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死对头按在墙上表白以后》木里塔斯淮

15、第 15 章

　　雨丝冰冷，天色如墨。

　　西郊，废弃的化工厂像一头沉默的巨兽，匍匐在荒草和夜色深处。锈蚀的管道如同扭曲的骸骨，刺破昏暗的天幕。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化学试剂残留味和雨水打湿铁锈的腥气。

　　晚上九点四十五分。

　　江燃伏在一堵坍塌了近半的矮墙后，浑身已被冷雨浸透，伤口在湿冷空气的刺激下隐隐作痛。他像一尊凝固的雕塑，只有那双透过墙体缝隙死死盯住工厂主厂区的眼睛，在黑暗中反射着一点冰冷的微光。

　　他提前了五个小时抵达，像一头孤狼，忍着剧痛，用尽从周屿和逃亡中学来的一切，近乎自虐地摸清了这片区域每一个可能的埋伏点，每一处视野死角，每一条肮脏的排水沟和破碎的窗户。

　　对方绝不会守信。这是一场鸿门宴，一个死局。

　　他都知道。

　　但他还是来了。带着那包足以让幕后之人万劫不复的蓝色粉末和文件，还有后腰那根冰冷粗糙、被他血肉磨得似乎不再那么扎手的铁棍。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如同钝刀割肉。

　　九点五十八分。

　　主厂区那扇巨大的、锈蚀严重的铁皮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被从里面缓缓推开一道缝隙。

　　昏黄的光线漏出，在泥泞的地面上投下狭长的一道。

　　一个穿着黑色雨衣、身形高大的男人走了出来，手里拎着一个强光手电，光束漫无目的地扫过空旷的厂区前坪。

　　“人呢？！”男人粗嘎的声音在雨夜中传开，带着不耐烦，“妈的，耍我们？！”

　　江燃的心脏猛地收紧，呼吸屏住。

　　手电光晃动着，几次从他藏身的矮墙上方扫过。

　　他握紧了后腰的铁棍，肌肉绷紧，计算着距离和暴起发难的角度。

　　就在手电光又一次扫过的瞬间——

　　咻——！

　　一声极其轻微、却尖锐无比的破空声，几乎是贴着他的耳际掠过！

　　噗嗤！

　　紧接着是利器狠狠扎入□□的闷响！

　　“呃啊——！”

　　厂门口那个男人发出一声短促凄厉的惨叫，手电筒脱手飞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哐当砸在地上，光束乱晃着熄灭！

　　他捂着瞬间被鲜血染红的脖子，踉跄着向后倒退，重重撞在铁门上，发出哐当巨响，然后软软地滑倒在地，抽搐了两下，便没了声息。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江燃浑身血液几乎瞬间冻结！瞳孔骤缩！

　　不是他动的！

　　还有别人？！

　　几乎是本能，他猛地压低身体，将自己完全缩进阴影里，心脏狂跳得几乎要撞碎胸骨！

　　谁？！

　　是黑吃黑？还是……

　　没时间细想！

　　厂区内瞬间炸锅！怒骂声、惊呼声、拉枪栓的咔嚓声乱成一片！

　　“操！有埋伏！” “人在哪？！” “狙击手！找掩体！”

　　几道更亮的光束从门缝和破窗中猛地射出，疯狂地扫视着外面的黑暗！子弹如同疾风骤雨般倾泻而出，胡乱地打在矮墙、地面和废弃的设备上，溅起一串串泥水和火星！

　　混乱！彻底的混乱！

　　江燃死死趴在矮墙后，碎石和弹片从头顶嗖嗖飞过。刺鼻的硝烟味混合着雨水的腥气，灌满鼻腔。

　　他的大脑在极度震惊后飞速运转。

　　不是对方的人！这个狙击手的目标是对方！是在帮他？还是……另有所图？！

　　机会！

　　混乱是他唯一的机会！

　　他猛地一咬牙，不再犹豫，趁着外面火力被未知的狙击手吸引、暂时无暇顾及他这个方向的瞬间，如同猎豹般从矮墙后窜出！拖着那条依旧剧痛的腿，利用地上杂乱的废弃设备和阴影，以一种近乎疯狂的速度，猛地扑向那扇半开的铁门！

