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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你不是一个人 ...

  •   顾衍在发布会上那那段发言,,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商界和媒体圈激起了长达数周的涟漪。

      各种猜测、分析、甚至杜撰的“爱情故事”层出不穷,将江知禹和顾衍,以及界枢与顾氏,牢牢捆绑在舆论的风口浪尖。

      当然也有巨大的经济效益。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两位当事人对此都保持了惊人的沉默。界枢和顾氏的公关部门口径统一,仅以“私人事务,不予置评”应对,将所有探究挡了回去。

      这种默契的缄默,反而更坐实了外界对两人“关系匪浅”的认定。

      漩涡中心,却异样平静。

      江知禹搬回了自己的顶层公寓。那场发布会像一道分水岭,顾衍没有再强行将他留在那座豪宅里。

      某种无形的平衡已经达成——一种基于利益捆绑、外界压力以及某种未言明共识的脆弱平衡。

      真正的交锋,转移到了新的战场——“深蓝计划”下设的、由界枢与顾氏联合推进的“神经元网络AI优化”专项。

      这是一个投入巨大、前景广阔,但也技术要求极高、容错率极低的项目。两家公司抽调核心人员,组成了联合实验室和项目组,办公地点设在界枢大厦附属的研发楼。

      项目启动会上,气氛微妙。界枢的技术骨干严谨刻板,带着科研人员的清高和对资本介入的本能警惕;顾氏派来的团队则精明务实,作风凌厉,一切以效率和结果为导向。双方坐在长桌两侧,泾渭分明。

      江知禹和顾衍坐在主位,一个冷峻如冰,一个散漫如火。

      “关于初始数据模型的构建,我认为应该采用更保守的架构,确保底层逻辑的绝对稳定……”界枢的挖来的首席专家推了推眼镜,语气严肃。

      “保守意味着落后市场至少六个月,”顾氏方的项目总经理立刻反驳,语速很快,“我们必须采用最新的动态学习算法,快速迭代,抢占先机。时间就是金钱,方首席。”

      会议室内顿时充满了技术术语和商业逻辑的碰撞,火药味渐浓。

      江知禹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没有立刻表态。他在观察,观察双方人员的反应,也在观察身边的顾衍。

      顾衍似乎对这种争执习以为常,甚至有点享受。他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手里转着一支昂贵的钢笔,目光偶尔扫过争得面红耳赤的属下,最终落在江知禹没什么表情的侧脸上。

      “江检,”他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瞬间让嘈杂的会议室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向他,“你怎么看?”

      他把皮球轻飘飘地踢了过来。

      江知禹抬起眼,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底层逻辑的稳定是基石,不容有失。”他先肯定了方首席的观点,让对方脸色稍缓,随即话锋一转,“但市场的窗口期也确实存在。”

      他拿起面前的平板,快速调出几组数据,投射到幕布上。“我们可以采取分阶段策略。第一阶段,采用经过验证的混合架构,在保证核心稳定的前提下,嵌入动态学习模块进行小范围测试和数据收集。第二阶段,根据测试结果,决定全面转向新架构的时机和方式。”

      他语速平稳,逻辑清晰,提出的方案既兼顾了技术稳健性,又考虑了商业时效性,完美地弥合了双方的分歧。

      会议室里安静了片刻,随即响起低低的赞同声。连那位挑剔的首席科学家也缓缓点了点头。

      顾衍看着幕布上清晰的数据和江知禹冷静阐述的样子,唇角微微勾起。

      他就知道,江知禹,从来不是非黑即白的固执之人,他懂得权衡,懂得在复杂的局面中找到最优解。

      “很好的方案。”顾衍放下钢笔,鼓了鼓掌,打破了寂静,“就按江检说的执行。界枢负责技术落地和稳定性把控,顾氏负责市场对接和资源协调。散会。”

      他一句话拍板,干脆利落,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众人纷纷起身离开。江知禹也整理着文件,准备离开。

      “江检,”顾衍叫住他,等人走得差不多了,才踱步过来,靠在桌边,语气带着点戏谑,“看来我们合作得还不错?”

      江知禹将最后一份文件放入文件夹,抬眸看他,眼神里没什么温度:“公事公办而已。”

      “是吗?”顾衍凑近了些,声音压低,“可我觉得,我们刚才……挺有默契的。”

      他的气息靠近,带着熟悉的雪松琥珀味。江知禹能感觉到自己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了一瞬,但他面上依旧不动声色,甚至微微后仰,拉开了距离。

      “顾总如果很闲,可以去督促一下你那边的人,尽快把市场分析报告提交过来。”他语气平淡地下达指令,仿佛顾衍只是他手下一个需要鞭策的项目经理。

      江知禹抬眼微微看着他,手上动作不停:“慢死了。”

      顾衍被他这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噎了一下,随即又笑了起来,眼神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他就喜欢江知禹这副油盐不进、又总能精准戳中他痒处的样子。

      “遵命,江检察官。”他模仿着下属的语气,带着夸张的恭敬,眼底却全是促狭。

      江知禹懒得理他,拿起文件夹,转身离开了会议室。

      接下来的几天,联合项目组在一种忙碌而高效的氛围中运转。江知禹和顾衍作为最高负责人,不可避免地需要频繁接触。他们一起听取进度汇报,一起审批关键决策,一起应对突发问题。

