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默然坠落的世界》孑筠

18、运动会进行时 6

　　“2、1——”

　　安宿云被计时器的提示音拉回现实，她回过神来回答：“是SPU3609！”

　　随着结束的哨声响起，这一轮比赛的结果也尘埃落定。

　　“恭喜。”对方站起身来，礼貌性地向安宿云伸出手。

　　“谢谢，你也很厉害！”安宿云慌忙握上对方的手回应道。

　　安宿云抬头看向头顶的计分屏，自己的名字上多了一个小皇冠——那是这轮胜者的标志。

　　太好了……自己终于为团队做了些什么。

　　这样是不是，不会让大家失望了？

　　安宿云常常会怀疑自己，明明自己能力并不突出，性格也不开朗，凭什么像施然她们那样优秀的人会为自己驻足？

　　如果自己达不到他们的预期，是不是就会被毫不犹豫地抛弃，重新变成孤零零一个人？

　　她在心里无数次诘问过这个问题，质疑自己不够好，害怕自己被丢下。

　　所以，她只能不断地向前奔跑，哪怕自己已经精疲力尽，哪怕前路漫长又曲折。

　　这大概就是一种——“不配得感”吧。

　　下了赛场后，施然拍了拍安宿云的背：“做得好啊宿云，决赛应该就在后天吧？”

　　安宿云点点头：“嗯。”

　　“加油加油！我们都相信你能行！”许如乔也凑过来鼓劲道。

　　“我会努力的！”安宿云点头的速度更快了些。

　　所有人都沉浸在安宿云的胜利中，忽然施然低头看了看时间想起来什么：“再过十分钟是不是就到余暮和莫观棋的跳高了？”

　　众人如梦初醒，然后拔腿向运动场西边狂奔而去。

　　等到赶到赛场时，余暮已经呈大字型躺在了地上，连带着跳高杆一起。

　　“……什么情况？”许如乔掩盖不住脸上大写的疑惑，“我们错过了什么？”

　　余暮装作没事人一般站起身来，然后拍拍粘上灰的双手，朝其余人的方向扬了扬手：“哟，你们来了。”

　　她干笑两声：“一不小心把高度选得太高了，没跳过去……”

　　众人：……

　　“没关系，还有一次机会，我肯定不会……”

　　下一刻，余暮以同样的大字型姿势躺在软垫上，身边同样是那根跳高杆。

　　余暮心虚地眺望远方：“哈哈，看来还是有点高……”

　　操场另一边的男子组，莫观棋则不负众望摘得了决赛第三名，小组总分也因此加上了八分。

　　在今日的比赛项目结束后，小组成员也各自回到休息室，打算进行下一日的准备。

　　晚上十点半，负责图书馆大门的婆婆敲了敲安宿云旁边的桌面，把一串钥匙留在了那里：“孩子，今天我家里有点事情，只能又麻烦你锁上楼下的大门了。”

　　“好的婆婆。”安宿云收下那串钥匙，对婆婆点点头。

　　“每次都看见你在这学习到很晚，一来二去都眼熟你了。看到你这副样子，倒是又想到我年轻的时候……”

　　婆婆又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安宿云也不着急，笑着聆听老人家那些往事。说到最后，老人才一拍脑袋想起自己家还有事，于是匆忙和女孩告别。

　　安宿云目送婆婆离开后，又埋头翻阅自己带过来的书。

　　明天就是决赛了，自己一定会拼尽全力，至少……别留下太多遗憾。

　　直到基地预告宵禁的钟声敲响，安宿云才从浩瀚的书海中回过神来，收拾东西准备回宿舍。

　　她把大门锁好，又仔细检查了一番，才放心转身离开。

　　然后，在图书馆台阶旁的路灯下，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莫观棋前辈？”她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你怎么这么晚还在这里？”

　　“上次不是说好了来接你嘛，”他接过安宿云手里拎着的沉甸甸的袋子，“里面都是复习的资料？”

　　安宿云还在思索“上次”是什么时候，等到反应过来莫观棋的问题时，只看到莫观棋默默注视着自己，耐心等待着自己的回答。

　　她的内心闪过一丝慌乱：“啊，对，是的，还有一部分留在图书馆，只带了一些回来。”

　　莫观棋看到对方这副样子，忍不住笑了声。他晃了晃书袋，偏过头望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安宿云，轻声说道：“不用把自己逼得太紧了，向前的时候偶尔也停下脚步休息一会儿吧。”

　　安宿云抬起头，下意识否定道：“其实也没有很辛苦……”

　　“这样啊，那大概是我多虑了吧，”莫观棋没有戳穿她，顺着安宿云的话说了下去。

　　两人又并肩走了一段路，突然路边传来一阵熟悉的叫声，面团突然从草丛里冲出来，然后扑到了安宿云身上。

　　“你也在啊，小家伙。”安宿云蹲下来抚摸上面团的脑袋，面团也舒服地眯上了双眼，在安宿云脚边绕起圈来。

　　“不知不觉它都长这么大了，”莫观棋也蹲在她们身边，一手撑着脑袋，“记得刚来的时候才这么点大吧。”

