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被遗忘》孟春旭

7、第七章

　　车队重新启动，气氛却并未因击杀一名浮游者而轻松多少。王斌力场透支，脸色苍白，需要时间恢复；陈浩消耗也不小；每个人都绷紧了神经，警惕着可能接踵而至的第二波、第三波攻击。
　　云云的感知扩张到极限。荒野的风吹草动，岩石的阴影，能量的细微涟漪，都无法逃脱她的扫描。她确信刚才的袭击绝非全部。那个岩石巨汉更像是一个试探，一个吸引火力的诱饵。真正的杀招，一定还在后面。
　　“前方三公里，进入裂谷路段。”孙倩的声音从高空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两侧是高耸的岩壁，通道狭窄，是完美的伏击点。”
　　郑磊的声音沉稳：“收到。全员最高警戒。壁垒，还能撑住吗？”
　　王斌咬紧牙关：“短时间可以，但不能像刚才那样硬抗了。”
　　“足够了。浩子，提前侦查裂谷入口。静流，重点感知岩壁上方和两侧。”郑磊快速分配任务。
　　车队速度放缓，如同小心翼翼的巨兽，驶向那如同大地伤痕般的裂谷。
　　裂谷入口处，陈浩的身影从阴影中浮现，打了个安全的手势。车队开始依次进入。
　　一进入裂谷，光线顿时暗淡下来，两侧是高耸近百米的陡峭岩壁，压迫感极强。车轮碾过地面的碎石，发出单调的回声，在狭窄的空间里被放大，更添几分寂静中的恐怖。

　　云云的感知如同水银泻地，覆盖着每一寸岩壁。突然，她的眉心微蹙。
　　“岩壁左上方，大概六十米高度，能量反应……很奇怪。不是攻击性，像是……沉睡？或者伪装？”她快速汇报，语气带着一丝不确定。那能量波动非常微弱且平稳，与之前遭遇的浮游者的活跃状态截然不同。
　　“锁定位置！”郑磊立刻下令。
　　孙倩的视线和李俊的探测器立刻聚焦过去。
　　“看到了……那是什么？”孙倩的声音充满困惑，“好像……是一个人被某种巨大的、暗紫色的水晶包裹着？嵌在岩壁里？”
　　“能量读数很微弱，但结构异常稳定，从未见过这种类型。”李俊补充道。
　　被水晶包裹的人？嵌在岩壁里？
　　这诡异的景象让所有人都感到莫名的不安。
　　“保持距离，继续观察，可能是一种新型陷阱……”郑磊话音未落！
　　异变陡生！
　　那包裹着人体的暗紫色水晶，毫无征兆地——碎裂了！
　　不是爆炸性的碎裂，而是如同冰层融化般悄然龟裂，然后化作无数细小的、闪烁着微光的粉尘，簌簌落下，露出了里面的人影。
　　那是一个穿着残破战斗服的女子，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得像纸，仿佛失去了所有生机，随着水晶碎裂，她身体一软，就从六十米高的岩壁上直直坠落下来！
　　“小心！”不止一个人喊出声。
　　这一幕太过出乎意料！不是攻击，而是……一个人从高空坠落？
　　出于本能，距离落点最近的王斌，几乎是下意识地再次撑起了已经摇摇欲坠的『力场护盾』，并非为了防御，而是试图接住那个坠落的身影，减缓她下落的速度——无论她是什么，从那种高度摔下来必死无疑。
　　力场成功缓冲了下坠力道，那女子轻飘飘地落在力场之上，仿佛一片羽毛。
　　就在她接触力场的瞬间，异变再起！
　　那女子原本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
　　眼中没有瞳孔，只有一片纯粹的、妖异的紫芒！
　　她接触力场的手掌猛地按在护盾上！
　　嗡——！！！
　　一股无法形容的、诡异的吸收力瞬间爆发！王斌那本就黯淡的力场护盾，如同遭遇了黑洞一般，能量被疯狂抽离，瞬间变得稀薄透明，然后——彻底崩溃消散！
　　“噗——！”王斌遭到致命反噬，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整个人萎顿下去，彻底失去意识！
　　“王斌！”赵医生惊骇欲绝，扑上去抢救。
　　而那个睁开紫眸的女子，则借助刚才吸收的力场能量，身体在空中优雅地一个翻转，轻巧落地，落在车队正前方。
