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鬼辟易》清明落河图

18、神秘邮件

　　手机铃声划破了清晨的寂静。

　　林深深吸一口气，按下接听键，顺手打开了免提。

　　“还好吗？”裴照影那特有的、缺乏起伏的声线从听筒里传来。

　　“不太好。”林深走向停车场，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后的沙哑，“周野不见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像是在调取记忆:“那个主播？他消失前有和你们说什么吗？”

　　林深看向身旁的陈天一和苏晓晴，两人都摇了摇头。他正准备开口，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一封新邮件的提示弹了出来。林深下意识地点开，瞳孔骤然收缩——这封邮件，竟然发到了他那个早已废弃不用的私人邮箱。

　　这个邮箱，连同那段并不愉快的过去，几乎被他彻底封存，连陈天一都不知道。周野是怎么知道的？一股寒意顺着脊椎悄然爬升。

　　“等等……有他的邮件。”林深的声音不自觉地低沉下去，他念出了邮件内容，“‘9月28日，21:00，蜂巢公寓门口，我会把他还给你们。’”念到最后，他自己都感到一阵胆寒，“是NAC做的吗？！”

　　“不排除这个可能，但概率较低。”裴照影的语气依旧平稳，像在陈述调查报告，“NAC的筛选目标倾向于更不起眼、社会联结较弱的个体，比如学生、普通上班族。据我所知，他是一位人气不错的游戏主播？”

　　“对，”林深肯定道，甚至能想象出周野平时拍着胸脯吹嘘“哥们儿可是网游一哥”的样子，“他粉丝不少。”

　　“嗯，那应该就不是了。”裴照影做出了判断，随即反问，“你打算去那里吗？”

　　“我还没确认周野的情况……”林深话锋一转，带着些许难以置信，“你打电话来，就只是为了问这些？”

　　“不是。”

　　“你居然也会拐弯抹角了……”

　　“莫无让我在问你正事前，先关心你一下。”裴照影平淡地解释，背景音立刻传来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喂！我教你搭讪你这人怎么回事！恩将仇报是吧！”

　　这小小的插曲让凝重的气氛稍缓，林深甚至忍不住笑了笑：“问呗，我知道的都会告诉你。”

　　电话那头的裴照影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然后开口，问出了一个直击核心的问题：“你，不是第一次接触‘残影’了吧？”

　　林深脸上的笑意瞬间冻结。

　　307室的那些冰冷幻象再次掠过脑海，本以为早已遗忘的童年阴影，被这次密室经历硬生生地从记忆深处挖了出来。他沉默了几秒，才低声回答：“……的确不是。在我十岁的时候，我也见过类似的东西。后来发了场高烧，就基本上……要把那些事忘了。”

　　他说这话时，能清晰地感觉到身旁陈天一投来的、带着惊讶与探寻的目光。相识近十年，这是他第一次对陈天一提起这段往事。林深回以一个带着歉意的眼神，陈天一微微摇头，表示并不介意。

　　电话那头，裴照影陷入了沉默。但这次，林深敏锐地捕捉到背景音里，莫无似乎低声说了一句：“……那就不奇怪了。”

　　“什么意思？”林深立刻追问。

　　“只是例行询问。”裴照影一带而过，语气没有任何波澜，但紧接着，他说出了一句让车内三人瞬间毛骨悚然的话，“另外，不用担心。有对策局的人跟着你们，你不会有事。”

　　“什么？！”

　　林深、陈天一、苏晓晴三人几乎是同时僵住，下意识地四下张望，仿佛冰冷的视线正从某个看不见的角落投射过来。自家的车，熟悉的街道，一切如常，却又在那一刻显得无比陌生。

　　“喂喂喂喂！你怎么回事啊你！”电话那头传来莫无几乎是惨叫的声音，“问题大了去了！裴照影你闭嘴！”

　　紧接着是一阵杂乱的争夺声，电话似乎被莫无抢了过去，他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慌张和强装出来的热情：“嘿嘿不好意思啊各位，小裴裴他、他今天没吸氧，就喜欢说点不好笑的冷笑话！我替他给你们道个歉！那什么，你们还有事要忙对吧？记得吃早饭喔！总之就不打扰你们了！拜拜！”

　　不等林深他们回应，电话就被匆匆挂断，只留下一串忙音。

　　车厢内陷入了短暂的死寂。

　　苏晓晴率先打破沉默，她揉了揉眉心，试图将跑偏的议题拉回正轨：“……总而言之，我们还是先去看看小音的情况，然后再赶去周野的公司找他吧。”