　　他用手比划了拳头般的大小，安宿云轻笑一声：“也没有那么小啦……”

　　两人又逗了一阵面团，此时基地宵禁的第二道钟声也敲响，安宿云这时才依依不舍和面团告别。

　　橘猫摇摇尾巴，抬起脚一步三回头，最终还是消失在了阴影里。

　　莫观棋站起身来，然后朝安宿云伸出手。

　　他站在路灯下，逆着光俯下身，周遭有一圈淡淡的光晕。有风从身边路过，树叶自枝桠上落下，飘落在两人身上。

　　安宿云一愣，然后握上对方的手顺势站了起来。

　　两人重新并肩走上回去的路，莫观棋冷不丁开口：“其实我觉得你很厉害。”

　　安宿云不可置信地指向自己：“我？”

　　“嗯，”莫观棋偏头看过去，眼睛里带着笑意，“对待事情很认真、很会考虑别人的感受、就连小动物也很喜欢你。在擅长的领域，整个人就像是发着光一样。”

　　没有想到对方会挑起这个话题，安宿云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可是，我……没有那么厉害的天赋，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每次都是你们在前面等我……”

　　“不要轻易否定自己呀，”莫观棋停下脚步，眼里却流露出一种说不出的认真，“你明明有那么多厉害的地方，人可不是只有完美才算优秀。”

　　“你当然值得被等待，也值得被大家拥抱与爱。”

　　似是被什么狠狠击中了般，安宿云瞬间愣在了原地。

　　虽然常常被施然她们鼓励，但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肯定自己的价值，第一次有人对自己说“你值得”。

　　原来……原来自己的存在，也能给别人带去光芒，也是有意义的吗？

　　安宿云深吸一口气，努力调整自己的呼吸。等到心情彻底平复下来，她朝莫观棋露出一个真挚的笑容：“谢谢你。”

　　第三声宵禁的钟声在此刻敲响，两人不约而同地加快了脚步。这是最后一次警告的钟声，在此之后如果被巡逻队发现，则会被罚扫一周的操场。

　　“那就送你到这里了，”莫观棋看着灯火通明的宿舍，向安宿云告别，“到宿舍了记得给我发个消息。”

　　“好，”安宿云朝莫观棋挥挥手，“你开导我的话，我会记在心上的。”

　　莫观棋笑了笑，转身离开。

　　无边的夜色吞噬了整片天空，几颗零星的星子在皎白的月亮旁边闪耀，宣告着这一天的结束。

　　第二天如约而至，一早便是安宿云要参加的知识抢答决赛。安宿云照例用发带在脑后扎好两根低马尾，然后出了门。

　　她在路上遇到了一同赶往比赛场地的施然一行，于是索性加入了她们的队伍。

　　很快到了赛场，安宿云闭上眼睛，在脑中飞快地回忆了一遍所有的知识点，然后在位置上安静等待。

　　一个漆黑的影子出现在了眼前，安宿云抬起头，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安宿云记得她是自己这场比赛的对手，在这届联络员里排名第一。对方认出了安宿云，挑了挑眉，语气轻佻：“哈，我的对手是你啊。”

　　“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她如此评价道，“好好享受吧，以后没准就进不了决赛喽～”

　　安宿云刚想说什么，比赛的哨声却在此刻吹响。

　　“双方选手，请就位——”

　　安宿云站到答题台上严阵以待，对手则气定神闲地瞥了自己一眼，她的眼神很锐利，像是猛兽打量着唾手可得的猎物。

　　单是捕捉到这个眼神，安宿云便觉得不寒而栗，她搭在显示屏上的手也不自觉顿了顿。

　　“比赛开始——！”

　　直到对方正式进入状态，安宿云才明白什么叫做真正的“碾压”。

　　不是细雨漫过脚踝的冰凉触感，而是无边的暴雨淹没一切的无尽绝望，脑海里除了机械的答题意识外什么也没有。

　　等到安宿云回过神来时，一切都已经结束，大屏幕的比分也停留在了31：59。

　　分差太大了，两人之间的实力差距……也太大了。

　　安宿云明白这一点。也正是因为明白这一点，她内心里的沮丧也愈发强烈。

　　“呵，我说过的，赢你还是轻轻松松。”

　　“恭喜。”安宿云没有忘记赛后的礼节，向对方伸出手。

　　对方拍落安宿云悬滞在空中的手：“客套话就不必了！不如考虑换个方向努力吧，我看你根本没有这方面的天赋，何必折磨自己？”

　　安宿云愣在了原地。

　　她好不容易在心里砌起的高墙，又悄悄出现了一丝裂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