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默然坠落的世界》孑筠

20、运动会进行时 8

　　施然没想过今年围观接力赛的会有这么多人。

　　她目光所及之处全都是攒动的人头，把整个运动场都围得密不透风。为了使赛事的排场更大些，运动场四周还插上了许多五颜六色的小旗子。

　　倒是很有氛围。施然这样想着，然后把视线收回，看向聚在屋里的一伙人。

　　尽管还没有出场，安宿云也有些不太适应外边过于热闹的氛围。她把身子往墙角缩了缩，然后低下头看起书来。

　　为了增加联络员在接力赛中的参与感，上面特地在开场前增加了一个环节。获胜的成员将在接力赛中获得提前一秒起跑的资格。

　　不过获胜的名额不止一个，而排名在前面的小队自然也有极其优秀的联络员，所以获胜并没有明显的优势，主要是把场子热起来。

　　与安宿云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许如乔，她一副摩拳擦掌蓄势待发的模样，听见外面的欢呼声精神也更高亢了起来。

　　其他两人就比较正常了，莫观棋在一旁进行热身运动，余暮坐在椅子上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忽然，余暮哐叽一声倒在了桌子上。她扶着自己的脑袋揉了揉，又觉得趴在桌子上也不错，于是索性倒在桌面上睡了过去。

　　……好吧似乎也不太正常。

　　施然低下头看了看终端的时间，还有五分钟就要入场了。

　　外面的喧哗声也越来越大，施然恍然想起基地里好久都没有这么热闹过了。似乎每年都只有这一天，基地里才会重新变得有生机起来。

　　“比赛的锣鼓已经奏响！观众朋友们让我看到你们的热情好吗！”主持人激情澎湃的声音清晰地传入所有人的耳中。

　　又是一阵排山倒海般的欢呼声。

　　“让我们一起倒数五个数——五、四、三、二——”

　　休息室的门应声而开，耀眼的天光从缝隙里闯进来，所有人沐浴在白昼里，像被镀上一层银光。

　　“一！”

　　“我们走吧。”施然向大家偏偏头，然后向着光芒处走去。

　　于是，大家一同迈进了黎明前的曙光里。

　　观众席上，米因星和傅易封亭亭一早就到达了运动地，在靠近选手休息区的地方占了一个视野极佳的位置。

　　比赛正式开始前，又陆陆续续进了很多人，又因为这里的位置过于优越，不一会儿，这一片地方已经人满为患。

　　因为身高问题，米因星几乎要被周围人推搡得喘不过气来。他想离开这个地方，但他又不想错过即将进行的接力。

　　傅易看见米因星的窘境，踮起脚朝他挥挥手：“米因星！到这儿来！”

　　米因星艰难地从人群里挤过来。傅易抢占到了第一排的位置，米因星也终于得以呼吸到了第一口新鲜空气。

　　“记得跟紧我们，别走散了。”封亭亭偏过头提醒。

　　米因星点点头，与此同时主持人开始进行他那亢奋得有些过头的开场。

　　人群的热情也彻底被点燃，大家一同欢呼着、喝彩着，为即将到来的接力赛毫不吝啬地贡献自己的分贝值。

　　休息室的门也在这时打开，参与最终角逐的各位选手悉数登场。他们朝观众们点头致意，享受着大家的目光和夸赞。

　　只一眼，米因星就找到了施然。

　　施然的身边应该就是小组所有的成员，有三个他都认识。余暮没有什么表情地走在前面，许如乔用力地向观众席挥舞手臂，安宿云在队伍最后面低下头躲避观众的视线，还有一个男生正在大方地向大家打招呼。

　　好耀眼啊……

　　即使现场没有聚光灯，全场的注意力也集中在他们身上。

　　不知道是谁先起了头：“施然许如乔加油！一定要夺冠啊！！”

　　一时间，所有人都被唤醒般，纷纷喊出自己支持的运动员的名字。赛场一时间被铺天盖地的声援铺满，声音如潮水般涌来。

　　身边的封亭亭也把两手放在嘴边，竭力呐喊道：“老妈！记得拿个奖杯回来！！”

　　米因星扶在栏杆上的手不自觉曲了一下，他看向施然的方向，却发现对方也朝这边望了过来。两人的眼神交汇了片刻，然后施然弯起唇角——

　　对自己做了个口型。

　　米因星当然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只觉得周遭沸腾的声音都被压了下去，世界中只剩下施然那根本传不过来的低语。

