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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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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裴十三匆匆忙忙来说午后骆樱小姐回来,他低低应了一声,面上没有过多的表情。但是他的内心,是很抗拒骆樱的。他并不喜欢她,但却必须要娶她,因为娶了她,就等于娶了整个骆家。
他微微眯起双眼,眼中隐含着肃杀。
干净的光掠过他的书桌,轻轻洒在他放置在一旁的画轴上。而他也正好看见了。拿过画轴打开它,一副熟悉的画作在他眼前展现。
白衣,女子,蝴蝶。
在他梦里曾出现过无数次的女子,她浅浅一笑,向着自己唤了一声云岚。而现实中,那个从他梦中走出的女子,也是浅浅一笑,向着自己唤了一声少将。
当梦境与现实重叠,他已分不清画中人究竟是那白衣翩跹的女子,还是未央雪。
天欲明而夜未尽,花虽娇却逊梅香。
未央雪。
鼻间似有似无的淡淡幽香散开,不同于青梅树的味道,那股幽香带着浅浅的栀子花,画中的女子在他面前翩然而姿,芬芳的栀子香便是从这画中释放而出。
他已无暇去思考这画究竟发生了何事,黑暗渐渐包裹住他,然而黑暗的尽头却是异常的明亮,有纯白的身影站在桥头对着他依依而笑。
直到午时骆樱到来,又在偏厅等了许久,期间裴十三又来敲过几次门但裴少渊都没搭理他,最终裴十三只能以少爷中邪了为借口希望让骆樱能早点回家。哪知骆樱死活不肯离开,径直冲到裴少渊所在的书房敲了几次门没人应,竟直接踢门而入。
裴十三跟在骆樱身后,还没来得及阻止,她已经将门踢开。
经过此事后,裴十三只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在这几日内被颠覆得非常厉害。妩媚多情的落霞阁四大花魁之一的未央雪姑娘竟然会上战场杀敌还绝不手软!养尊处优个性自傲的娇娇女骆樱竟然还会破门而入这种爷们儿的方式。
“少渊!”骆樱纵步走至书桌旁,看着正在失神看着画轴的裴少渊,骆樱喊了几次他的名字他依然处于一种中邪的状态。
骆樱回过头看了裴十三一眼,裴十三耸耸肩,眼中透露的信息表示,少爷这么中邪是正常的。
骆樱恨铁不成钢地瞥了一眼裴十三,裴少渊不知是不是被画中的女子所吸引了,双目无神地看着那副画,他的灵魂大概已经被画深深吸引了。
骆樱皱了皱眉,先前曾听闻落霞阁来了四个不同凡响的女子,这些女子最会的就是勾魂,裴少渊闲暇时最喜欢跑青楼去喝酒,怕是一不小心也被那些女子给勾去魂魄了。
她略微顿了顿,伸手想给裴少渊一巴掌让他清醒清醒,但自己长这么大也没打过什么人,顿时不知自己是该下手重点还是轻点。
也正是这样一愣,足足让骆樱懊悔了很久。哀叹自己就不该迟疑,要打就要狠狠地打下去,管他是重是轻,会不会把裴少渊打残了。若是打残了,大不了她养他一辈子。
也正是这样一愣,才让骆樱这一辈子,都无法再靠近那个神一样的男人。
“裴少渊。”
那样静默的声音,不带一丝的情绪,语调平缓,声音极轻,却能恰巧入了屋子内所有人的耳中。
裴十三这才发觉有另一个人在屋子里,他不知未央雪是怎么进来的,但在他眼中未央雪早已是一个神话的存在,这种神不知鬼不觉的能力令他更加确信未央雪绝对不是个凡人,而是个仙女!
“你是什么人!”
骆樱看着未央雪,女人的直觉告诉她,面前这个素妆淡容的白衣女子将会是她一生的敌人,她这一生都不会喜欢面前这个清冷无双的女子。
这个女人,天生就是和她争裴少渊的吧。
未央雪自然不会被骆樱唬住,缓步走至裴少渊身旁,从他手中将画轴抽出合拢,又在他的耳边轻轻唤了声他的名字,片刻之间裴少渊眼中慢慢恢复神采。
裴少渊只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个梦,然后梦醒了,就看见与梦中一模一样的人。
“少渊,你醒啦!”