      在工作上,他们是完美的搭档。江知禹心思缜密,眼光毒辣,总能一眼看出技术方案或商业计划中的潜在风险;顾衍则嗅觉敏锐,手腕灵活,善于调动资源和清除障碍。

      两人一个主内,一个主外,配合得天衣无缝。项目推进的速度,远超预期。

      但这种“默契”仅限于工作场合。

      一旦离开研发楼,两人便恢复了之前的距离。江知禹依旧住在自己的公寓,顾衍也没有再像之前那样死缠烂打地接送或登门。他们之间,仿佛有一条无形的界限。

      只是,有些东西,在潜移默化中改变。

      江知禹发现自己开始习惯在遇到棘手问题时,下意识地思考“如果是顾衍,他会怎么处理”。他甚至会在审批顾氏提交的文件时,不自觉地留意顾衍那龙飞凤舞的签名,以及旁边偶尔附上的、言简意赅却总能切中要害的批注。

      而顾衍,则开始留意江知禹的一些小习惯。比如他思考时会无意识地转动无名指(虽然那里空无一物),比如他喝咖啡不喜欢加糖但温度必须恰到好处,比如他疲惫时会轻轻按压太阳穴,指节泛白。

      他开始“不经意”地让助理准备符合江知禹口味的茶点送到会议室,开始在江知禹熬夜加班时,以“视察项目进度”为名,带着宵夜出现在他的办公室,然后赖着不走,美其名曰“监督合作伙伴保持良好状态”。

      江知禹对此大多抱以冷眼,但那些茶点,他偶尔会动一下,那些宵夜,在顾衍的“监视”下,他也会勉强吃几口。他没有说谢谢,但也没有明确拒绝。

      这种默许,对顾衍来说,已是莫大的鼓舞。

      一天深夜,项目遇到一个棘手的技术瓶颈,江知禹和核心团队在实验室熬到凌晨。顾衍处理完海外会议过来,就看到江知禹站在巨大的数据屏幕前,身形挺拔却难掩疲惫,侧脸在屏幕幽蓝的光线下,白得有些透明。

      他没有打扰,只是靠在门框上,静静地看着。

      直到江知禹似乎因为久站,身体几不可查地晃了一下,顾衍才皱起眉,大步走过去,不由分说地揽住他的肩膀,将他往休息室带。

      “够了,今天就到这里。”他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对着实验室里其他同样疲惫不堪的成员说道,“都回去休息,明天再继续。”

      他的动作自然,仿佛这只是上级对下属的关心。江知禹想挣脱,却被揽得更紧,顾衍的手臂坚实有力,带着滚烫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衬衫布料传来。

      “顾衍,你可以放开了。”江知禹压低声音,带着警告。

      “不放。”顾衍回答得干脆,几乎是将他半抱着带进了旁边的休息室,按在沙发上,“你再熬下去,明天倒下了,项目谁负责?我吗?我可没你那么熟悉技术细节。”

      他边说,边从旁边的小冰箱里拿出一瓶功能性饮料,拧开,塞到江知禹手里。“喝了。”

      江知禹看着手里的饮料,又看看顾衍带着薄怒和不容拒绝的脸,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仰头喝了几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丝清醒。

      顾衍在他身边坐下,距离很近,但没有再碰他。两人并排坐在沙发上,看着对面墙壁上挂着的、抽象风格的画作,一时间都没有说话。实验室外传来团队成员陆续离开的脚步声,周围渐渐安静下来。

      “这个瓶颈,没那么容易突破。”江知禹忽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我知道。”顾衍回答,语气平静,“但总能找到办法。你不是一个人。”

      你不是一个人。

      他没有回应,只是握紧了手中的饮料瓶,指尖微微用力。

      顾衍侧头看着他低垂的睫毛,看着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的指节,心底那片名为“江知禹”的冰原,似乎又融化了一点点。他知道,攻克这个人的心防,比攻克任何技术难题都要困难百倍。

      但他有的是耐心。

      他站起身,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散漫:“走了,送你回去。”

      这一次,江知禹没有拒绝。

      车子行驶在凌晨空旷的街道上。江知禹靠在车窗上,闭着眼,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在假寐。顾衍将车速放得很慢,很稳。

      快到公寓楼下时,江知禹忽然轻声开口,像梦呓一般:

      “顾衍,你不用对我好,我们对于对方也就只有这点价值了,不是吗?”

      顾衍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目光注视着前方被路灯照得昏黄的街道,没有立刻回答。

      直到车子稳稳停在地下停车场,他才转过头,看向依旧闭着眼的江知禹。停车场的光线昏暗,勾勒出他精致的轮廓。

      “那就很抱歉了。”顾衍的声音在寂静的车厢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近乎野蛮的坦诚,“我就是想这么做。”

      他想对他好,想把他圈在身边,想看他因自己而露出不一样的表情。没有理由,只是遵从内心最原始、最强烈的欲望。

      江知禹缓缓睁开眼,灰色的瞳孔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深邃。他看了顾衍几秒,什么也没说,推开车门,下了车。

      顾衍没有跟上去,只是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电梯口。

      他靠在椅背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他知道,江知禹在动摇。
      虽然缓慢,虽然细微。
      但那冰封的湖面,确实正在裂开一道道缝隙。

      而他,会耐心等待,等待冰融雪化,春水奔流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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