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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首尔与初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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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是有气味的。
初雪飘落的夜晚，首尔街头被一层薄薄的白纱温柔覆盖。
朴毓姝裹紧了身上的大衣，呼出的白气在路灯下晕开一小团雾。
她本该在图书馆啃那些厚厚的医学专著，却鬼使神差走到了这条并不顺路的街道。然后，她看见了那个女孩。
雪花如羽毛般轻轻飘落，围绕着一个正在街头表演的身影旋转。
那女孩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黑色长发随动作扬起，每一个舞步都精准踩在节拍上，仿佛与音乐共生。
路灯为她镀上一层金边，雪花成了天然舞台效果，路过的行人纷纷驻足，有人拿出手机拍摄。
朴毓姝愣在原地，心脏不合时宜地加速跳动。
她一向理性至上，情感克制，此刻却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冲动。
当女孩完成最后一个动作，微微喘息着向零星观众鞠躬时，她们的视线在空中短暂交汇。
那双眼睛亮得惊人，像是把整个首尔的星光都装了进去。
朴毓姝几乎是下意识地，从钱包里抽出所有现金，放进了女孩面前的吉他盒中。
这举动引来对方惊讶的目光和甜甜的“谢谢”，声音清脆如风铃。
那是2002年冬天，朴毓姝十六岁，遇见了让她心跳漏拍的安懿嬛。
那片八年前的初雪，仿佛还带着街头音箱震耳的余韵和少女眼中灼人的火光，冰凉又滚烫地烙印在朴毓姝的视网膜深处。
“……师姐！朴师姐！”
急促惊慌的男声像一根尖锐的针，猝然刺破那层厚重的回忆滤膜。
朴毓姝眼睫猛地一颤，实验室冰冷的白光重新聚焦入眼。
她面前不再是那个飘雪喧嚣的街头，而是无菌操作台上一个被打翻的培养皿，透明的培养基液正沿着台面边缘滴滴答答地落下。
她的师弟简述站在一旁，脸色煞白，手里还傻傻捏着一个无菌镊子，显然是被自己刚刚的笨拙失误吓坏了。
“对、对不起！师姐！我刚刚手滑了……”简述的声音带着哭腔，几乎要给她鞠躬。
朴毓姝的视线从狼藉的台面缓缓抬起，落在他脸上。她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是那副惯常的、仿佛万年寒冰雕琢而成的平静，甚至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但简述却莫名觉得周遭气压更低了，冷得他打了个寒颤。
“编号。”她开口，声音平稳冷淡，听不出丝毫情绪，像手术刀划过空气。
“啊？”简述一时没反应过来。
“被打翻的培养皿，编号。”她重复了一遍，每个字都清晰得像冰珠落地。
简述慌忙去看培养皿底部的标签，结结巴巴地报出一串数字。
朴毓姝转身，走到一旁的电脑前，纤长的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调出对应的实验数据记录页面。
“实验记录，污染处理流程，重制备申请。”她吐出几个简洁的指令，语气公事公办，没有指责，也没有安慰，只有绝对的理性，“半小时内，把报告发给我。”
“是！是！师姐！我马上处理！”简述如蒙大赦，又像是接到军令状，手忙脚乱地开始清理。
