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 3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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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妈妈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超市的。
傍晚的客流高峰，顾客来来往往，扫码枪嘀嘀作响，她却像个提线木偶，机械地重复着收钱找零的动作。脑子里反复播放着出租屋里的画面。儿子倔强的眼神，吴烨苍白的脸，还有那两个并排放着的面碗。
“老板娘，这箱牛奶多少钱？”
她恍惚地抬头，看见一个母亲牵着小男孩站在柜台前。小男孩踮着脚，眼巴巴地望着货架上的糖果。
“妈，我想吃糖。”小男孩拽着母亲的衣角。
那位母亲无奈地笑笑，掏钱买了一根棒棒糖。小男孩立刻眉开眼笑，剥开糖纸，先递到母亲嘴边：“妈妈先吃。”
李妈妈怔怔地看着这一幕，忽然想起李瑞渊小时候。那孩子从小就倔，但每次得了什么好吃的，总会先塞到她嘴里，粗声粗气地说：“妈你尝尝。”
眼眶又开始发酸。
“老板，结账啊！”后面的顾客催促道。
她猛地回过神，慌乱地扫码收款。手指碰到冰冷的扫码枪，突然想起吴烨刚来他们家时的样子。那么瘦的一个孩子，站在家门口不敢进来。
那时李瑞渊在外面混日子，整天惹是生非。她把吴烨带回家，私心里是希望有个懂事的孩子能带带儿子。却没想到......
“妈，我来了！”李萱蹦蹦跳跳地跑进来，看见母亲的脸色，笑容立刻僵在脸上，“妈，你还好吗？”
李妈妈摇摇头，想说点什么，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了。
“是不是哥又惹你生气了？”李萱小心翼翼地问。
说实话，当时她只觉得兄弟感情好，现在想来，一切都有迹可循。
“妈？”李萱担忧地晃了晃她的手
她想起去年下大雨，李瑞渊冒着大雨去火车站接放国庆假回来的吴烨，浑身湿透却把伞全撑在吴烨头上。
那些被她忽略的细节，此刻都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萱萱，”她轻声问，“你觉得你哥和小烨......怎么样？”
李萱歪着头想了想：“哥对烨哥特别好，上次烨哥感冒，哥连夜去药店买药。而且烨哥来了之后，哥都不怎么打架了。”
是啊，李妈妈心想，吴烨来了之后，儿子确实变了很多。虽然还是那副懒散样子，但至少不再惹是生非，还知道找个正经工作糊口。
可是......两个男人......
“老板娘，来包烟。”
熟悉的嗓音让她回过神。是常来买东西的老陈，就住在他们出租屋对面那栋楼。
老陈递过钱，压低声音说：“李姐，有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李妈妈心里咯噔一下。
“今天我老婆跟我讲，下午看见你家渊仔和那个小吴......”老陈欲言又止，“在巷子里......唉，年轻人感情好是好事，但这光天化日的，影响不太好，而且还是两个男的……”
她的心沉到谷底。连老陈都看见了，这事怕是瞒不住了。
“要我说啊，”老陈继续道，“现在时代不同了，咱们老观念也得改改。我在深圳工作的侄子说，那边这样的事多着呢，人家都叫'同性恋'，不是什么病。”
李妈妈愣住了。
老陈叹了口气：“渊仔那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虽然混了点，但心地不坏。小吴更是个好孩子，考上清华多不容易啊。他们俩要真是在一起......总比渊仔整天在外面混日子打架强吧？”
老陈拿着烟走了，留下李妈妈独自发呆。
夜幕降临，超市里的顾客渐渐少了。李萱在货架前整理商品，哼着不成调的歌。
李妈妈拿出手机，点开那个被置顶的聊天窗口。上一次聊天还是昨天，她让李瑞渊记得吃早餐。
手指在屏幕上徘徊了很久，她点开了陈阿姨发来的那个视频。
画面中，两个年轻人在巷子里接吻。阳光透过三角梅的缝隙洒在他们身上，李瑞渊的手轻轻搭在吴烨腰间，那样温柔的姿态，是她从未见过的。
她忽然想起多年前，李瑞渊的父亲还没有赌博酗酒的时候，也会在无人的巷子里偷偷牵她的手。那个年代，自由恋爱也是要被人指指点点的。
心脏像是被什么触动了。
她关掉视频，打开通讯录，找到了李瑞渊的号码。
…………
出租屋里，烟雾缭绕。
李瑞渊站在窗边，已经抽完了半包烟。吴烨坐在沙发上，双手抱着膝盖，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要不......”吴烨轻声说，“我还是先回学校住几天......”
李瑞渊回头瞪他一眼：“你再提试试？”
吴烨低下头，不说话了。
手机突然响起，是李萱发来的消息：“哥，妈哭了整整一个下午，现在一个人在超市里发呆。你们到底怎么了？”
李瑞渊握紧手机，指节发白。
“是萱萱？”吴烨问。
李瑞渊把手机扔到沙发上，烦躁地扒了扒头发：“我妈她......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
吴烨看着他紧绷的侧脸，心里一阵酸楚。他知道李瑞渊看似不在乎，其实比谁都在意家人的看法。
“其实阿姨说得对，”吴烨轻声说，“我们这样......是不太正常......”
