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灭绝物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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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吃过午饭的一天是不完整的。
十二点整，两个人不约而同地走进最近的家庭餐厅。安波莉娜超乎寻常地熟练落座，接过菜单。她微微扬起下巴，以一种流畅到诡异的语速报出一连串菜名：
“一份黑松露牛排配鱼子酱，前菜要香煎鹅肝。对，还有配菜。配菜不要沙拉，要炸薯条。甜品就选巧克力熔岩蛋糕吧，佐餐酒看你们今日推荐.....
“很好。”克莱恩从善如流，非常平静地否定她的全部选择，“我们要两份黄油吐司，一份香草烤全鸡套餐，以及两份小蛋糕作为甜品。谢谢。”
“喂。”
安波莉娜发出不满的单音。
身穿黑色马甲、白色衬衣的侍者有些无所适从地看着这二人转。
克莱恩无视了她那咂嘴声，从容地合上菜单，递还给身旁的侍者。他扭头，假装自己是在无言地欣赏窗外午间的风景，心里却在快速估算这一餐的价格——这已经远远超过自己平时吃的餐食的标准了！
直到两杯氤氲热气的红茶端上了餐桌，他才压低声音，循循善诱：
“点太多会浪费。再说了，鹅肝、鱼子酱、黑松露这类食材品质差异很大。万一你不喜欢他们家的处理方式，最后不合你的口味，浪费了钱也糟蹋了食物...”
安波莉娜显然不吃这一套。
“那也得亲自试了才知道。”她不满地抗议，“书里面写的上流社会都是这样用餐的，这是我新学到的知识！”
这么奢侈的知识我们现在还是别实践了.......克莱恩默默地低头，瞥了一眼自己放置钱夹的外套。如果按照她的基准履行一日三餐，那么保不了多久，它的厚度就会变得岌岌可危了吧....
最先端上来是黄油吐司，热气腾腾。一整块切割好的黄油盛放在另外的精致小碟里。边缘因为室温，已有些许开始融化，晶莹剔透，仿佛还带着颗粒质感。安波莉娜好奇地用叉子戳了戳自己那份黄油，又用餐刀拨弄那松软的白面包。
“被榨取后的动物油脂经过发酵和高温工艺产生的固体....”她若有所思地叉起一块面包，“然后涂抹在植物干尸上。”
我的天呢。
克莱恩有点绝望地看着自己面前被评价为死不瞑目的黄油吐司，一时之间感觉一口气哽在了喉咙上，上不去也下不来，险些被憋死在原地。
他在心里尖叫：你不会就是那种会把炸鸡称呼为“未成形的小鸡胚胎裹上麸质碎屑，最后覆盖在被分尸的大鸡尸块上”的人吧！
“安波莉娜。”他小声地劝诫，“我们能在吃饭的时候选一些健康、正常的话题吗？”你再这样作恶，我会吃不下去的！
“哦。”
安波莉娜对他的脆弱感到了一丝丝的失望，透过薄纱，看着他的眼睛，等待着他口中的健康话题。
“刚才那位血族...你的新聊天对象，埃姆林·怀特...？”
“我们聊得很愉快。”
她回答得很快，也非常敷衍。
我不是问这个...他强忍住揉眉心的冲动。而且怎么看只有你单方面地乐在其中吧！
想起埃姆林·怀特站在被囚禁的地下室里，而栏杆甚至还覆盖有灵性符文。他那副在绝望中又遭遇了致命一击的样子，完全就是要哭出来了吧....
紧接着侍者送上来的是那份主菜——香草烤鸡。
侍者微微躬身，甚至对她微笑着说了句“请慢用”。浓郁的香料味瞬间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烤鸡的表皮金黄酥脆，还在滋滋冒油。这次安波莉娜没有再针对“被烹饪的动物尸块”发表评论，好奇地看着他用大刀叉分割着鸡肉。
一大块香气扑鼻、汁水丰沛的腿肉分到了她餐盘里。
克莱恩切割着自己盘中的鸡肉，送入口中：“你不觉得他刚才的状态有些不对劲吗？”
安波莉娜眨眨眼睛，没弄明白到底什么是不对劲。她咀嚼了一会儿鸡肉，这才恍然大悟地想起那张可怜的脸。
她面不改色：“因为我太美了，太有吸引力了。这也是人之常情。”
过了会儿，她才慢悠悠地补充道：“顺便一提，这个鸡肉做得很好吃，我很喜欢。”
“.........”