　　她抬起头，妖异的紫眸扫过惊骇的众人，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诡异的微笑。她的皮肤表面，似乎还有未散去的紫色晶尘在微微闪烁。
　　“第二个……”陈浩声音干涩。
　　云云的心脏猛地一沉！陷阱！这是一个精心设计的、利用人类同情心的致命陷阱！
　　那诡异的水晶并非囚禁，而是一种……伪装和能量储存装置？她通过假死状态骗过初步侦查，然后利用王斌的救援心理，瞬间破掉了小队最强的防御壁垒！
　　这个浮游者的危险程度和狡猾程度，远超刚才那个岩石巨汉！
　　“攻击！”郑磊从震惊中反应过来，怒吼着第一个冲了上去，硬化拳头直砸对方面门！
　　女子不闪不避，只是抬起那只刚刚吸收了力场能量的手，掌心紫芒一闪！
　　一面小巧的、暗紫色的菱形能量盾瞬间浮现！
　　铛！！ 郑磊的重拳砸在盾上，竟然发出金铁交击之声！那小小的盾牌纹丝不动，反而将郑磊震得手臂发麻！她吸收了王斌的力场能量，并将其转化为了自己的防御！
　　与此同时，她的另一只手朝着侧方阴影处一挥！
　　一片紫色晶尘泼洒而出，瞬间将试图从阴影中突袭的陈浩逼了出来！那晶尘似乎对阴影能量有极强的干扰和腐蚀作用！陈浩狼狈后退，手臂上沾染晶尘的地方传来刺痛感！
　　“她的能力是『能量吸收转化』和『紫晶操控』！危险程度极高！”李俊的声音带着惊恐，“她能吸收我们的能量攻击并转化为己用！”
　　远程攻击无效！近战被完美防御！阴影突袭被克制！
　　只是一个照面，小队最强的盾（王斌）倒了，最强的矛（郑磊）被挡，奇兵（陈浩）被破！局势瞬间崩坏！
　　孙倩的狙击子弹打在紫色能量盾上，只是溅起一丝涟漪，毫无作用。
　　那紫眸女子嘴角的笑意更深，一步步向前逼近，妖异的紫眸扫视着众人，最终，落在了被重重保护起来的装甲运输车上。
　　她的目标，始终未变。
　　云云站在队伍中，大脑飞速运转。这个新出现的浮游者能力极其棘手，几乎完美克制了小队现有的配置。硬拼下去，全军覆没只是时间问题。
　　她必须出手了。但不是以异能者的方式。
　　她的目光快速扫过周围环境，最终定格在两侧高耸的岩壁上。
　　一个计划瞬间形成。
　　她悄悄后退半步，看似是因为恐惧，手指却看似无意地触碰了一下身旁满是碎石的岩壁。
　　与此同时，她将那浩瀚如海的、属于90%以上危险程度的恐怖感知力，凝聚成一丝无比尖锐的、针对性的意念，并非攻击，而是——沟通与引导！
　　目标是——岩壁深处某些沉睡的、庞大的存在。
　　下一秒！
　　轰隆隆隆——！！！
　　两侧的岩壁，猛地开始剧烈震动！无数碎石簌簌落下！
　　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即将破岩而出！
　　这突如其来的、远超常人理解的剧变，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包括那个步步紧逼的紫眸女子！她下意识地抬头望向震动的岩壁，冰冷的紫眸中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惊疑不定！
　　就是现在！
　　云云眼中寒光一闪！她需要为那“即将到来”的“自然”灾害，创造一个最完美的“巧合”！
　　她猛地看向因为岩壁剧震而同样惊愕的郑磊，用尽全力大喊，声音带着无比的“急切”和“发现”：
　　“磊队！她的弱点！她吸收转化能量需要时间！用绝对的力量瞬间突破她的吸收上限！！打碎那面盾！！”
　　这个指令，半真半假。吸收确有上限，但郑磊的力量未必够。但这却是此刻唯一听起来可行的战术！而且，完美地解释了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
　　郑磊闻言，没有丝毫犹豫！他对云云的判断产生了一种近乎盲目的信任！他狂吼一声，将全身力量毫无保留地灌注于右拳，硬化皮肤闪耀到极致，如同炮弹般再次轰向那面紫色能量盾！这是赌上一切的一击！
　　那紫眸女子被岩壁震动分散了注意力，又被云云那精准的“弱点”呼喊扰乱了心神，下意识地将更多吸收来的能量注入盾牌准备硬抗！
　　就在郑磊的拳头即将再次砸中盾牌的瞬间——
　　云云那接触岩壁的手指，微不可察地轻轻一叩。
　　轰！！！