“才不是！”李瑞渊猛地转身，眼神凶狠，“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哪里不正常？”
吴烨被他吼得一愣。
李瑞渊大步走过来，蹲在他面前，握住他的手腕：“吴烨，你给我听好了。我李瑞渊长这么大，从来没对什么事认真过。就你，是我唯一认准的。”
他的眼神太炙热，烫得吴烨眼眶发酸。
“可是......”
“没有可是。”李瑞渊打断他，“我妈那边，我会想办法。但你要是敢跑......”
他没说完，但眼神里的威胁显而易见。
吴烨看着他，忽然笑了。笑容很浅，却像破开乌云的阳光。
“我不跑。”他轻声说，“你在哪，我在哪。”
李瑞渊盯着他看了很久，突然站起身：“饿了，煮面去。”
他转身往厨房走，背影依然挺拔，但吴烨看见他耳根泛起的薄红。
手机又响了，这次是李妈妈打来的。李瑞渊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妈”字，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妈......”
“渊仔，”电话那头，李妈妈的声音很平静，“你和小烨......晚上回来吃饭吧。”
李瑞渊愣住了。
“我炖了汤，”李妈妈继续说，“小烨最爱喝的玉米排骨汤。”
长时间的沉默后，李瑞渊才哑声回答：“好。”
挂断电话，他站在厨房里，久久没有动作。
“阿姨说什么了？”吴烨担忧地问。
李瑞渊转身，表情复杂：“妈让我们回去吃饭。”
吴烨睁大眼睛：“真的？阿姨她......不生气了？”
李瑞渊摇摇头，他也摸不透母亲的态度。但至少，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傍晚时分，两人一前一后走进超市。李萱正在收银，看见他们，立刻挤眉弄眼地使眼色。
李妈妈从里间走出来，手里端着一锅热腾腾的汤。她的眼睛还红肿着，但表情很平静。
“来了？”她看了两个年轻人一眼，“洗手吃饭。”
这顿饭吃得很安静。李萱时不时偷偷打量哥哥和吴烨，被李妈妈用眼神制止了。
饭后，李妈妈收拾着碗筷，突然说：“小烨，帮阿姨把垃圾拿出去倒一下。”
吴烨连忙起身：“好的阿姨。”
李瑞渊也要跟着去，被李妈妈叫住了：“你留下，帮我把货架整理一下。”
超市里只剩下母子二人。李瑞渊站在货架前，心不在焉地整理着商品。
“渊仔，”李妈妈突然开口，“妈想了一个下午。”
李瑞渊动作一顿。
“妈老了，不懂你们年轻人的事。”李妈妈的声音很轻，“但是妈知道，小烨是个好孩子，他对你是真心的。”
李瑞渊转过身，惊讶地看着母亲。
李妈妈笑了笑，笑容有些苦涩：“你长这么大，从来没见你对谁这么上心过。妈虽然理解不了，但是......如果你们执意要在一起，那就好好过日子。”
李瑞渊怔在原地，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妈知道你脾气不好，”李妈妈继续说，“但是对小烨，你要多担待点。那孩子不容易，你别欺负他。”
“我......”李瑞渊喉结滚动，“我不会。”
李妈妈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两个红包：“这是给你们俩的。马上就要开学了，小烨回北京，花钱的地方多。”
李瑞渊看着母亲手里的红包，鼻子突然一酸。他想起小时候，每次开学前，母亲也会这样给他准备红包，说是“利是”，保佑他平平安安。
“妈......”他声音沙哑，“对不起。”
李妈妈摇摇头，把红包塞进他手里：“傻孩子，跟妈说什么对不起。只要你平安快乐，妈就知足了。”
这时吴烨倒完垃圾回来，站在门口不敢进来。
李妈妈朝他招招手：“小烨，来。”
吴烨忐忑地走过去。
李妈妈把另一个红包塞进他手里：“回北京的路上买点吃的。一个人在外面，要照顾好自己。”
吴烨看着手里的红包，眼眶瞬间红了：“阿姨，我......”
“别哭，”李妈妈拍拍他的肩，“以后常回来吃饭……”
李瑞渊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悄悄伸手牵住了吴烨的手。
李妈妈看着他们，轻轻叹了口气，转身继续整理货架。背影依然单薄，但步伐很稳。
窗外，华灯初上。九月的晚风吹拂着老城的街道，带走夏日的燥热。
李瑞渊低头在吴烨耳边说：“看，我说过会解决的。”
吴烨把脸埋在他肩上，轻轻点了点头。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李妈妈发来的消息：“妈虽然理解不了你们，但还是希望你们能平平安安的。如果执意要在一起，那就好好过日子。”
短信很短，却像一道光，照亮了前路的所有阴霾。
一条短信像温柔的绳索，把走失在迷雾中的人慢慢拉回彼此身边。前路还长，但至少这一刻，他们握紧了彼此的手。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第 30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