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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34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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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动静渐熄,时涢没开灯,简单换过一身衣服,确认门外没有脚步声才再次打开门。
对门没什么动静,时涢轻手轻脚关上门,在夜色与邻居噪音掩护下独自离开十六区。
黎安现在应该待在酒吧,那日自己去修理店试探天空城消息时黎安嚷嚷着“换班”,以此来看与他交易的男人应该是“夜班”,并且长期住在修理店二楼,看起来没有固定住所。
夜晚霓虹巷确实冷得可以,连那股迷幻的气息都淡薄不少。
时涢往秦惕描述的那个“清醒糖”店铺看过去。
时间太晚,早关门了,倒是对面自己买薄荷糖的小便利店还亮着灯。
从十六区过来,这一路上就没有多少店铺开着门。
哑火的铃铛依旧没响,老钟抬起头。
“您还记得我吗。”
时涢笑着拉开椅子,在前台坐下,仔细打量起男人背后那些旧时代物件,最后锁定一个收音机模样的方盒。
对方没再询问他是否需要修东西或者看“旧报纸”,放下手里冒着热气的水杯,报出他们之间都熟悉的人名:“卡德加·亚伯的朋友。”
时涢知道不必再多费口舌,干脆直奔主题:“我手里有一套脱离官方管控的地下城居住资格,不知道您有没有兴趣。”
现如今,“房产”这个词早就被玫瑰荆棘藤绞碎在旧时代字典里,多数人朝不保夕,更别提随时会变成废墟的不动产。
地下城更不用说,老钟这样游走于旧物件中的幽灵对此类“旧词”嗤之以鼻,但经营高风险大额财富交易的,无非是图个安稳,以此在这个汇聚地表各地文明的废墟里立稳脚跟。
就如卡德加一般,他进入天空城之前还是用全部地表积蓄拍下第三城一处不动产长久使用权。
怀旧也好寄托也罢,没有人能在这个文明交汇的时代逃脱对拒绝漂泊的渴望。
老钟显然对这个口气不小的年轻人来了兴趣,他一早就清楚对方不是什么普通人。
来蜂巢的,都是些亡命徒。
“怎么证明?”
老钟年事已高,死亡恐惧依然笼罩在这个头发花白的战士周身。
玫瑰虫感染腐烂与客死他乡,哪一种都不该被定义为善终。
时涢目光温和,落在老人手臂蛰伏的狰狞疤痕上,他明白此行十拿九稳,声音也不自觉放轻:“想必您有办法查到卡德加·亚伯意识上传前名下所有财产,想要验证我说的话,不过是动动手指。”
“不过现在那个居住资格的持有人应该叫……俞涯。”
“你起这么个名字干什么?”卡德加确认积分到账,立马开始远程办理手续,地表居住资格交移服务因为受众少之又少,手续并没有天空城复杂,甚至称得上简陋,“跟煊姐维系感情?”
