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雾女仆守则[诡秘之主]》BinaryMuse

16、早餐时间

　　清晨，克莱恩是在餐车滚轮摩擦地板的声音中醒来的。

　　那“咕噜咕噜”的声音由远及近，不紧不慢。始终维持着一种恰到好处的恼火速度，不给人解脱，最后停在了他的卧室门口。

　　他的大脑先是陷入了一片茫然的空白。

　　随后，昨晚的记忆一拥而上。

　　他们解决了食物问题后，便要解决安波莉娜的住宿问题。无论是洗漱用具还是被褥，在这所房屋里都有备用的，不成问题。但是在分配房间这个简单议题里，他们起了重大分歧！

　　那时候，安波莉娜笑盈盈地向前一步，宣布道：“我要睡在离主人最近的房间☆”

　　很好，扭送到楼上吧！离主卧越远越好！克莱恩二话不说，直接上手。他站在楼梯间拼尽全力，试图用序列7的力量把她推上二楼。

　　“给我上去。”

　　“我不要——”

　　安波莉娜对他的决断显得尤为抗拒。

　　“请再考虑一下吧，主人！”她一边在楼梯上被推搡，一边不死心地往后仰，试图用重力抵抗他的推力，“如果我被调去那么远的岗位，那在深更半夜，谁来陪您上厕所呢！我听说人类在这个时候是最脆弱、最没有防备的！没有我的保护，万一您在盥洗室里被袭击了怎么办！”

　　他是怎么回答的？...对！

　　他绝望地回应：“我是一位成年可靠的男性！不需要任何人陪同入厕！而且谁闲着没事情干半夜来偷窥我上厕所啊！”

　　而现在，克莱恩痛苦地闭上双眼。

　　他努力撑开眼皮，迷迷糊糊地看了门口一眼。仅仅是隔着这么一道缝隙，他就能感觉到，那位恐怖女仆正仪态优雅地站在门后。

　　“主人，您醒了吗？”门外传来了她温温柔柔的声音，“是时候享用您尊贵的早餐了。”

　　...你是不是把形容词放错地方了？

　　他几乎是靠着身体的惯性驱动，机械性地伸手，从床边的外套里拿出了那个刚来贝克兰德时，购置的浮夸的金色怀表。

　　他按开表盖——时针和分针精准地指向了六点半的位置。

　　果然是蓄意报复！

　　他努力用胳膊支起自己的身体，“唰”地一下拉开窗帘。此时此刻，外面还一片漆黑。临近冬日，托了这雾霾的福，贝克兰德大多数的早晨都灰蒙蒙的，此刻更是黑得深不见底。通常这种状态只有在中午时分才会缓和。

　　克莱恩拉回窗帘，叹息道：“在餐厅等我吧。”

　　回答他的是餐车滚轮的悠然远离声。

　　六点四十五分。他完成了简单的洗漱，慢吞吞地走到了餐厅。

　　“你没有睡觉吗？”克莱恩一边给自己套上外套，深吸了一口冷气。试图用这种无所事事的闲聊打破早晨不安的寂静。

　　安波莉娜正站在餐桌前显得格外平和。

　　“嗯~怎么说呢。”她歪了歪头，“我发现自己似乎并没有睡觉这种机能呢。因此，就起来看书了。那样的奇迹发生一次就好，如果出现太多次。我会把它当做理所当然的事情。从而失去感激之情的。”

　　不用睡觉啊....他微妙地抬起头看了她一眼。随后又把视线转移到餐桌上。

　　桌上摆放着两碟用白瓷盘装纳的简单餐点

　　一碟上放着一枚煎得恰到好处的太阳蛋，金黄灿烂，只有蛋白边缘微微泛焦。而另一个白瓷盘上摆放着一个相当豪迈，厚度惊人的三明治。吐司表皮煎得恰到好处。只是其中的馅料有点眼熟，像他前几天吃剩下的材料的结合体。一个由火腿切片，酱料，腌黄瓜组装而成的大杂烩。

　　而在它们身旁，放置着一杯红茶。

　　那茶水深色得近乎诡异，在煤气灯下泛滥着让人不安的色泽。其中还有几片茶叶微微漂浮了上来，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光是坐在餐桌旁，嗅闻它，他就能感觉到一股强烈的苦涩在喉咙中涌动。

　　一滴冷汗流下。

　　克莱恩无言地从袖口里抖出他的黄水晶灵摆。

　　“您这是什么意思呢？”安波莉娜的眼神变得格外冷酷，锐利地戳在了他身上。

　　“我是在测我今天的运势。”克莱恩面不改色，故作镇静。

　　他在心里默念三遍：“我吃了安波莉娜准备的早餐会死吗？”

　　三遍过后，他紧张地注视灵摆，得到了灵摆顺时针摆动——“不会死”的回应。此刻终于放下心来。

　　而站立一旁的安波莉娜已经快用眼神把他戳死了。

　　不会死...不会死就行吧。大概。克莱恩小声地在心里安慰自己。

　　他谨慎地拿起刀叉，切割了一小部分太阳蛋，送入口中。没什么问题，岩盐的味道，只是边缘有点淡淡的焦糊味。三明治也没什么问题。他咬了一口那庞然大物。或者说，这种简单的两片面包夹馅料的模式，大部分时候都不会太难吃。

　　轮到品尝红茶的时候了。克莱恩小小地抿了一口。果然，那难以形容的苦涩味立刻冲进舌根，一瞬间像给他脑子打了一拳。那恍惚的睡意全部消失不见。

　　他倒吸一口冷气，险些冲进盥洗室里用冷水漱口。

　　“这茶...”他放下茶杯，小心翼翼地选择着不会刺伤她自尊心的词语。

　　“很难喝。”