　　众人头顶上方，一块巨大的、仿佛早就被震动松动的、重达数吨的尖锐岩石，如同天罚一般，恰好就在这一刻——脱离了岩壁！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精准无比地朝着下方那正在全力应对郑磊重拳的紫眸女子——当头砸落！
　　时机！角度！速度！完美到令人窒息！
　　那紫眸女子瞳孔中的紫芒瞬间收缩到了极致！她感受到了来自头顶的、足以碾压一切的死亡威胁！她想要闪避，但郑磊那倾尽全力的重拳已经轰到！她想要再次吸收，但如此庞大的物理冲击力远超她瞬间吸收的极限！
　　她陷入了绝对的死局！
　　“不——！”她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而尖锐的、充满不甘的惊叫！
　　下一秒！
　　砰！！！！！！！
　　郑磊的重拳狠狠砸在紫色能量盾上！盾牌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 几乎在同一瞬间！ 那巨大的岩石也轰然砸落，将她连同那面即将破碎的盾牌，彻底淹没！
　　烟尘冲天而起！碎石四溅！
　　巨大的冲击波将郑磊都震飞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整个世界仿佛安静了。
　　烟尘缓缓散去。
　　众人只看到那块巨大的岩石死死地压在地上，边缘处，只有几缕破碎的、沾染着紫色晶尘的布条，和一滩缓缓渗出的、暗红色的血液。
　　那个诡异而强大的紫眸浮游者，连同她的能量盾，已经被彻底砸成了肉泥，尸骨无存。
　　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岩壁偶尔还有零星的碎石滚落，证明着刚才那场“天灾”的真实性。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又恰到好处的“意外”惊呆了。
　　孙倩从高空落下，看着那巨石，喃喃道：“这……这也太巧了……”
　　李俊看着探测器上彻底消失的能量信号，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陈浩扶起摔得不轻的郑磊，两人看着那巨石，眼神复杂。
　　赵医生还在全力抢救昏迷的王斌。
　　云云站在原地，脸色“苍白”，呼吸“急促”，仿佛也被这惊天动地的变故吓坏了，手指还下意识地抠着旁边的岩壁，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郑磊捂着胸口，喘着粗气，看向那巨石，又看向云云，眼神中充满了后怕和一丝难以置信的庆幸：“云云……你……你刚才说的弱点……然后这石头……”
　　云云仿佛才回过神，声音带着颤抖：“我……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感觉到她吸收能量时有细微的波动……没想到……刚好这石头就……”她将一切都归结于巧合和运气，表演得天衣无缝。
　　郑磊长长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看着那块巨石，心有余悸：“不管怎么样……我们活下来了……又解决了一个……”
　　他的语气里没有太多喜悦，只有一种劫后余生的疲惫和沉重。又一个浮游者死了，死得如此……惨烈和意外。
　　云云低下头，掩去眼底深处那一闪而过的冰冷。
　　第二个。
　　干净利落，毫无痕迹。
　　她利用环境，利用信息差，利用队友的力量，甚至利用了“巧合”，再次完美地铲除了一个威胁，并且巩固了自己“幸运”且“洞察力强”的形象。
　　车队再次沉默地启程，留下身后那片狼藉的裂谷和那块巨大的、沉默的岩石。
　　没有人知道，那块岩石落下的真相。裂谷中的气氛凝固如冰。那块巨大的岩石沉默地矗立着，边缘渗出的暗红血迹触目惊心。第二个浮游者，以一种极其意外且惨烈的方式，被彻底终结。
