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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过往 ...

  •   过往:未烬的余温

      季晏虞第一次见到程宜,是在一场算不上愉快的场合。

      那年深秋,云裁集团旗下的高端定制工坊出了起失窃案,丢失的不仅是几件价值不菲的样衣,还有她为来年春夏发布会准备的设计原稿。报警后,带队来勘察现场的人,就是程宜。

      彼时程宜刚升任刑侦支队副队长,穿着一身深蓝色警服,身姿笔挺地站在工坊中央,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过被翻得狼藉的陈列架和散落一地的线头。她的话不多,问起细节时却格外精准,连助理提到“最后一个离开的学徒在垃圾桶里扔过沾了咖啡渍的布料”这种小事,都被她记在了本子上。

      季晏虞站在一旁,抱着手臂看她。程宜的头发剪得极短,露出光洁的额头和清晰的下颌线,专注时眉头会微微蹙起,侧脸在顶灯的光线下显得有些冷硬。和那些常在名利场见到的、试图用殷勤掩盖目的的男人不同,她身上有种不加修饰的锐气,像把没出鞘的刀,沉默却有分量。

      “季董事长,”程宜勘察完现场,转过身来,声音低沉,“麻烦提供一下近一周的监控录像,还有所有员工的排班表。另外,丢失的原稿有没有电子备份?”

      “没有备份。”季晏虞的声音很淡,“设计稿只有这一份。”

      程宜抬眸看了她一眼,似乎有些意外,但没多问,只点了点头:“我们会尽快排查。有进展会第一时间联系你。”

      那是她们的初遇,短暂,公事公办,像两片擦肩而过的云,没在彼此的世界里留下太多痕迹。

      案子破得很快,是那个被辞退的学徒怀恨在心,偷走样衣想卖钱,顺手牵走了设计稿。程宜亲自把用证物袋装好的原稿送回来时,季晏虞正在工作室修改新的设计图。

      午后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程宜把证物袋放在桌上,看着散落一地的设计草图,忽然开口:“这些……都是你画的?”

      “嗯。”季晏虞抬头,看到她的目光落在一张半成品的礼服图上,眼神里没有了办案时的锐利,多了点不易察觉的柔和。

      “很厉害。”程宜说,语气很真诚,“线条很有力量。”

      季晏虞愣了一下。夸她设计独特、风格前卫的人很多,却很少有人用“有力量”来形容她的画。她看着程宜,忽然笑了笑:“谢谢。要喝杯茶吗?算是感谢。”

      程宜犹豫了几秒,点了点头。

      那杯茶喝了将近一个小时。从案子聊到工作,从各自的作息聊到爱好。季晏虞才知道,程宜看似冷硬的外表下,其实藏着不为人知的细腻——她会在巡逻时给流浪猫带猫粮,会在休息时窝在家里看老电影,甚至能说出几种她从没听过的小众导演的名字。

      而程宜也发现,这位在时尚圈以“高冷”闻名的女董事长,其实并不难接近。她谈起设计时眼睛会发光,说到自己养的那只布偶猫“年糕”时,语气里会不自觉地带上笑意,像个分享宝贝的孩子。

      那天之后,她们的联系渐渐多了起来。

      有时是程宜加班到深夜,路过云裁大厦,会发消息问一句“还在忙吗”,然后季晏虞会让司机把刚做好的宵夜送下去一份;有时是季晏虞去外地参加时装周,看到有趣的纪念品,会顺手给程宜带一份——她知道程宜不喜欢花哨的东西,便挑了把刻着城市坐标的金属书签。

      程宜的回应总是淡淡的,却很实在。季晏虞随口提过一句“工作室的门锁不太好用”,第二天就有锁匠上门更换;她抱怨“最近总失眠”,没过两天就收到一个快递,里面是程宜托人从外地买来的安神茶,附了张纸条,用她那笔遒劲的字写着:“睡前泡一杯,少喝咖啡。”

      暧昧的情愫像藤蔓,在一次次不经意的关心和默契的对视里悄悄滋长。

      真正捅破那层纸,是在一个暴雨夜。

      季晏虞加完班,发现司机临时请假,而外面的雨大得根本打不到车。她站在大厦门口,看着瓢泼大雨发愁时,一辆熟悉的黑色SUV停在了面前。车窗降下,露出程宜带着水汽的脸。

      “上车。”

      车里暖气很足,程宜递给她一条干净的毛巾。“刚结束任务,路过这边。”她解释道,语气听不出波澜。

      车开得很稳,雨刷器在玻璃上左右摆动,发出规律的声响。季晏虞看着窗外模糊的街景,忽然开口:“程宜,你是不是……有点喜欢我?”