　　“那边！有人！”厂区内有人发现了他，吼叫着调转枪口！

　　子弹追着他的脚步，打在身后的泥地里！

　　江燃一个狼狈的翻滚，险之又险地避开扫射，顺势捡起地上那个死去男人掉落的手枪！入手冰冷沉重！

　　他根本来不及查看，凭借之前观察的记忆，对着厂区内几个光源和枪火闪烁的位置，扣动扳机！

　　砰！砰！砰！

　　枪声在封闭的厂区内震耳欲聋！他枪法稀烂，但巨大的声响和子弹撞击金属的刺耳噪音，瞬间加剧了里面的混乱和恐慌！

　　“妈的！他进来了！” “小心！”

　　借着这短暂的混乱和对方躲避的间隙，江燃连滚带爬地扑进厂区内部，一个翻身躲到了一排巨大的、锈蚀的化学反应罐后面！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蹦出来！肺部火辣辣地疼！

　　外面，那个神秘的狙击手似乎又开了一枪，某个正在窗口试图瞄准的枪手应声倒地！

　　厂区内的火力被彻底压制了下去，只剩下惊恐的叫骂和混乱的脚步声。

　　江燃背靠着冰冷粗糙的罐体，剧烈地喘息着，握枪的手因为脱力和紧张而微微颤抖。

　　他快速扫视着周围。

　　这是一个巨大的、空旷的主车间。到处都是锈蚀的管道、废弃的操作台和巨大的罐体。远处角落似乎有一个通往二层的铁制楼梯，大部分已经锈断。更深处黑暗隆咚，看不清楚。

　　周屿会在哪里？

　　那个短信里的照片背景很模糊，根本无法判断具体位置。

　　必须找到他！趁现在！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身体的颤抖和恐惧，正准备冒险探出头观察——

　　哒。

　　一声极其轻微的、仿佛水滴落地的声音，从他头顶上方的罐体传来。

　　不是雨水！

　　江燃全身汗毛瞬间倒竖！想也不想，猛地向前扑倒！

　　几乎就在同时！

　　噗噗噗！

　　三颗子弹精准地打在他刚才靠背的位置！在厚厚的金属罐体上留下深深的凹痕！

　　有枪手在罐体上方？！

　　江燃在地上狼狈翻滚，抬手就对着罐顶方向盲目射击！子弹打在罐体上，溅起刺眼的火花！

　　砰！

　　来自更高处、厂房屋顶某个方向的狙击枪声再次响起！

　　罐顶上传来一声闷哼和重物滚落的声音！

　　那个埋伏的枪手被干掉了！

　　江燃的心脏几乎停跳！那个狙击手……到底是谁？！为什么像是在……保护他？！

　　但现在不是思考的时候！

　　枪声暴露了他的位置！

　　“在那边！反应罐后面！”更多的脚步声和吼叫声从不同方向包抄过来！

　　江燃咬紧牙关，连滚带爬地向着车间更深处、那片更黑暗的区域冲去！那里管道纵横，废弃的设备堆积如山，或许能暂时躲藏！

　　子弹追着他，打在周围的设备和地面上，火花四溅，碎屑横飞！

　　他像一只被猎犬追逐的兔子，在钢铁丛林间亡命穿梭，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和死亡的气息！

　　突然！

　　他的脚步猛地顿住！

　　前方不远处，一堆废弃的管道后面，似乎有一个低矮的铁门！门上挂着一条锈蚀断裂的锁链！

　　那里！会不会是……

　　就在他分神的这零点一秒！

　　侧面阴影里，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扑出！一把冰冷的匕首直刺他的肋下！速度快得惊人！

