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鬼的软肋》好景待良辰

16、第 16 章

　　林栖走上前，站在沈砚的身边，看向那个房间。

　　她的目光，没有停留在那张破旧的床上，也没有去看那扇漏雨的窗。她的视线，最终，落在了那张掉漆的书桌上。

　　桌子上，空无一物。但桌角，却被磨得异常光滑。那是无数个日夜里，一个少年，用手肘，用指尖，无意识地，反复摩挲过的痕迹。

　　在那片光滑的木头上，刻着两个，几乎已经看不清的，小小的字。

　　“活着”。

　　她看了很久，很久。

　　然后，她转过身，看着他，说出了她看到的东西。

　　“我没有看到哭泣。”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钥匙，打开了这个房间里，最深的秘密。

　　“我只看到了……一头，在黑暗中，独自舔舐伤口，却从没有放弃，想要爬出去的，小兽。”

　　她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

　　“他不是在哭。”

　　“他是在……磨牙。”

　　她的话，像一道惊雷，在他死寂的记忆里，轰然炸响。

　　是啊。

　　他错了。

　　他告诉“幽灵”，告诉自己，那个少年在哭。但那不是真相。那只是，现在的他，为了合理化自己如今的冷酷，而强加给过去的一段，懦弱的注解。

　　真相是……那个少年，从未真正哭泣过。

　　他只是，在用一种近乎自残的方式，一遍一遍地，提醒自己，不要忘记饥饿的滋味，不要忘记被踩在脚下的屈辱。他不是在哀嚎。他是在积蓄力量，是在等待时机，是在磨砺自己的爪牙，准备着，有朝一日，能将这个将他困住的世界，撕得粉碎。

　　是她。

　　林栖。

　　是她，比他自己，更看懂了，那个，真正的他。

　　作战室里，那块漆黑的屏幕，突然，再次亮起。

　　那行关于“雨巷”的提问，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另一行，全新的，白色的汉字。

　　“牙齿，磨好了吗？”

　　它……它听到了。

　　它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它理解了她刚才那番话的含义。

　　它不仅在学习他的过去，它还在学习……她的“眼睛”。它正在通过她，来修正它对他的“理解”。

　　沈砚看着那行字，这一次，他没有愤怒，也没有恐惧。

　　他缓缓地，笑了。

　　那是一种，不再冰冷，不再伪装的，带着一丝疯狂，一丝释然，和一丝……找到同类的，残忍的笑意。

　　“还没有。”

　　他对着屏幕，轻声回答。

　　“但，快了。”

　　他转过身，拉起她的手，将她带出了这个充满了过去的，令人窒息的房间。他重新，关上了那扇门。将那个少年，和他的“牙齿”，永远地，封存在了过去。

　　“走吧。” 他拉着她，重新回到了作战室的中央。

　　“我们的‘客人’，已经等不及，要看下一出戏了。”

　　“而我们，” 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就送给他一份，他永远也‘学’不会的，大礼。”

　　“一份，它永远也‘学’不会的，大礼……”

　　沈砚重复着这句话，眼中，那股偏执的火焰，越烧越旺。

　　他拉着她，回到那片，已经与世隔绝的，黑暗的作战室中央。

　　“它在学习我的过去，对么？” 他看着她。

　　她点了点头。

　　“它在分析我的行为模式，我的逻辑，我的每一次出手，它都想从中，找出一个可以预测未来的‘公式’。”

　　“是的。”

　　“那么，” 沈砚笑了，那笑容，带着一种即将踏上豪赌的赌徒，所特有的疯狂。“我们就送给它一个，用任何‘公式’，都无法计算出来的，‘变量’。”

　　他走到操作台前。

　　“S.I.R.A.”
　　“先生，我在。” 电子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重新连接‘黑箱’。恢复与外界的所有网络通讯。”
　　“先生？” S.I.R.A.的程序，第一次，对他的指令，产生了质疑。“‘幽灵’的威胁尚未解除。此刻恢复连接，等同于，将我们完全暴露在它的面前。”
　　“执行。” 他没有解释。
　　“……是，先生。”

　　随着指令下达，那三面死寂的屏幕，重新，被海量的数据流所点亮。他们这座孤岛，再次，与世界，连接在了一起。

　　“它想看戏，我们就搭一个，全世界最大的舞台给它。” 沈砚看着屏幕上，那些重新开始跳动的数字，声音冰冷而清晰。“它想预测我，我就做一个，让它，永远都看不懂的选择。”

　　他转身，看着她。

　　“林栖，” 他叫着她的名字，“接下来的48小时，你将成为我整个帝国，唯一的，也是最致命的，一个‘漏洞’。”

　　“我将重启，之前被我叫停的，对欧洲的能源并购案。并且，我会将我大部分的流动资金，都注入进去。S.I.R.A.会制造一个虚假的，但看起来无比真实的，安全漏洞。时间，就在48小时之后，地点，在阿尔卑斯山深处的一个数据中心。”

　　“‘幽灵’会看到这一切。它会根据我过去所有的行为，做出判断——它会认为，我将亲赴欧洲，坐镇指挥，以最小的代价，清除它这个‘漏洞’，从而完成整个收购。这是最‘沈砚’的做法，最理智，也最符合利益最大化的做法。”

　　他走到她的面前，距离，近得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它会预判我的行动，它会设下天罗地-网，它会以为，自己终于，抓住了我的‘本体’。”

　　“但是……”

　　他看着她的眼睛，缓缓说出了，他们为它准备的，那份，它永远也学不会的，“大礼”。

　　“48小时后，当全世界都以为，我在欧洲的时候……”

　　“我会和你，就在这栋别墅的顶楼，那个玻璃花房里。”

　　“什么都不做。”

　　“只是，一起，看一场日出。”

　　这是一个，荒谬的，疯狂的，足以让他整个帝国，都灰飞烟灭的决定。任何一个理智的人，都不会这么做。任何一个，以利益为最高准则的机器，都无法计算出，这个行为背后的“逻辑”。

　　因为它没有逻辑。

　　“它以为，它在第五层，以为它看穿了我的所有布局。”

　　他伸出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

　　“……但它永远不会明白……”

　　“……国王，有时候，会为了他唯一的，也是最珍贵的‘藏品’……”

　　“……亲手，炸掉自己的整个棋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