      话音落下,车厢里陷入了沉默。连雨刷器的声音都变得格外清晰。

      程宜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过了很久,她才侧过头,路灯的光在她脸上明明灭灭,眼神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最终定格成一句低沉而肯定的话:“是。”

      没有犹豫,没有掩饰。

      季晏虞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脸上却扬起一个笑,带着点得逞的狡黠:“巧了,我也是。”

      那晚之后,她们成了彼此心照不宣的秘密。

      程宜的工作很忙,常常一个电话就被叫走,有时甚至几天联系不上。季晏虞从不多问,只是在她深夜拖着疲惫的身体回来时,留一盏玄关的灯,温着一碗热汤。

      程宜知道季晏虞看似坚强,其实很怕黑。每次出远门办案,都会每天给她发一条信息,哪怕只是简单的“平安”两个字。她还在季晏虞的床头放了一盏感应灯,说“这样起夜就不用摸黑了”。

      她们会在程宜难得的休息日,窝在季晏虞那套可以俯瞰江景的公寓里。程宜靠在沙发上看案卷,季晏虞就趴在她腿上改设计稿,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有时程宜会放下案卷,指尖轻轻拂过季晏虞散落在背上的长发;季晏虞会抬起头,在她下巴上印下一个轻吻,然后被程宜扣住后颈,加深这个吻。

      她们很少说情话,却用最笨拙也最真诚的方式,温暖着彼此的世界。

      季晏虞记得,程宜第一次穿便装和她约会时,选了件简单的白衬衫,站在餐厅门口等她,手紧张得背在身后,像个第一次和心上人见面的少年。

      程宜记得,季晏虞在拿下国际设计大奖的那天,没有去参加庆功宴,而是跑回公寓抱着她哭,说“其实我一点也不怕输,就怕你不在”。

      她们甚至规划过未来。季晏虞说想在城郊买块地,盖一栋带院子的房子,种满她喜欢的绣球花;程宜说等退休了,就陪她去环游世界,把那些她在设计里提到过的、充满异域风情的地方,都走一遍。

      季晏虞把程宜说的话都记在了心里,甚至偷偷看了城郊的地块,画了几张房子的草图。她以为,她们会像这样,一步一步,走到很久以后。

      直到那个雨夜。

      那是程宜生日的前一天,季晏虞特意推掉了所有应酬,在公寓里炖了程宜喜欢的排骨汤,还烤了个不算完美的蛋糕。她算着时间,把刚买的、刻着两人名字缩写的银质手链放在礼盒里,藏在蛋糕盒的底层——那是她准备了很久的礼物。

      墙上的时钟指向十一点,程宜还没回来。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敲打着玻璃,发出沉闷的声响。季晏虞打了几个电话,都是无人接听。她坐在沙发上,看着桌上渐渐凉透的汤,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闷得发慌。

      凌晨一点,门锁终于传来转动的声音。

      程宜回来了。但她的样子让季晏虞的心猛地一沉——她的警服沾着泥污,左臂的袖子被划破了,渗出血迹,脸上还有未干的雨水和疲惫。

      “你去哪了?电话也不接……”季晏虞起身想过去扶她,却被程宜下意识地避开。

      程宜站在玄关,背对着她,声音沙哑得厉害:“晏虞,我们……分开吧。”

      季晏虞像是没听清,愣在原地:“你说什么?”

      程宜转过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冷得像外面的雨:“我说,我们到此为止。”

      “为什么?”季晏虞的声音开始发颤,“是因为工作太忙?还是我哪里做得不好?程宜,你告诉我,我们可以……”

      “和你没关系。”程宜打断她,语气硬得像块冰,“是我腻了。季晏虞,我们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玩够了,自然该结束。”

      “玩够了?”季晏虞重复着这三个字,只觉得心脏像是被狠狠剜了一下,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我们这两年的相处,在你眼里就是‘玩’?”

      程宜别开脸,不去看她泛红的眼眶,声音却更冷:“不然呢?你觉得像我这样的人,配得上你季董事长吗?别天真了。”

      季晏虞看着她,看着这个曾经会在她生病时笨拙地熬粥、会在她受委屈时默默递上纸巾的人,忽然觉得无比陌生。她想从程宜的眼睛里找到一丝玩笑的痕迹,或者哪怕是一点点不舍,可看到的只有一片冰冷的决绝。

      “好。”过了很久,季晏虞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哑得不像她自己,“程宜,你说的,别后悔。”

      程宜没再说话,转身走进客房,“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那扇门,像一道鸿沟,瞬间隔开了两个世界。

      季晏虞在原地站了很久,直到双腿发麻。桌上的排骨汤彻底凉透了,蛋糕上的奶油开始融化,像一滴无法抑制的眼泪。她慢慢走过去,拿起那个藏着手链的礼盒,手指颤抖着打开,然后用力扔进了垃圾桶。

      第二天一早,季晏虞去客房看时,里面已经空了。程宜的东西都不见了,仿佛她从未在这里住过。

      季晏虞以为这就是结束,却没想到,更伤人的还在后面。

      一周后,她收到了一个快递,里面是她留在程宜那里的所有东西——几件常穿的衣服、一本她落下的设计笔记,甚至还有她某次随口说喜欢、程宜特意跑遍全城买来的绝版CD。每一样都叠得整整齐齐,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疏离。

      没有只言片语,没有任何解释。

      就像她们的感情,来得热烈,去得猝不及防,最后只剩下满地狼藉的余温和一道难以愈合的疤。

      季晏虞把那些东西锁进了衣帽间最深的柜子里,像封存一段不敢触碰的记忆。她开始疯狂地工作,用会议、图纸、发布会填满所有清醒的时间,试图麻痹自己。可夜深人静时,那些和程宜有关的碎片还是会不受控制地涌上来——她低沉的笑声,她手心的温度,她在雨夜里说“是,我喜欢你”时,眼里闪烁的光。

      她恨过程宜的绝情,怨过她的不告而别,可更多的时候,是止不住的担心。程宜那天受伤的样子,她说“腻了”时眼底一闪而过的挣扎,像根刺,扎在她心里两年,从未消失。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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