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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冥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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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没后悔药卖。
饶是疼得快抠烂嵌花鸟纹饰螺钿的血檀木桌,跛立箕坐的薄允谦,也只能硬捱。
何止呢,游戏背景虽为架空,但,青霉素尚未发明的设定、偏要沿袭,就,画蛇添足式严谨,所以,京禧决定天亮去教会医院搞点镇痛剂·吗啡。
别说,打着薄家的幌,她获益匪浅。
豪居锦衣。
馔玉炊珠。
而说起薄家,据族谱记载,原姓繁,最早的那位,可以追溯到700余年前渡江南逃而建的绥朝,叫繁起,是个游街串巷吆喝的挑担货郎,机缘巧合之下呢,救了现居叠翠岭的这位不死道士,因其襄助,逐渐成为富霸一方的商贾。
后聚沙成塔,富可敌国,历经数代,到以卖官鬻爵、敛财为兴的魏朝末,家主繁鼎熙偶获法器阴阳四辩骷髅,遂进献,以求改势,福荫后嗣。
经占卦,便改为薄,脱商籍,买官入仕。
先涉政。
再渗透军职。
军政皆抓,这是许多世家望族的惯例。
直到现今封建王朝覆灭,薄铭恺拥兵自重成司令,割据藩南六省、据守衢州。
被京禧鸠占鹊巢、揣魂的这副皮囊,名谢宛,乃薄铭恺长媳,为其股肱心膂的副官·鳏夫·谢昀独女,诸多名衔加持,可谓尊享恩宠与荣耀——若非配冥婚的话!
何况,老太太刻薄寡恩,屡施计让谢宛殉葬。
承其躯的京禧,便,堪比嘴含裹糖浆的砒霜。
还吐不得。
嗯,别问兽穷则啮、应搏噬反扑,为啥她只会懦弱接招?
作为魂穿游戏的外来户,她既无负责‘智驾’的系统,又没被投喂基础生存指南,纯靠自行摸索,浮寄孤悬,根柢未深,且真·囊空如洗,还病体常抱恙,必须药饵补养,光每日噙化的红参,都贵得离谱。
当然,她无惧赴死,也曾侥幸死亡会是她重返现生的密匙吗?
但答案…
否。
无论自砂或他鲨。
她剪刀狠戳颈动脉,没game over,也试了饮弹自裁,脑浆迸裂,却,依然伤痕比修改液涂过还平整光滑,总之,不知是归档重启,抑或时光回溯,任她拿命捯饬,都求死不能…
当抗争成为杯水舆薪的注脚,京禧选先苟活。
然后,伺机而动,助已破局,亦还谢宛公允。
所谓苟活,便是真我的塑封与阉割,扮演驯化绩优的提线木偶,那么,扶伤救难就超纲,留宿外男更是送命题。
祈祷他今晚安渡。
别出岔劈。
而凭白遭罪的薄允谦,算在偿孽,谁让他心血来潮捉弄。
铁掌箍膝、维/稳,也就顺势身体前倾,窥见她鼻尖浮汗。
目若黏胶——并非信任失衡所致的监督,而是,由刮目相看孳生赏识;直到麻痹统筹感知力,他得以喘息,这杂糅着莫名情愫的冲击感,更独占鳌头。
其实多有搪揬,但,京禧专注,未察。
碾碎磺胺片,她将细粉撒匀患处,绷带纱布不够,便暂用棉裙撕成条状替代。
而盯京狂魔的薄允谦,终觉此行欠妥,遂挪眼,观瞧那玻璃花瓣灯罩,色翠,似日光照湖、粼波荡绿藻浮萍,谁知,那黄铜灯座,竟投映着他俩状如鹣鲽依偎的侧影!
眼热。
喉窒。
惊得他呛咳。
京禧速替他解缚,却,因站得急、前栽,幸得扒桌免摔。
搀扶落空,悻然地缩臂扼腕,松嘴的薄允谦脸憋红,没忘关切:“慢些,久蹲易晕。”
“嗯。”执盏倒茶,药盒相递,“吃两片。”遭血污沁透的旗袍、湿黏难耐,京禧欲换新,但,他尚在,且要防老太太抓她把柄、数罪并罚——竟敢罚跪敷衍、中途换衣,便作罢,“外敷加内服,消炎效果能强些。”
“好。”
“先凑合。”
“好。”
“待明日凑够针剂药械,再处理。”
“好。”
“你点读机呀~”
“什么?”