他还是不理解这个天空城原住民为什么非得高价积分在地表购置一套小破房,这么多积分在天空城本地买房都绰绰有余。
“少废话。”时涢当时没理他,在酒吧的交易房间沙发上赶论文初稿,“你百分之八十的失败交易都是因为这张嘴。”
卡德加的房子位于第三地下城九区,位置不算太好,不过也不坏,像是为老钟量身定做的。
这也是时涢找他的原因之一。
老钟对抵押这个方式似乎不太满意,时涢迂回报出低于黑市的流转价,老人精明的眼光才转为柔和。
看着ID卡上那串新增的数字时涢终于安下心,连日辗转身体虚弱的烦躁暂时烟消云散。
修理店除了是个信息中枢,有不少科技产品售卖做掩护,时涢眼下心情大好,朝老钟要了一个隐蔽的窃听设备。
对面人看起来没什么负罪感,老钟对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越来越感兴趣,爽快地给时涢打了个对折。
一小块毫不起眼的粘土。
时涢用戒指终端里另一套系统对其芯片进行扫描,连接套皮后看着全息屏上的音乐标志,心想老钟还是挺有诚意的。
离开时铃铛依旧没有发出声响。
那条暗巷变得异常阴冷,虚拟光骨骼得露在外面照明,时涢右手冰凉,越过那堆建材又往前几步。
他右手摸索着粗糙墙壁,稳步向前。
空间愈发狭窄,有风过耳。
里面的空间应该不止这么点,时涢停在一堆碎石垃圾旁,没有再往前的打算。
这样的非法“老鼠洞”特遣队精锐都绕着走,时涢没有带着一身伤去送死的爱好。
那块“黏土”脱离指尖,与碎石堆碰撞时发出细微声响,接触地面骤然变形,紧密附着在表面。
时涢心底算着时间快步离开,走出霓虹巷前一头钻进当时买薄荷糖的便利店。
店面很拥挤,柜台后有个细长机器人,显示屏一条直线,不知道是在待机还是休眠,时涢靠近时也没动静。
好处是这个便利店有自助结账,时涢没去打扰机器人“消极怠工”,自己拿上烟和打火机扫ID卡付款。
时涢在闹鬼一般的空气里点燃烟支,烟雾模糊了便利店灯光。
真贵。
时涢腹诽。
一切准备就绪,他也没那么急着回去睡觉。
地下城的香烟很呛,他太久没抽,第一口下意识吸了进去。
辛辣的烟呛得时涢在无人街头咳嗽起来。
他压着情绪,又猛吸一口。
天空城和地表,果然天差地别。
一支燃尽,时涢鬼使神差折返,出来时右手揣在外套兜里,鼓鼓囊囊握着什么。
蜂巢清洁机器人集体罢工,半天不见一个垃圾桶,时涢回到十六区靠在臭气熏天的垃圾桶对面抽了半包,实在顶不住才将烟掐灭。
离开前时涢抽出两支完好的烟,顺手扔出去一支,尽量让烟支数量更少一点。
他真的尽力了。
这包烟又贵,又难抽。
时涢将另一支咬在唇边,没打算点燃,将烟盒捏扁揣回兜里。
从头到尾套上一层“焦虑”的皮囊。
如他所料,自己带着一身烟味上二楼时,辛不言那扇房门应声而开。
秦惕关上门看过来,像是等了很久。
“这么晚去哪了?”
秦惕掠过时涢唇上的烟支,心下已有答案,但一副等着对方解释的表情。
“唔。”时涢抬手取下刻意为之的香烟,“睡不着,出去走走。”
“艾瑞赛尔没落网,你一个人出去太危险了,下次想出去我跟你一起。”秦惕没什么异议只提醒一句,看见时涢安全回来也就打算回房,取出ID卡刷卡解锁,“伤还没好,少抽点。”
他说完就要踏进去。
“秦惕。”
“怎么了?”
不知怎的,时涢莫名有点局促,他右手伸进兜里,掏出那个沉甸甸的东西。
“这个给你。”
捂热的水果罐头被粗暴塞到手里,眼见面前人要跑,秦惕急着留人,下一句话没过脑子:“你贿赂我?”
“……”
时涢刷门的动作蓦地顿住。
他指尖还夹着那支烟,转头看过去时表情还没收回去。
——你在说什么屁话?
秦惕的脑回路实在是百转千回,时涢抬手摸摸鼻子,似乎在憋笑,出声时声音还有些抖:“你……经常收别人东西?”
“不是!”秦惕立马否决。
这关乎他的职业操守!