　　安波莉娜神色如常，平静地接话。

　　你这不是知道吗？！

　　“因为您采购的茶叶就非常地~三流！”她歪头，露出困扰的表情，“我的技术显然不是主要问题。”

　　这茶叶确实是他当初为了应付有可能来他的侦探事务所的客人所准备的，在市场上随便买的廉价茶叶。他平时不怎么开张，也喝不太出来不同品级的咖啡和茶叶区别。但绝对、肯定不会像今天这么难喝！

　　安波莉娜的表情不变，继续乘胜追击：

　　“顺便一提，我是神秘学女仆。您能明白吗？我的作用是辅助仪式，提供帮助，以及神秘学小知识大放送。事实上，这些客房服务都应该取消的。”

　　她哈哈一笑：“再说了，三流的茶叶配三流的主人，配三流的女仆再合适不过了。”

　　你有没有发现你把自己也一起骂进去了啊！克莱恩嘴角抽搐。

　　“但是你涉及神秘学领域的时候，就会变成谜语人。”

　　“是的呢。”安波莉娜温和地补充，“而且，全都是为了您好。”

　　“普通的家务事你也不会做。”

　　“全部不会做☆”

　　“那我带你下来....到底为了什么？”

　　“哎呀，瞧您这话说的，我才没有那么坏心眼。”安波莉娜掩唇微笑，那模样看上去愉快极了，“为了赏心悦目？书上不是说，人类光是看着美丽的东西就会感到心情愉快吗？”

　　你的自我定位是漂亮神秘学花瓶啊？！还是什么解压玩具？！

　　克莱恩要彻底无言以对了。
　　他默默地解决掉了剩下的食物。至于茶水，他准备一会儿拿到厨房，再往里面掺水。冲淡一下里面的苦涩味...

　　安波莉娜维持着礼仪性的笑容地看着他把餐盘拿进了厨房。冰冷的水流冲洗着瓷盘上的酱料和油污，也冷却了不少他的情绪。

　　“对了，主人。”她站在他身后，声音甜美，“我最近正在反思。”

　　克莱恩无言地继续用冷水冲洗着餐盘，敷衍地点了点头。

　　“人类不是依靠目的驱动的动物嘛。饿了吃饭，渴了喝水。生存，繁衍，甚至是为了虚无缥缈的理想。这些都是人类对抗虚无的手段，一种生存目的。”她轻声细语，“但我觉得我现下的生活太单调了。如果只是这样虚晃度日，有些浪费您给予我的宝贵机会。因此我也在给我自己寻找一些目的。”

　　这也不算太错。克莱恩默默地换成另外一个瓷盘，继续清洗。他现在的目的就是变强，弄清楚这个世界的一切...以及复仇。

　　“您今天的行程，是前往水仙花街的，隶属于大地母神教会的丰收教堂吗？”

　　克莱恩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有些警惕：“是的，我今天有些事情要去找那里的神父商量。”

　　“那么，我将一同随行。”她双手在胸口合拢，一副温柔和善的样子，“我今天将陪伴您，顺便担任一下，文明质检员的这个目的。”

　　...什么玩意？

　　他今天本来就打算带她出去。

　　那双纯黑色的眼睛，用带纱的淑女帽，或者闭着眼睛假装是盲人，就可以糊弄大部分场所。这个世界当下的主要交通工具，还是依赖蒸汽列车和公共马车。如同不带她出去几次，熟悉一下流程。以她那种过度活泼的性格，说不定她哪天就会在光天化日之下，直接选择用超凡能力到处跑。到时候掉进哪个教会里，后果不堪设想。

　　但是文明质检员是什么东西啊！他的眼皮在抽搐。质检完了要干嘛？真的带领蒸汽机起义吗？

　　“安波莉娜。”他关上水龙头，小心翼翼地开口。

　　“我在的，主人。”

　　“文明质检员，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他嘴角抽搐，“并且，在你完成那什么质检后，会发生什么呢？”

　　质检员通常是在工厂流水线下，进行合格与否的判断，最后淘汰次品的一个职位。怎么，文明在她的眼里也变成工厂流水线商品了吗？然后她要，筛选，抽样调查，最后进行淘汰？

　　“呃。”安波莉娜眼神罕见地飘忽了一下，“怎么说呢，这是由我的性质决定的行为。我会从文明的可持续发展度，文化多样性，以及当下应对末日危机的储备，进行的一种考察。并且全部由我主观进行判断评分。”

　　她歪头，搜寻着合适的比喻：“而且，事后并不会发生什么啦。大概就像是，我的填字游戏？我的一种消遣？”

　　你没有更好的娱乐了吗！克莱恩忍不住在心里捂脸。

　　“那么，这个质检的结果，它到底决定了什么呢？”

　　安波莉娜的笑容没有什么变化：“决定了我对这个文明纪元的人类的态度。是友好，还是...”

　　克莱恩心中一跳。

　　“还是？”

　　她轻声细语，甜蜜地说：“还是每天杀一个非凡者，一直杀到...嗯，过年？”

　　...

　　好极了。

　　滴答，滴答。厨房里一片死寂，水龙头的滴落的水滴残留在了他的虎口上，快速地冷却他的思考。这才第一天，就准备好撕毁合约了吗！上一个连环杀手还没抓到呢！

　　这下我们家也要出一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