“没。”说漏嘴的京禧,牵强附会地解释,“就…类似鹦鹉学舌,因为你只会答好。”
汗涔淌脸、额发垂绺的薄允谦,饶是狼藉不堪,仍男色彪炳,狭眸深邃似黑曜石藏匣,原想附和地笑,却,被腹腔冒昧发出的咕噜响给阻截,那笑,便尴尬地衔在嘴角。
恰逢京禧擦净地砖、归置完垃圾:“我去厨房取些吃食,你别擅动。”
因出糗而沮怍:“嗯。”
搁在墙角,再次叮嘱。
抬眸,对视,薄允谦对其如履薄冰的过虑、惘惑。
总要合理阐明才能信服,但,没法详述,京禧言简意赅:“反正,藏好,别出声,这家执掌中馈的老太太、难缠得紧。”
“好。”哀其迫嫁的盟友·薄允谦,当初,获悉这桩荒谬婚配后,也曾立即致电斥责,终蚍蜉撼树,由彼及此,倏地便参悟她这啰嗦、实为忌惮,何况,她话虽为贬损,但,非毁谤,祖母她确实被尺步绳趋给腌渍;本该最擅明哲保身的孀妇,却,冒险救他,而他,知没被认出,便卖傻,孤恩负德、陷她不忠,唉,造孽,“弄脏你旗袍及报废的睡…”陡然耷眉臊眼,咬字含糊,“衣、吃食等,我均会翻倍补偿。”——旁的、亦要多加庇佑袒护!
“那倒不必。”抱盆,该离屋的京禧,却踟蹰。
礼询:“怎么?”
客套:“介意继续被绑吗?”
愣,旋即闷声低笑,薄允谦双臂并拢前伸:“我若说碍难遵命,就太没分寸。”
险境并不会因行善而被豁免,所以,精准把好警惕关是风险驱动、长效防控的保命符,这点,京禧拎得清:“多谢你的通情达理,”驾轻就熟地将裙带绑成手铐结,套进其双腕,又八字法绕两圈后横穿,确认紧度恰当,“只要别乱扯,便不会磨损你皮肤。”
成错愕俘虏的薄允谦:“你这手法,游刃有余,从哪学的?”
尾端系桌,京禧握持旗袍:“劳驾,张嘴。”避而不答,她恪守萍水相逢、离后无聚的默契,即姓甚名谁、身家等,勿相问,也别披肝沥胆地禀告。
没提灯,仿若游魂,她独往厨房。
昏鸦栖藤啄蕊,直接幻视叠翠岭。
京禧疾走。
阴风惨澹。
庭树簌响。
而俯瞰薄公馆的低空,被漆成黯黮的乌色,很沉,似那文火慢煎、熬煮半晌凝成的药膏。
她对这胡搅蛮缠的渲染真没辙,好在恐怖电影看得少,没浮想联翩;端着盘残羹冷炙,觅食而归,解绑,留薄允谦用餐,便去洒扫庭院。
复返室,京禧洗漱。
饥腹填饱:“你没丫鬟伺候?”
京禧整理被褥:“恐有倒春寒,夜凉,易感冒,你又伤患,可免擦洗,今晚睡我寝卧,”亥时衢城内便宵禁,愿他无发热症,何况,老太太虽去普济寺礼佛,却有管家代行督察权,罚跪仍要持续,“我得去别处,劳驾继续保持自觉。”
问即僭越的薄允谦,蓄意据实以告:“孤男寡女确实失体统,我离开吧。”
“跟你无关。”
“我…”
“别磨叽。”
栓绳的薄允谦被迫养精蓄锐。
京禧则摸黑回祠堂,刚拿腔作势地虔诚跪好,便有管家例检,批注无辍作怠惰后,悄离;待管家走远,她便蒲团盘膝坐、撩裙涂化瘀膏。
瓷瓶滑,脱手。
叮-
砸在青砖。
弹远;京禧只能俯身前趴去捡。
却,指尖触瓶的1瞬,忽地,轰隆,惊雷炸响!
而薄公馆的爆炸、卑鄙地紧随其后,吓得她心肝儿颤;迅捷地抓瓶揣怀,攥拳,理智羁縻的京禧头脑风暴,很快,便解构此乃千载难逢的契机、供她瞒天过海——夜为掩,她可趁乱携款潜逃,事后恰好能被鉴为尸骨无存,绝妙!