朴毓姝不再看他，走到水池边，重新仔细地清洗双手。水流哗哗，她透过实验室的玻璃窗，看到外面不知何时又飘起了细雪。首尔的冬天，总是这么多雪。
就像八年前一样。
她关掉水龙头，用无菌纸巾慢条斯理地擦干每一根手指，连指缝都不放过。冷静，克制，一丝不苟，这就是朴毓姝。首尔大学最年轻的医学博士之一，朴氏家族里最格格不入的存在，一个仿佛没有多余情绪的工作机器。
只有她自己知道，那冰层之下，封印着怎样一团永不熄灭的火。
回到自己的独立办公室，隔绝了外界的所有声音。她打开私人笔记本电脑，屏幕冷光映照着她没什么表情的脸。
她熟练地打开一个加密文件夹，点开里面最新的一個视频文件——是安懿嬛昨天一场商业活动的粉丝直拍。
镜头下的女人，巧笑嫣然，应对得体，美的无可挑剔。但朴毓姝的眉头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她拖动进度条，放大画面，目光精准地落在安懿嬛穿着高跟鞋、微微变换重心支撑的脚踝上。
一个非常细微的、几乎无法被察觉的僵硬感。
她立刻切到微博界面，登录了一个名为【医学小朴博士】的官方账号。这个账号偶尔会发一些通俗易懂的医学健康科普，风格严谨又亲民，粉丝不少。
很快，她在最新一条关于肌肉劳损防护的微博评论區里，精准地捕捉到一个眼熟的头像——一个顶着卡通草莓头像，ID叫【嬛嬛想吃草莓布丁】的用户。
【嬛嬛想吃草莓布丁】：「小朴博士小朴博士！如果穿高高鞋子站了好久，脚腕酸酸胀胀的，还有点发热，怎么办呀？(*￣︶￣)」（发布时间：今天上午10:15）
语气幼稚得像个小学生。
朴毓姝的目光在那个头像和ID上停留了两秒，指尖微动。
【医学小朴博士】回复【嬛嬛想吃草莓布丁】：「建议立即休息，抬高下肢，24小时内可适当冷敷，24小时后热敷促进循环。
若不适持续，建议就医排查是否存在韧带轻微拉伤。//@嬛嬛想吃草莓布丁：小朴博士小朴博士！如果穿高高鞋子站了好久……」
回复专业、冷静，完全符合一个科普博主的身份。
没人知道，屏幕这头的人，刚刚才在超高清镜头下分析完这位“小学生”可能存在的脚踝不适。
更没人知道，朴毓姝切回另一个只有极核心粉丝才知道的、名为【Shu_安懿嬛专属放映厅】的B站账号时，气场瞬间从冷静自持的博士切换成冰冷狂热的毒唯。
这个账号只发安懿嬛的视频。每一个视频都剪辑得堪比电影大片，运镜、卡点、调色都极致考究，配上气势磅礴的BGM，将安懿嬛的魅力放大到极致。
评论区里一水的“Shu神牛逼！”“太太您是神仙下凡吧！”“这剪辑水平内娱独一份！”
而【Shu_安懿嬛专属放映厅】这个账号的主人，从不回复任何评论，简介里只有一句话：「唯安懿嬛。勿扰。」
最新发布的一条视频，是安懿嬛刚刚那场商业活动的混剪，标题取得极其嚣张——《【安懿嬛】红焰玫瑰｜顶级神颜杀人实录》
视频里的安懿嬛，一袭红裙，眼波流转，每一个镜头都被处理得熠熠生辉，那一点点脚踝的不适，早已被剪辑师高超的技术和带有极度滤镜的目光完美掩盖。
朴毓姝清冷的眼眸盯着屏幕上那个夺目的女人，指尖在触摸板上轻轻滑动，一遍遍检查着成片效果。
然后，她点开那个只有一个人的、备注名为【A.】的聊天对话框。
最后一条信息，停留在昨天凌晨。
【A.】：「最近好像总是很累，但又睡不好。(╥﹏╥)」
朴毓姝的目光在那行字上停留许久。
然后，她敲下一行字，点击发送。
「试试睡前用温水泡脚，喝杯热牛奶。」
顿了顿，她又补上一句，像是经过严谨的医学思考后得出的结论。
「或许，你需要一个能让你放松下来的人。」
窗外，雪落无声。
屏幕的冷光，映照着朴毓姝依旧没什么表情的侧脸。
也映照着那悄然抛出的、带着她自己都未曾完全察觉的、小心翼翼又充满矛盾的钩子。
和她很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