　　他指指自己的耳朵，表示听不见她的话。

　　施然笑得更欢了。她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背过身然后朝这边比了个大拇指。

　　米因星晃神了一瞬，然后听见主席台那边传来让所有参加接力赛的选手集合的广播。

　　余暮在起点线上活动了一下脚腕，然后双腿屈膝，做出起跑姿势。

　　上次被这么多人注视的时候，还是在上次运动会。

　　她倒是不紧张，反正周围的这些人都和自己无关。他们的喜怒哀乐也好，悲欢离合也罢，都不过是别人的故事罢了。

　　这是她一贯的宗旨，在她的人生信条里，自己始终是排在首位的，别人的心情和态度统统不重要。

　　倒是刚刚安宿云的表现，在看到场上另一个女生的时候，竟然畏畏缩缩表现出了躲闪的神色，巴不得自己钻进洞里，这是她不能理解的。

　　……虽然最后没有出大岔子就是了。

　　想到这里，她抬头往安宿云的方向望去。安宿云感受到余暮的目光，努力挤出笑容，然后默默做了一个加油鼓劲的手势。

　　……奇怪的人。

　　余暮收回自己的视线，望向前方的赛道。

　　“选手各就各位——预备——”

　　“砰——！”

　　发令枪霎时响起，余暮立刻起身，用尽全力向前奔去。她的爆发力比其他人要强得多，因而在一开始就甩开了别人一截。

　　人群很快沸腾起来，余暮一马当先冲在前面，很快成了赛场的焦点。

　　“哇——那是谁？”傅易好奇地看向冲在最前面的余暮，“这也太快了吧！”

　　米因星抱臂站在栏杆前，不由得轻皱了一下眉头。余暮的速度是很快，不过……

　　不过……爆发太强的起步，换来的往往却会是耐力的极速下降。半程后，余暮能明显感受到身体有些力不从心，于是她的速度也逐渐放缓。

　　“可惜，她的体力维持不了多久。”封亭亭摇了摇头，“采取这样的策略感觉有点……鲁莽？”

　　一圈……

　　又一圈……

　　余暮的体力要被消耗殆尽，自己和别人的距离正越来越近，观众席上的欢呼声也弱了不少。

　　她抽空回头看了一眼，再这样下去，自己给小队创造的绝对优势也将不复存在。

　　她咬咬牙，强行将速度提起来。在她的意识里，空气在胸腔里稀薄得过分，自己根本呼吸不上来。

　　事实证明，人在濒临极限时是会走马灯的。

　　恍然间，余暮脑海里闪过几个片段。无垠的沙漠，升起的硝烟、结队的狼群……这些画面不合时宜地出现在自己的脑袋里，像倒带的电影。

　　呵，竟然会想起这些吗……

　　不过也是，和那些过往相比，区区接力赛算什么？不过是一场无聊的狂欢罢了，甚至连生死都不必担忧。

　　想到这里，她本沉重的脚步变得轻快起来，呼吸也顺畅许多。眼前的一切像是蒙上了一层血迹，让她恍如回到了最熟悉的地方。

　　好熟悉啊，熟悉得令人作呕。

　　离交接的地方还有200米。

　　“……是我眼花了？”傅易揉了揉眼睛，“怎么感觉她的速度比开始还快？”

　　米因星定睛看过去。傅易没有眼花，余暮的确是在做最后的冲刺，而且加速的幅度还不小。

　　红色的接力棒在她手上愈发刺眼，她举起接力棒与肩平齐，示意莫观棋准备接棒。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在最后继续加速放手一搏，终于将接力棒交到了莫观棋手里。

　　她摇摇晃晃走到跑道外，然后控制不住开始干呕起来。接着，她身形一歪，倒在了她意识里的血泊之中。

　　莫观棋接过余暮交予自己的接力棒后，抬脚开始奔跑起来。

　　和余暮不同，他采取的是更为稳妥的匀速策略。在整场比赛中他会保证自己起步和结束的速度差不多，以此来保持余暮打下的优势。

　　不过也正因为这种策略，一开始己方和他人的差距也不会太大。

　　莫观棋用余光可以瞥见对手借势追了上来，不过他并没有在意，继续按照自己的节奏进行接力。

　　“别人都追上来了，他一点都不急吗？”一些观众发出不满的抱怨。

　　“人家好不容易争取来的优势一下就没咯！真苦了那个姑娘，好像还是被别人扶下去的！”有人啧啧惋惜道。

　　莫观棋没有理会声音忽然喧闹起来的主席台。这时候他有一件更值得关心的事情。

　　……后面相邻跑道的选手，是不是离自己有些近了？

　　像是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莫观棋的右臂立马被猛烈碰撞了一下。尽管早有准备，但他还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力量打了个趔趄，不过好在接力棒并没有脱手。

　　他下意识抬头看去，始作俑者装作没事人般继续摆臂向前，不过嘴角却没有掩盖掉那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他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