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失九月》神原月

33、第 33 章

　　陈阿姨提着菜篮子经过超市时，正看见李妈妈在门口晾床单。晨风拂过，床单猎猎作响，上面几点隐约的水渍让她皱起眉头。

　　“李姐。”她快步走过去，压低声音，“那两个孩子......还住一起？”

　　李妈妈抖开最后一条床单，雪白的布料在阳光下泛着光。她没回头，语气平静：“嗯，住一起。”

　　陈阿姨手里的菜篮子晃了晃，土豆滚落一地。她顾不得捡，扯住李妈妈的衣袖：“这怎么行！你不是说......”

　　“我说什么了？”李妈妈终于转身，眼角带着细碎的笑纹，“我说，孩子们的事，让他们自己决定。”

　　“可他们是两个男的！”陈阿姨急得跺脚，“这要传出去，你们家还做不做生意了？萱萱以后怎么说婆家？”

　　巷口有摩托车驶过，扬起细小的尘埃。李妈妈弯腰帮她把土豆一个个捡回篮子，动作不疾不徐。

　　超市里传来李萱哼歌的声音，少女的嗓音清亮亮的，像敲在瓷碗上的筷子。

　　“孩子们的路，得让他们自己走。”李妈妈拍拍陈阿姨的手背，“咱们老一辈的，看着他们别走歪就行。”

　　陈阿姨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视线突然定在巷子深处。

　　李瑞渊和吴烨正从仓库里搬货。年轻人穿着同款的工字背心，汗水沿着脊沟往下淌。吴烨搬着沉重的纸箱，手臂肌肉绷紧，却还分神用肩膀顶了顶身旁的人：

　　“让你别搬重的。”

　　李瑞渊嗤笑，随手把烟蒂摁灭在墙上：“瞧不起谁？”

　　他作势要抢吴烨手里的箱子，却被对方灵活地躲开。1青年微微俯身，在男人耳边说了句什么。下一秒，李瑞渊耳根泛红，抬脚就踹：

　　“滚蛋！”

　　那眼神凶巴巴的，嘴角却带着压不住的笑意。

　　陈阿姨看着这一幕，突然想起今早买菜时，肉铺老板还在夸：“李家那小子现在靠谱多了，天天来进货，也不打架了。”

　　她沉默良久，轻轻叹了口气：“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李妈妈望着儿子和吴烨并肩远去的背影，眼神温柔，“老陈，你摸良心说，小烨来了之后，渊仔是不是变好了？”

　　陈阿姨怔住了。

　　确实，那个曾经提着砍刀满街跑的混世魔王，现在会老老实实搬货理货；那个对谁都不耐烦的刺头，会耐心教妹妹写作业；就连超市的账本，如今都记得清清楚楚。

　　“两个人在一起，图个什么？”李妈妈轻声说，“不就是图个互相扶持，踏实过日子吗？”

　　正说着，吴烨小跑着回来了。青年额发被汗水打湿，手里捧着个纸袋：

　　“阿姨，刚出炉的蛋挞。”他腼腆地笑笑，“您和陈阿姨尝尝。”

　　纸袋散发着甜香，暖烘烘的。陈阿姨接过蛋挞，看见年轻人掌心被纸箱勒出的红痕，突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李妈妈掰开蛋挞，金黄的馅料流淌出来。她尝了一口，点点头：“不错，给渊仔留两个。”

　　“留了。”吴烨眼睛亮亮的，“他喜欢甜的。”

　　看着年轻人跑远的背影，陈阿姨喃喃道：“可是这世上......”

　　“这世上路多着呢。”李妈妈打断她，“不是只有一条道能走到底。”

　　巷子深处传来李瑞渊的喊声：“吴烨！磨蹭什么？”

　　“来了！”吴烨应着，跑了几步又回头，朝她们腼腆地挥挥手。

　　阳光洒在三角梅上，落在年轻人汗湿的脊背，照进陈阿姨怔忪的眼里。她低头看着手里的蛋挞，酥皮簌簌落下，像某种固执的观念在松动。

　　“其实......”她轻声说，“小烨那孩子，确实挺好的。”

　　李妈妈笑了，眼角皱纹舒展开来，像被秋风抚过的湖水。

　　超市里，李萱正在整理货架。少女哼着不成调的歌，把巧克力摆成爱心的形状。窗外，两个年轻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巷口，只有笑声还在九月的空气里飘荡。

　　陈阿姨最终提着菜篮子走了。临走前，她小声说：“……对了，那个我家黄皮熟了，下次带点过来。”

　　李妈妈站在超市门口，看着老邻居的背影消失在巷子拐角。晨风吹过，晾晒的床单轻轻摆动，像一面面白色的旗帜。

　　她知道，这条巷子里的流言蜚语不会停止。但没关系，日子是自己在过。就像这床单，脏了洗，洗了晒，总会干净的。

　　转身进屋时，她听见仓库方向传来儿子压低的笑骂，和吴烨温柔的回应。

　　这样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