　　上午十点，仁心医院。

　　消毒水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病房里，陈天音靠着枕头，脸色依旧苍白，但比起之前死气沉沉的模样，总算多了几分生气。她的病床旁，坐着两个年轻人。男生长相俊朗，眉宇间带着一股英气，女生则是御姐系打扮，气质干练。林深见过他们几次，他们是陈天音的高中同学，现在同在双合市上大学，得知天音住院后，经常轮流来探望她。

　　看到林深三人进来，天音虚弱地笑了笑：“哥，林深哥，晓晴姐。”

　　陈天一快步走到床边，仔细端详着妹妹的脸色：“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天音轻声回答，“没再做那些可怕的噩梦了。昨晚……我梦见爸爸了。”

　　陈天一的心微微一紧。

　　天音的脸上浮现出怀念的神情，眼神有些迷离：“他问我最近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学习……然后，他和我说对不起，是他走得太早了，没能照顾好我们……”

　　陈天一心中泛起一丝苦涩。副本结束后，天叔甚至不曾入他的梦。他压下情绪，轻轻拍了拍妹妹的手背：“身体好些了就行，别想太多。”

　　林深和苏晓晴也上前温和地寒暄了几句。

　　过了一会儿，林深递给陈天一一个眼神。陈天一会意，状似随意地提起：“天音，你之前昏迷时，含糊地说过梦见‘储藏室的门开了’，那是什么意思？还记得吗？”

　　天音闻言，秀气的眉毛微微蹙起，陷入了思考。旁边那个御姐范的女生适时地递上一杯温水。

　　“我……爸爸失踪后，我经常会做一些很奇怪的梦。”天音接过水杯，没有喝，只是用双手捧着，仿佛在汲取温度，“感觉像是……穿越到了另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那里有很多很多人偶，还有……数不清的镜子。”她的语速很慢，似乎在努力从混沌的记忆中提取清晰的片段，“有一次，我做梦，从一面镜子里穿了过去，就到了那个地方。然后……我看到爸爸站在一扇门的门口，他对我说……门开了，不要再开门了……之类的话。”

　　镜子？人偶？不要再开门？

　　林深的大脑飞速运转，试图将这些破碎的意象与蜂巢公寓、与周野的失踪联系起来，但线索太少，如同散落一地的拼图，暂时找不到任何关联的逻辑。他什么也思考不出来，只觉得那无形的迷雾似乎更浓了。

　　他想到裴照影和莫无正在一起，或许能从那通莫名其妙的电话里问出更多东西，便借故道：“我出去透透气。”

　　走到病房外的走廊尽头，林深拨通了莫无的电话，听筒里传来的却是“正在通话中”的提示音。他皱了皱眉，心下疑虑更甚。

　　不一会儿，陈天一和苏晓晴也走了出来。

　　“天音怎么样？”林深问。

　　“又睡着了。”陈天一叹了口气，轻轻带上房门，“她清醒的时间比之前长了，但精神还是很差，说一会儿话就撑不住了。”

　　林深透过门上的玻璃窗向内望了一眼，天音果然已经合眼沉睡，而她那两个同学依旧安静地守在床边，那个俊朗的男生正低头看着手机，神情专注，像是在处理什么重要的课件。

　　“走吧，”林深收回目光，压下心头的异样感，“去找周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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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晓晴驾车，三人赶往周野所在的“汇星传媒”。一路上，车内的气氛都有些沉闷，每个人都各怀心事。林深反复看着那封来自未知号码的诡异邮件，“蜂巢公寓”四个字像是有魔力，牢牢吸附着他的视线。

　　十一点二十三分，他们抵达了汇星传媒所在的大厦。

　　前台小姐听完他们的来意，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职业微笑：“周老师？他今天来打卡了啊？刚走没多久呢，就在你们来之前一会儿走的。”

　　“刚走？”林深心里咯噔一下，“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前台回想了一下，说道：“不清楚呢。不过周老师今天特别奇怪，特别安静，打完卡就直接走了，跟他打招呼也没理，脸色……嗯，挺严肃的，我还以为谁又惹他生气了呢。”

　　不苟言笑？严肃？

　　这三个词和他们认识的那个咋咋呼呼、表情丰富的周野根本联系不到一起。

　　要知道周野可是因为个性太强做事太贱经常被人叫外号“野狗”的人。

　　一股强烈的不对劲感攫住了林深。他道了声谢，转身快步走向电梯间，陈天一和苏晓晴紧随其后。

　　“不对劲，”陈天一压低声音，“他什么时候还学会‘不苟言笑’了？”

　　林深没有回答，他只是再次拿出手机，屏幕上是那封邮件。

　　9月28日，21:00，蜂巢公寓门口，我会把他还给你们。

　　“他”？这个“他”，究竟还是不是他们认识的那个周野？

　　电梯门缓缓合上，金属壁映出三人凝重而困惑的脸。蜂巢公寓的阴影，仿佛已提前笼罩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