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归途》2号起名难

2、新身份

　　翌日，在女仆长琳恩一丝不苟的陪同下，江语在庄重的市政厅完成了身份登记。当那枚微温的、刻有她名字和荆棘剑徽记的金属身份徽章递到她手中时，江语感到一种沉甸甸的实质感——她在这个世界，有了一个被承认的坐标。
　　离开市政厅，琳恩直接带她前往银椴学院。她们没有去往喧闹的教务大厅，而是被引至一间侧厅。一位身着素色导师长袍、气质干练的女性——艾拉导师已等候在此。她看到琳恩，微微点头，目光随即落在江语身上。
　　“这位便是江语小姐？”她开口，语气平和。
　　“是的。”琳恩言简意赅，将江语的身份文件递过，“岚锋大人嘱托，办理入学并进行魔力测试。”
　　艾拉导师快速浏览完毕。“我明白了。请随我来。”
　　测试间内静谧无声，只有中央一颗剔透的水晶静静矗立，其上符文流转，散发着微光。
　　艾拉导师示意江语上前，“将手放在水晶上，放松心神即可。”
　　江语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冰凉的触感从掌心传来。
　　刚放上去，水晶内部只有微光朦胧，近乎沉寂。江语的心一点点下沉。
　　然而，短暂的停滞之后，变化骤生！
　　浓郁、纯粹的翠绿色光芒猛地自水晶核心苏醒！凝炼出纤细光蔓缠绕舒展、嫩绿叶芽光影萌发的景象。
　　“非常出色的自然系魔力！”艾拉导师眼中闪过毫不掩饰的赞赏，“如此纯粹地指向植物领域，活性极强！恭喜你，江语小姐。”
　　江语感受着掌心下那蓬勃的、与她呼吸隐隐契合的能量，一种奇妙的归属感油然而生。这力量，是她与这个陌生世界之间，建立起的第一个真实连接。
　　琳恩在一旁静静看着，微微颔首。
　　江语被分到自然分院的青藤学舍，宿舍在闪尘园区第七栋。
　　与学院主体建筑的庄重古朴不同，这里的环境更为清幽宜居。一栋栋小巧别致的二层石木小楼掩映在茂密的植物之中，许多建筑的外墙都攀爬着翠绿藤蔓，绽放着不知名的细小花朵，空气中弥漫着令人心安的木叶清香。
　　宿舍很快便到了。琳恩用一枚权限徽章打开门禁，领着江语走上二楼，在最里侧的一间房门前停下。门牌上简洁地刻着房间号：207。
　　“这里就是您的房间，江语小姐。”琳恩将一把小巧的黄铜钥匙交给江语。“学院规定，仆从不便久留。您有任何日常需求，可至舍监处咨询，或通过学院徽章传讯。岚锋大人希望您能专注于学业，尽快适应。若有要事，可通过我联系大人。”
　　“好的。”江语接过钥匙。这一路上，虽然琳恩话不多，但安排得井井有条。
　　琳恩微微欠身，随即转身离开，步伐依旧沉稳无声。
　　江语深吸一口气，用钥匙打开了房门。
　　房间比预想宽敞明亮。标准双人间。
　　左侧显然是空置的，等待着她的布置。
　　而右侧则充满了鲜活的几乎跋扈的生活气息：空气中还飘散着一丝甜美的、类似蜜桃的香水味。就在江语打量房间时，洗手间的房门被猛地推开，一个身影风风火火地冲了出来。
　　那是一个和她年纪相仿的少女，穿着鹅黄色蓬松裙装，栗色卷发扎成活泼马尾，眼睛大而明亮，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她几步蹦到江语面前，毫不掩饰地打量。
　　“你好！我叫陶嫣！”她语速很快，“超能系的！你呢？”
　　“江语，植物系。”江语被她的热情晃了眼，嘴角不自觉地扬了点。
　　“植物系，那太棒了！”陶嫣的眼睛更亮了，“我们一定很合得来！”
　　“你的床是这边吧？我帮你一起整理！哎呀，你的东西好少哦。”陶嫣自来熟地就要帮江语拿东西。
　　“不，不用了，谢谢，我自己来就好。”江语连忙婉拒。
　　她将自己的几件简单衣物放入衣柜，把领到的书籍在书桌上摆好。陶嫣就在一旁叽叽喳喳地说话……