　　江燃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能凭借本能猛地向旁边一闪！

　　嗤啦！

　　匕首划破了他腰侧的衣服，带出一道血痕！火辣辣的疼痛传来！

　　偷袭者一击不中，立刻变刺为划，刀刃抹向他的喉咙！动作狠辣老练，绝对是职业的！

　　江燃瞳孔紧缩，肾上腺素飙升到极致！他猛地向后仰头，同时抬起手中的枪试图格挡！

　　铛！

　　匕首砍在枪身上，火星四溅！巨大的力道震得他虎口发麻，手枪几乎脱手！

　　偷袭者另一只手如同毒蛇般探出，直接扣向他持枪的手腕！企图夺枪！

　　近距离搏杀！生死一线！

　　江燃甚至能闻到对方身上浓重的烟味和杀意！

　　他猛地屈膝，用受伤的腿狠狠顶向对方□□！同时头猛地向前撞去！

　　完全是街头打架不要命的打法！

　　偷袭者显然没料到他会如此反应，格挡的动作慢了半拍！

　　砰！

　　额头狠狠撞上对方的下颌骨！发出令人牙酸的闷响！

　　两人同时发出一声闷哼，踉跄着向后分开！

　　江燃眼前发黑，额头剧痛，温热的血液流了下来，模糊了视线。

　　那偷袭者也不好受，捂着下巴，眼神更加凶狠！

　　就在这短暂的间隙——

　　咻——！

　　狙击枪声再次响起！但这一次，子弹却没有射向偷袭者，而是打在了他们旁边不远处的一个阀门上！

　　当啷！

　　火星爆闪！

　　巨大的声响和突如其来的干扰让偷袭者动作一滞！

　　就是现在！

　　江燃眼中凶光毕露，抓住这千钧一发的机会，不是后退，而是猛地再次前冲！完全放弃了防御，如同疯狗般扑向对方！

　　他扔掉几乎握不住的手枪，抽出后腰那根冰冷的铁棍，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对方的头颅狠狠抡去！

　　呼啸的风声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

　　偷袭者显然没料到他如此亡命，仓促间抬起手臂格挡！

　　咔嚓！

　　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骨裂声！

　　铁棍结结实实砸在对方小臂上！偷袭者发出一声痛苦的惨叫，匕首脱手飞出！

　　江燃根本不给对方喘息的机会，另一只手握拳，朝着对方受伤的下颌再次狠狠砸去！同时膝盖猛顶对方腹部！

　　砰砰砰！

　　一连串沉闷的击打声！完全是街头斗殴最野蛮最有效的打法！

　　偷袭者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踉跄着倒退，最终重重撞在身后的管道上，软软地滑倒在地，昏死过去。

　　江燃喘着粗气，拄着铁棍，站在原地，浑身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额头的血顺着脸颊流下，滴落在地。腰侧的伤口也火辣辣地疼。

　　他看了一眼地上昏迷的偷袭者，又抬头望向狙击子弹射来的方向。

　　屋顶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那个狙击手……又一次帮了他。

　　为什么？

　　他甩了甩头，强迫自己不再去想。时间紧迫！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那个低矮的铁门。

　　周屿……就在那后面吗？

　　他拖着疲惫剧痛的身体，一步一步走向那扇门。

　　心脏跳得如同失控的马达。

　　他伸出手，颤抖着，扯开那条锈蚀的锁链。

　　铁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被缓缓推开。

　　门后，是一条向下的、更加阴暗潮湿的甬道。浓重的霉味和某种化学试剂的刺鼻气味扑面而来。

　　阶梯陡峭，深不见底。

　　江燃深吸一口气，握紧铁棍，义无反顾地踏了进去。

　　每一步，都像走向深渊。

　　阶梯尽头，是一个不大的地下空间。墙壁上挂着几盏应急灯，发出惨白的光芒，照亮了眼前的景象。

　　正中央，一把孤零零的椅子。

　　椅子上，一个人被用粗胶带牢牢捆缚着，低垂着头，黑布头套依旧罩着，身上穿着那件破烂的囚服。

　　清瘦的轮廓，露出的那截手腕上的旧疤……

　　是周屿！！

　　江燃的心脏瞬间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血液轰地一下冲上头顶！

　　“周屿！”他嘶哑地喊了一声，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

　　就在他即将触碰到椅子的瞬间——

　　咔哒。

　　一声轻微的机括声响。

　　紧接着，一个冰冷的、毫无感情的电子合成音，不知从哪个隐藏的喇叭里响了起来，在这个封闭的空间里回荡：

　　“站住。”

　　“把东西放在你脚边的地上。”

　　“否则，他脚下的压力炸弹，足够让你们俩……都变成碎片。”

　　江燃的动作猛地僵在半空！血液瞬间冰冷！

　　他低头看去。

　　只见周屿被绑着的椅子脚下，地面似乎有一个不易察觉的微微凸起。几条细小的电线，从凸起处延伸出来，连接在椅子腿上。

　　压力炸弹？！

　　他的瞳孔骤然缩紧！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

　　这是一个陷阱！一个早就设好的、等他跳进来的死局！

　　电子合成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嘲弄：

　　“时间不多。江少爷，选择吧。”

　　“是交出东西，赌一个渺茫的生路？”

　　“还是……和他一起，粉身碎骨？”

　　江燃站在原地，看着椅子上那个毫无声息的身影，又看看脚下那片死亡区域。

　　整个空间，只剩下他粗重绝望的喘息声，和那个冰冷的电子音，如同丧钟般敲响。

　　远处，似乎传来了逐渐逼近的、嘈杂的脚步声。

　　屋顶的狙击枪声，不知何时，也彻底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