在这小小的空间里，空气都好似在瞬间停滞了。
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安波莉娜的眼神立刻变得冷酷！
“难道我不好看吗？您要否定这一点吗！”
“我没那么说。”克莱恩清了清嗓子，心想你现在有点像我过年回家的时候，那种胡搅蛮缠的熊孩子。
“算了。”安波莉娜百无聊赖地切割着面前的白面包。
“您的评价并不影响我的自我判断。”她骄傲地扬起下巴，“因为不管怎么看，我都是兼具外表美和性能美的绝佳存在！”
呃呃呃！
真的假的...克莱恩被噎了一下，险些让刚切好的吐司掉在桌布上。他假装用餐刀给自己的面包片抹上黄油，实则快速地瞥了一下她秀气的下巴，默默地琢磨。
这么来说，安波莉娜确实挺漂亮的，但是为何他平时毫无感觉呢？他因为一直在被她气？气到差点高血压发作，所以免疫了全部吸引力？
按照她之前所说的，她的外表截取是大众心理印象中对于女仆概念的集合体，所以天然就具有一种温和的、让人卸下防备的亲和力？
他无言地把黄油吐司送入口中里。但是埃姆林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坠入爱河，更像魔怔了啊！
想不明白....克莱恩决定把这个异常事态归纳在他无法理解的“少女心事”里。琢磨不清楚，但是又没有必要特地上灰雾占卜一下。算了，就这样吧！
作为配菜的沙拉很快也端上来了，他安详地继续吃着这实惠的套餐。虽然只是家庭餐厅，但品质意外地不错。清爽的芝麻菜里混着切碎好的西芹，冲淡了动物油脂的腻口。几口下来，他感觉自己的胃格外地幸福。
餐后甜点刚端上，一个略显鬼祟的身影便溜进了餐厅，他压低身体，弯腰和每一位穿着体面的顾客搭话。
那是个约莫十多来岁的年轻人，眼里闪烁着狡黠的光。他提着一个被布巾遮住大半篮子——显然是在兜售什么见不得光的违禁品。侍者们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见无人上当，也没有上前驱赶。
无人买单，这少年脸上的表情瞬间垮了下来，有些气馁。
DNA诡异地动了，克莱恩嘴角抽搐。怎么家庭餐厅也会出现这种推销骗局啊！
很快，这个身影又凑到了他们二人的桌前：
“尊贵的先生和小姐！”补丁帽子下的少年做出个挤眉弄眼的表情，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老练上道，“要来点野味吗？新鲜正宗，您在其他地方绝对吃不到！”
这种套路十有八九都是骗局。比如在卖的货品里塞石子、泥土、或者干草压秤。待到钱到手上，就立刻逃之夭夭，溜之大吉...而且这骗局一般就干一单跑路，哪怕报警也绝对抓不到人。克莱恩抿了一口红茶，看着对方那洗得发白的衣服和打满补丁的裤装，思考着更加不伤人的拒绝的言辞。
“——正宗的旅鸽！刚到的货！”
他充满期盼地补充道。
嗯...？
克莱恩端着杯子的手微微一颤。
旅鸽。
好让人恍惚的名字。一瞬间，克莱恩差点以为自己回到了故乡...
那是在他出生之前就已经灭绝的物种。
就算是键盘强者如他，也仅能通过遗留下来的资料和图片了解这种族。曾经在19世纪占据了整个北美大陆的原生物种，旅鸽。据记载，在鼎盛时期它们的数量甚至达到了惊人的五十亿只。旅鸽以庞大的集群著称，集体出行，集体归巢，是在那土地上占据绝对优势的物种。
有学者称呼它们是“有生命的风”，当它们振翅时，队伍遮天蔽日又绵延不绝。而那扇动翅膀的声音，也被人描述为巨浪拍击礁石，好似雷霆在震动般的巨响。
它们身披灰蓝色的羽毛，却在末端和腹部带着橙粉色的渐变，美丽无比。不过更幽默的是，由于数量太多，它们集体产出的排泄物，也会纷纷扬扬的落下，像山一样堆积起来，是名副其实的屎山。
可惜，由于人类的过度捕猎，烹饪果腹，甚至是仅仅为了取乐而进行的屠杀，旅鸽这一种群很快就消亡了。
记载中，世界上的最后一只旅鸽，在1914年9月1日下午一点，俄亥俄州的辛辛那提动物园停止了呼吸。自此，这庞大的集群宣告灭亡。这是人类历史上首次能精确到分秒的物种的消亡。有人立下纪念碑，称“该物种因人类的贪婪和自私而灭绝”。
说起来，那最后一只的旅鸽的名字究竟是什么来着——
...不过怎么到了异世界还在被人吃啊！克莱恩嘴角抽搐，一种古怪的地狱感油然而生。
安波莉娜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她扭头，平静地问：“旅鸽难道不是立法保护物种吗？”
咦，真的有在空闲的时候看《鲁恩法典》！克莱恩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在脑海里搜刮着记忆，迷迷糊糊似乎确实截取到一些鸟类受保护的片段，但不太清晰。
平时没怎么关注这些边角新闻啊...而且是不是有点太超前了？怎么就快进到动物保护思潮了！民生问题都没解决吧！
少年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好似被这样一位优雅的女士当面揭穿是莫大耻辱。
他提高声音，强撑着颜面：“我们...我们当然有我们自己的门道！”
眼见面前的两位顾客表情淡然，完全没有被说服，像是为了证明自己，少年猛地揭开篮子上的布巾——
一只被扒光了毛，体型小巧，看起来肉质肥嫩的禽类躺在了篮中。身下还垫取不少用作去腥的香叶。
克莱恩调动目光，顺着“旅鸽”的轮廓仔细观察，那翅尖，还有那腿部肌肉的分布，这很明显就是一只....
“不过是一只还未完全发育成熟的鸡仔而已。”安波莉娜平静地戳破了他的谎言。
少年的脸瞬间变成了更加难看的酱紫色。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灭绝物种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