　　夜色渐深，偶尔传来外面的虫鸣和远处塔楼模糊的钟声。疲惫与满足感让江语很快入睡。不过宁静并未持续多久。
　　冰冷的暗流悄然涌动，将她拖入深渊。
　　意识像是被灌了铅的船，在冰冷的暗流里沉沉下坠。
　　江语又回到了海啸来临的那一刻。咸涩的海水裹着碎木和沙石，狠狠砸在她脸上，喉咙里灌满了腥味，连呼救都发不出。可这一次，浪里还缠着别的东西——是银椴学院外墙那些翠绿藤蔓，却泛着妖异的暗紫色，尖细的须根像针一样扎进她的皮肤，要把她往更深的黑暗里拖。
　　“别抓我……”她在梦里挣扎，指尖却只能攥住一把冰冷的海水。
　　忽然，天幕亮了。不是故乡的太阳，是那两轮让她心悸的月亮——皎白的那轮裂了道缝，光晕里，缓缓浮起个裹着破旧长袍的身影。兜帽压得极低，只能看见一截线条冷硬的下颌，他抬起手，掌心飘着点翠绿的光，像极了测试时水晶里的嫩芽。
　　“种子……”
　　一个声音直接在她意识里响起，非男非女，空灵，却浸透了疲惫与一种近乎贪婪的渴望。
　　“……终于，落入了……”
　　江语想开口，喉咙却像被淤泥堵死，只能在梦里剧烈地惶惑。
　　那“隐者”微微抬手，手臂呈现出一种不祥的半透明。指尖，那点绿芒如同垂死的心脏，微弱地搏动。
　　“找到‘脉络’……跟着生命的痕迹……”
　　话音未落，整个梦境猛地颠倒震荡！绿芒被无形之手狠狠掐灭，隐者的身影瞬间碎裂成万千光屑！无数尖锐的非人嘶吼与冰冷恶意的凝视，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
　　“——！”
　　江语想追问，可那身影突然碎了。无数道暗影从裂缝里涌出来，像之前森林里的怪兽，又像夜市后巷的恶犬，嘶吼着扑向她。她转身就跑，却发现脚下的海水变成了闪尘园区的木叶香——可香气里藏着腐味，那些攀爬在宿舍外的藤蔓，正疯狂地往她脚踝上缠。
　　“啊！”
　　江语猛地坐起来，冷汗顺着额角往下淌，贴在脖子上凉得刺骨。她大口喘着气，胸腔里的心跳快得像要炸开，梦里被藤蔓缠绕的窒息感还没散去，指尖甚至残留着海水的咸涩。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了道细长的银线。对面床上，陶嫣睡得正沉，嘴角还挂着笑，大概在做什么甜美的梦。空气里的蜜桃香水味混着木叶香，本该让人安心，可江语却觉得后背发毛——梦里那个穿破袍的人，说的“脉络”是什么？和她的植物系魔力有关吗？梦里那种被拖拽、被窥探的感觉依然黏附在感官上，挥之不去。
　　她下意识地抬起手，借着月光打量。掌心干干净净，没有海水，也没有藤蔓的痕迹，可指尖却隐隐透着点极淡的翠绿，像蒙了层薄纱。
　　是魔力的缘故吗？还是那个噩梦太真实……
　　她轻轻掀开被子，走到窗边。拉开一条缝，外面的双月正悬在树梢，幽紫的光落在闪尘园区的藤蔓上，让那些翠绿的叶子泛着点冷光。远处的塔楼传来三更的钟声，沉闷地敲了三下，惊飞了枝头的夜鸟。
　　“找到‘脉络’……”梦里的声音又响起来，江语攥紧了窗帘，指节泛白。
　　“唔……江语？”
　　身后传来陶嫣迷迷糊糊的声音。江语连忙转过身，看见陶嫣揉着眼睛坐起来，头发乱糟糟的像个小狮子：“你怎么醒着呀？是不是认床睡不着？”
　　“没、没有。”江语赶紧拉上窗帘，掩饰住眼底的慌乱，“就是有点渴，想去倒杯水。”
　　陶嫣打了个哈欠，又倒回床上，含糊地嘟囔：“那你快点回来呀，明天还要早起呢……霍姆斯导师的课超严，迟到会被罚抄写理论的。”
　　看着陶嫣很快又睡熟的样子，江语松了口气。她走到桌边，倒了杯凉水，一口灌下去，才压下心里的乱。杯子里的水面晃了晃，映出她苍白的脸——眼里还带着没散的惊惧，可更多的是点不服输的劲。
　　那个噩梦也好，穿破袍的人也罢，只要她能学好魔力，总能找到答案。