　　短暂的死寂后，是劫后余生的急促呼吸和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检查现场！确认目标清除！赵医生，王斌怎么样？”郑磊挣扎着站起，捂着胸口，声音沙哑却依旧保持着指挥官的冷静。
　　“目标能量信号完全消失……确认死亡。”李俊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显然还未从刚才的震撼中完全回神。
　　“王斌力场反噬，内伤很重，昏迷不醒，必须立刻接受深度治疗！”赵医生语气焦急，手上抢救的动作不停。
　　“浩子，警戒四周！孙倩，高空侦查，确保没有第三个埋伏！”郑磊快速下令，目光扫过那块巨石，眼神深处是难以掩饰的沉重。一天之内，连续遭遇两名强大的浮游者，一死一逃，代价是王斌的重伤，这对小队来说是沉重的打击。
　　陈浩无声融入阴影，孙倩再次升空，锐利的目光扫视着裂谷的每一个角落。
　　云云也配合着表现出惊魂未定和关切，暗中却将感知力扩张到极致。她需要确认“蝮蛇”或者其他浮游者没有趁着刚才的混乱和巨石落下的巨大动静再次发动袭击。

　　几分钟后，孙倩和李俊相继回报：“安全，未发现其他异常能量波动。”
　　“看来……只有这两个。”郑磊松了口气，但眉头依旧紧锁。两个浮游者，配合算不上默契，甚至有些各自为战，但能力都极其棘手。这更像是一次试探性的协同袭击，而非精心策划的绝杀。
　　“车队情况？”他按下疑虑，问道。
　　“运输车完好，方教授安全，只是受了些惊吓。”队员汇报。
　　“好。”郑磊深吸一口气，“清理路障，我们尽快离开这里！此地不宜久留！”
　　小队成员强打精神，迅速清理了落石，车队再次启动，以最快的速度驶出了令人压抑的裂谷。
　　或许是两名浮游者的伏击失败起到了震慑作用，或许是“蝮蛇”并未参与此次行动，剩下的路程竟然异常平静。再没有遭遇任何袭击。

　　数小时后，车队有惊无险地抵达了目的地——第七号前哨基地。高耸的合金围墙、林立的防御工事、以及巡逻的精锐异能者，让众人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得以稍稍放松。
　　交接过程很顺利。方教授和他的研究团队被基地人员严密保护起来。郑磊小队则得到了及时的休整和补给，王斌也被立刻送往基地医疗中心进行紧急治疗。
　　站在相对安全的基地广场上，看着夕阳给冰冷的金属建筑镀上一层暖光，小队成员都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任务完成了。方教授安全送达。
　　他们击杀了两名浮游者（虽然其中一个死得极为蹊跷），自身一重伤，多人轻伤，消耗巨大。
　　郑磊向基地指挥官汇报了任务全过程，尤其是两名浮游者的奇特能力和那诡异的“巨石天降”。指挥官听后也是面色凝重，叮嘱他们好好休养，并表示会立刻将情报上传分析。
　　是夜，小队在基地安排的宿舍休息。
　　云云独自站在窗前，望着基地外无边无际的黑暗荒野。月光如水，却照不透那深沉的夜幕。
　　护送任务结束了。但她的“任务”还远未结束。
　　83个浮游者，今天减少了两个。一个死于围殴，一个死于“意外”。
　　“蝮蛇”依旧不见踪影，像一根刺扎在心头。他今天为什么没有出现？是在策划更大的阴谋，还是……他的目标从来就不是方教授？
　　那诡异的紫眸女浮游者的能力——能量吸收转化和紫晶操控——也让她心生警惕。这种能力太过罕见和强大，若非她利用环境一击必杀，正面战斗下去后果不堪设想。浮游者之中，果然藏龙卧虎。
　　90%以上的危险程度给了她底气，但也让她更加谨慎。暴露的代价，她承受不起。
　　她需要更多信息，需要更了解其他浮游者，需要知道“蝮蛇”的真正目的，也需要……为自己寻找更多的“机会”和“掩护”。
　　基地的灯光在身后闪烁，勾勒出她沉静的侧影。
　　下一个指令，很快就会到来。下一个舞台，也在未知处等待。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白色的雾气在冰冷的玻璃上晕开一小片模糊。
　　猎杀，从未停止。只是换了一种形式，在更深的阴影中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