“给你的保镖费。”时涢弯起眼睛,特意郑重喊他:“秦队,藏好一点,别被你上级抓到。”
“我没有,不是……”
没等秦惕说完,时涢已经钻回房间关上门,轻快调笑的语气还在走廊空气中上蹿下跳。
秦惕握紧手里的罐头,深吸一口气,关门力道都加重不少。
从窗户望下去,那盏路灯彻夜未熄。
屋内一片黑暗静默,许久没回来,本就不熟悉的地方更加陌生,时涢没急着脱外套,反而又咬上烟,掏出打火机点燃。
几天前,时涢刚进地下城拖着一身处理不好的伤病入住十六区,秦惕就在那盏路灯后站了许久。
他看到了。
在第一次被高烧与疼痛折磨醒的时候就看到了。
星火明灭,时涢右手戒指跟着缓慢闪烁。
“老秦,过来搭把手。”辛不言换上那身队里外勤制服,人模狗样朝刚入巷口的秦惕招呼,“还有你——”
他指指旁边倚靠在墙,同样身穿黑色制服的章闻野,没好气道:“杵着干啥当土地公啊。”
“你是队长我是队长?”章闻野嘴上呛他,还是放下手臂过去帮忙将挡住老鼠洞门口的建材一一搬开,“使唤到我头上来了。”
“是是是,您老才是正牌现役队长,居然敢用被革职诈我……”
“自己脑子不好使别赖我。”章闻野反驳。
“你才脑子不好使。”
辛不言伸手摸索,老鼠洞有一层很厚的特质金属层,一般很难打穿,他依照惯常思维打算将靠近墙壁的木材搬开,使了点力气却发现纹丝不动。
远远就被招呼的秦惕没急着上前,时涢扫过距离洞口不远处的碎石堆,又悄无声息挪开视线。
“我——去!”辛不言不信邪,抬脚蹬住墙壁打算用蛮力,尝试未果,他扭头去喊身后悠哉游哉的人,“老秦!这玩意钉死了。”
章闻野蹙眉,挤开辛不言上手验证。
“真打不开。”虽然不情愿,但章闻野还是下意识将位置让给秦惕,甚至报备似的补上一句总结:“老鼠洞不可能钉上木材,这不是‘老鼠洞’。”
秦惕看着两个人一左一右让开,霎时无言。
他没穿队内制服,不知道是不想还是不愿,看向章闻野:“看我干嘛,打不开上报啊,喊人找装备。”
章闻野被看得脑门一热,小声骂出句脏话,被辛不言贱兮兮撞了下肩膀:“不是说没人能使唤你吗,队长——”
“废话真多。”
时涢没靠近,章闻野气急败坏与他擦肩而过。
不知道是错觉还是时涢自己紧张,秦惕目光好像在他混入窃听设备的角落停顿过。
时涢垂下眼,面无表情往前走。
“不是老鼠洞那还能是什么?”时涢若无其事问。
秦惕侧身让他过来。
“不清楚。”秦惕站在时涢旁边,辛不言识趣地走出去喊人,“‘老鼠洞’是人为开凿出的‘防空洞’,为避免二次坍塌破坏地下城地基,封填时最外侧使用特殊金属材料,不可能有这样的木板钉在上面。”
依言,时涢凑近观察起那些虽然有腐朽迹象当依旧牢固的木板。
整个“洞口”不算大,像是被炸开的,或堆起或钉死的混乱建材堆上方有个缝隙,不过现在看来除非艾瑞赛尔真是老鼠,不然不可能用这个不明洞口逃脱。
“那现在,线索岂不是断了。”时涢回头,秦惕正目不转睛看着他,他怔愣片刻,明知故问:“怎么了?”
“没事。”秦惕缓步靠近,“后续得等队里查监控,之前身份比较尴尬,没有手续和权限,现在方便多了。”
脚步刚好停在那堆碎石旁边,时涢微微抬头,又快速移开眼睛,抬手搭上刚刚被辛不言掰过的木板。
“昨晚没睡好吗?”
这时候秦惕才仔细端详起被封死的入口,状似随意地问。
似乎刚刚在身后看时涢只是因为发现他没休息好。
“有点。”时涢尝试拉动木板,依然未果。
这条巷口尽头太过狭窄,时涢退出去,看秦惕上手检查。
“你说……”时涢若有所思,视野紧紧黏在秦惕蹲下的身影上,仿佛想要看穿什么,他声音很轻,确保前方那个专心致志的人能听到:
“你说,艾瑞赛尔有没有可能,跟着我们去了医疗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