　　江语把杯子放回桌上，轻轻走回床边。躺下时，她特意往窗外看了眼——月亮还在，可那株爬在墙上的藤蔓，好像悄悄往她的窗边挪了点，嫩芽朝着她的方向，透着点怯生生的好奇。她忽然笑了笑，指尖轻轻碰了碰床单。
　　“别怕。”她小声说，像是对那株藤蔓，也像是对自己，“没事的。”
　　这一次，她没再做噩梦。只是清晨醒来时，发现窗台上多了片带着露珠的叶子，翠绿得发亮，正好落在她的书旁边——像是谁特意放在那的。
　　江语指尖轻轻碰了碰那片绿叶，露珠顺着叶脉滚下来，落在她手背上，凉得像碎冰。奇怪的是，露珠触到皮肤的瞬间，竟清晰地感受到从掌心直接传到心里，带着点怯生生的欢喜。
　　“这叶子哪来的？”
　　陶嫣的声音突然出现，江语手一抖，差点把叶子碰掉。只见陶嫣顶着乱糟糟的马尾凑过来，眼睛瞪得溜圆：“闪尘园区的植物都超乖的，可我从没见过主动送叶子的，江语你蛮受欢迎的，刚住进来就有‘小粉丝’啦！”
　　江语把叶子小心地夹进魔法理论课本里，耳尖有点热：“可能是昨晚风吹过来的吧。”
　　“那可不是，”陶嫣笃定地晃头，伸手戳了戳窗台外的藤蔓，“你看它们，都往你这边歪，肯定是喜欢你！”
　　江语顺着她的手看过去，果然见那几缕藤蔓的嫩芽，正偷偷绕着窗台的栏杆，朝着她的方向弯了弯，像在附和陶嫣的话。她心里软了软，指尖泛起极淡的翠绿，轻轻对着藤蔓点了点——那嫩芽立刻更欢了，簌簌地晃了晃，还开出了朵米粒大的小白花。
　　“你蛮有天赋的嘛。”陶嫣站在她身后，估量着她。
　　“有什么说法吗？”江语回头看她询问道，陶嫣在江语回头的瞬间收起那眼神，回道：“学校里虽然有很多植物系的学生，但是能跟植物“共情”的缺没几个，不错啊江语。”
　　江语闻言，心里美滋滋的，有些不好意思了。
　　晚上，陶嫣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响指，她书桌上那本厚厚的、硬皮封面的《超能系法术模型详解》就自己飘了起来，在空中转着圈，随后落回原位，她看了看江语，心里打算着什么。
　　她伸出手指，隔空对着其中一颗粉色的石头轻轻一勾，那颗石头便听话地腾空而起，灵巧地绕着她的指尖飞了两圈，然后“啪”地一声轻响，精准地落进了几步之外的一个小陶瓷罐里。
　　江语被这一幕吸引，她定定地看着那个石头，由衷地说：“好厉害。”
　　“哈哈，那不算什么。你呢？你还会什么好玩的？”陶嫣问道。
　　江语脸上露出一丝窘迫和茫然。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摇了摇头：“我……之前没学过，不会。”
　　“这样啊……”陶嫣拖长了调子，眼底极快地闪过一丝疑惑——岚锋女爵家的人，怎么会一点基础都没有？但这疑惑像投入湖面的石子，涟漪很快散去。她没有表现出来，转而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哦对！你刚来，没关系没关系。”她立刻又活力满满起来，“明天的课是教怎么用魔力的，虽然听说霍姆斯导师蛮严格的，但教得特别好！你肯定很快就能学会的！放心啦。”
　　江语点了点头，心中那份对未知力量的忐忑里，悄悄生出了一点确切的期待。
　　……
　　夜色渐深。陶嫣打了个哈欠，倒在床上：“唔，有点困了，明天还要早起去占个好位置呢。今天你别再熬夜啦。”
　　“嗯，是该休息了。”江语也合上了她还没完全看懂的书。
　　两人互道了晚安。江语躺下后，听着对面床上陶嫣很快变得均匀绵长的呼吸声，感受着房间里宁静祥和的气氛，心中那份因陌生和自身无力而产生的紧绷感，似乎也慢慢放松下来。
　　这一夜，没有异常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