行动派的京禧当机立断,速返庭院。
滂沱雨幕混淆视界,黑绸平裁旗袍的京禧,还与黏稠夜色沆瀣一气,就病秧子秒变运动健将、撒腿狂奔。
背囊藏在床内侧。
满装着她的预谋。
却,功亏一篑,只因要捎带逃命的薄允谦呼吸滚烫。
亟需消炎药!
跌坐。
泪飙。
跋前疐后的京禧恍惚。
若机会倾轧,后续再寻,或会日久年深;但,真弃他性命如敝屣,她受良心谴责,势必寝食难安。
唉。
罢。
鸦睫沾泪湿成簇,京禧哭丧式扯笑:“你赢了。”爬起,脱湿衣,换新装,而后,她撑伞前往别苑,即爆炸源——新纳六姨太的闺房,司令今晚留宿、生死未卜。
坍塌刚起。
救援就至。
誓要抢过死神收割的镰刀。
警卫兵荷枪实弹地把薄公馆围成铁桶,严丝合缝,听凭差遣。
抵达;为免露馅,京禧秒披病弱·谢宛的马甲,萎靡掩唇,急咳,停后掐腰喘欬:“爹。”
谢昀尸山血海里蹚过,自然明白此次爆炸并非意外,而是场里应外合的蓄意谋杀,此刻,他的军装早被瓢泼骤雨浇透,却即便狼狈,仍一派刚毅,定海神针般杵在废墟,只浅瞥她一眼,便又扯着嗓门怒吼:“别TM踩那横梁,抬起来搬!护好照明的灯笼,雨会淋湿煤油灯芯!”
经探询,京禧已知人力部署:“爹,可有打电话通知两位少爷?是否遣司机速去普济寺接老太太归家?”公馆外虎狼环伺,内又有虫豸蠹蛆,所以,坐以待毙忒傻,那她,为免落话柄,就必须名正言顺拿到管家权,“恐有连环后招,需得谁操持大局拿主意。”
嫁女后虽未亲属割席,却也默认她该以夫家为纲的谢昀:“如今府中只你尊为家主,应你来。”
京禧行屈膝礼告退。
如今,有她爹这挡箭牌作倚仗,行事便多有斡旋,需尽快统筹医疗资源救治那些遭殃的众仆及薄允谦。
她乘隙索要注射剂。
也万幸薄允谦身强力壮,很快退烧。
等稳操胜券、另谋它策的京禧重回姨太别苑,这里忙得就像锅乱炖的腥粥,唯有谢昀停了喊哑的嗓,像挽歌唱到结尾。
全员神经高度紧绷。
秒针却龟行。
许久。
久到谢昀瞪圆欲裂的眼眶、混着雨水淌出猩红液,才有因伤退役的独腿花匠高呼:“有人!这里有人!”
站成雕塑的谢昀箭步前蹿,却很快失望,因,只是一截、女人的断肢。
有婢女捂嘴干哕。
谢昀冷脸呵斥,吩咐继续。
最终,雨势稍弱时,他们挖到左臂被炸得稀巴烂、冷森白骨垂坠着碎肉的薄铭恺。
谢昀膝盖骨一软,直接跪趴,颤巍地伸指探过司令鼻息,确定仍一息尚存,便喊医护紧急处理,便抬进惯用的福特车后排座。
有四辆鱼目混珠的车、陆续开出薄公馆,分别驰往城内各医院。
却途中全都遇械斗枪袭。
高清激战。
双方皆死伤俱损。
而被谢昀抱着从密道金蝉脱壳的司令,当然没在这充当烟雾弹的任何一辆轿车内;危险蛰伏的雨夜,有驾普通的马车,很不稀松平常地奔向郊外的叠翠岭。
颠簸的车厢内,晕厥的司令仰躺在软垫,枕着谢昀的腿。
京禧递盖毯。
谢昀接:“你怎知密道?”
换了斜襟坠白玉扣旗袍的京禧,坐姿端雅,仪淑态悫,答话却拐弯抹角:“女儿乃薄家长孙媳。”
勉强合理,但,既为女眷,便不该通晓更多:“那叠翠岭呢?”
反弹:“爹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