，肥厚的手掌在他眼前来回晃了晃。

　　孙悟空神情复杂地收了金箍棒。

　　猪八戒则趁势将他拉到一旁，掩着大嘴劝谏道：“大师兄，你没瞧见方才那女仙都哭了吗？你一贯是不跟女人计较的，怎地这次较真了？俺老猪被贬下界，历尽千世情劫，看得可比你清楚——宫野仙子怀里那只猫妖化形成什么不好，非化形成一个俊俏郎君。他不肯断情绝欲，和俺老猪当初在高老庄娶翠兰时一模一样，显然对那仙子动了凡心，盼着与她修成正果。你倒好，非要棒打鸳鸯。”

　　猴子本盼着他能说出些道理，不料又是满肠子情爱，大失所望地叹了口气。但猪八戒这一番打岔，倒给了双方台阶。

　　“哼，要俺老孙不同这猫妖计较也行。宫野仙子，你且过来，俺老孙有要事同你相商。”

　　孙悟空从她手里抱过猫，嫌弃地放在白龙马背上，腾云与她飞至半空。

　　“沙师弟，你听着没？猴哥在天上跟那宫野仙子嘀咕啥呢？”

　　“二师兄，不是我说，大师兄的事，你还是少掺和为好。”

　　“哼，就你会帮他说话！”

　　没片刻功夫，孙悟空已和那女仙说说笑笑，一同落回了地上。

　　“小兄弟，俺老孙今日以茶代酒，敬你一杯，交了你这个朋友。你若真想与俺老孙较量，不妨再修炼几年。届时俺一定奉陪到底。”猴子言罢，信手一扬，变出一把紫砂茶壶，往杯中斟入清茶，推至猫妖面前。

　　一旁的白龙马面露古怪之色：大师兄素来脾气暴烈，今日怎地如此好说话？

　　猫妖抬眼见那女仙，又想起她方才舍身相护之情，心中怨气稍缓。再看那猴子话已说到这个份上，自己也不便再生事端，便低头勉强啜了几口。

　　谁知就在它饮茶之际，孙悟空指尖微动，一道金光暗闪，桌上那枚“无果丹”早已被他收去，竟无半点痕迹。

　　女仙轻身上前，将猫妖重新揽入怀中，又与唐僧师徒合掌作礼，走时略带同情地瞥了猪八戒一眼。

　　八戒却错会了意，只当那眼神是对自己心生好感，顿时心猿意马，目光直勾勾地追上云端。

　　“呆子，还看！”孙悟空没好气地踹了他一脚，骂道。

　　八戒正待分辩，才叫得一句“大师兄，你错怪……”忽觉喉中一凉，似有圆物滑入腹中，化作一股清气散了开来。

　　他心中一惊，暗道不好，忙扯住行者道：“哥啊！你给老猪吃了什么东西？怎地浑身凉飕飕，莫不是害我？”

　　“贤弟哪里话！怎说是害你？这分明是助你修心养性、早证功果的灵丹，名唤‘无果丹’！”猴子学着唐僧打坐的模样，一手竖在胸前，嘻嘻笑着行了个礼，末了还拖长调子念了声“善哉善哉”。

　　“遭瘟的猴子！弼马温！天杀的！哎哟……师父！您老人家可千万要替俺老猪做主啊！”猪八戒在一旁呼天抢地，“这遭瘟的猴子哪里是嫌俺老猪六根不净，他分明是没把您放在眼里，看不起您啊！”

　　这厢八戒正闹起来，白龙马忽若有所思，口吐人言道：“大师兄，你给那猫妖喝的是——”

　　“些许子母河的余沥罢了”孙悟空反手将金箍棒掮在肩上，不以为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