骆樱见裴少渊恢复意识,兴奋地完全忘记自己是骆家大小姐的身份,一把拉开未央雪不说,上前直接搂住裴少渊,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连裴十三也忍不住惊叹。
裴少渊倒也没说什么,任凭骆樱这么抱着,既不阻止,也不回抱她。
未央雪站在一旁巧笑看着,眼中意味深长。
扑面而来的脂粉味让裴少渊无所适从,按照他天生不喜与女子亲近的性情,眼下这个姿态着实让他有些难受。
“搂够了没有。”
他淡漠的声音响起,骆樱似乎已经习惯了他不温不火的淡漠,在她的记忆里,无论发生任何事情,裴少渊永远都只有一个表情,即使是再紧迫,再危急的关头,裴少渊的那张臭表情也不会换一换。
所以,很少有人能知道裴少渊真正的情绪。
直到很久以后,骆樱才敢肯定,这个世上有三个人能了解裴少渊,一个是与他从小一起长大永远站在他身后的裴十三,一个是与他青梅竹马命运中是要成为他妻子的骆樱,还有一个就是眼前这个谜一样的未央雪。
此时,未央雪正执起方桌上的画轴,细细观赏。她素妆遮面,长发披散,一身白衣如雪,仿若那盛开在记忆中的十里栀子花。
画轴的角落处有一排题字,那一日她还未来得及看便被裴少渊收起来了,今日才算是真正欣赏到这幅画。
借问吹箫向紫烟,曾经学舞度芳年。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
她的唇角轻轻一扬,或许连她自己也不知为何而笑。
骆樱放开裴少渊,虽然很不情愿,但骆樱知道,裴少渊并不喜欢女子靠近他。
微微侧头,她看着那个突然闯入的不速之客,那袭白衣让她觉得有些刺目,作为裴少渊的女人,她觉得自己实在有必要把他身边那些主动贴上来的花花草草给拔了。
“我刚才问你话为何不回答我!”骆樱道“你究竟是何人?少渊方才这样不会也是你搞出来的吧?”
药味!裴十三灵敏嗅到了战争的味道。从来他都知道,女人之间的战争是很可怕的,所以他从不在一个女人面前向另一个女人示好,省得里外不是人。
据他的了解,骆樱大小姐是一只纯种母老虎,除了对少爷,骆樱大小姐基本上是不会对其他人温柔的。不过他相信他的女神未央雪绝对不会向恶势力低头,他仍忘不了那个与裴少渊一同在关键时刻从天而降的那袭白衣翩跹。
未央雪一看这女子的架势便猜到她是裴少渊口中那只“母老虎”,这些年她也不是没有听说裴家少将与骆家长女的婚约之事。
“奴家,未央雪。”
被养在深闺的大小姐骆樱自然没有去过落霞阁,更不会听说过未央雪这个名字。
但从那一刻起,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未央雪,这三字成为她心头挥之不去的烙印。
被晾在一旁许久的裴少渊抚了抚额头,淡淡道“骆姑娘,你来究竟是何事?”
听见自己的名字,而且是从裴少渊口中唤出自己的名字,骆樱先是愣了愣,也不管边上的未央雪,笑着道“少渊你这么见外做什么,叫我樱儿就好了,小时候你都是这么叫的。”
小时候?
裴少渊忍不住冷哼。
那时候裴家仍是风光的,到处都很热闹,不像现在整个家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仍记得爹娘过世时,树倒猢狲散,那时他才只有十三四岁,大致整个裴家除了裴十三没有人相信他的能力,不止是裴家,曾经与他父母关系甚好的几大家族也都是抱着相同的心态。
是的,一个娃娃能做什么?
但他就是在这样被看不起被蔑视之中,以一己之力将裴家振兴。在这个世上,裴少渊只相信,自己的双手才能创造奇迹。
“我想你了,来看看你的。”
骆樱见裴少渊一直没有说话,也习惯了他冷漠淡然的性子,小时候他并不是这样,但经过裴家的一连串变故,让一个男孩一夜间成长为一个男人。她不在意这个男人对他爱理不理,她也不在意放下大小姐的身段对他又贴又粘,她只是想靠近这个人,无论小时候还是现在,她只希望能与他在一起。
如果他不肯主动去找她,没关系,她有的是时间,她可以来看他,她可以一直追着他的脚步,哪怕只能用跑的才能追上。
裴少渊看了她一眼,没有多说什么,依旧淡漠着。
裴十三看见骆樱的嘴角扬了扬,流露出的笑容早已不再是当年的骄傲璀璨,那年他们一同长大,裴十三自然也知道骆樱那个大小姐的脾气,他见证了骆樱从骄纵任性到爱得失去尊严。
裴十三时常在想,也许那年在光秃秃的樱花树旁大声地指着那颗不开花的树呵斥的女子才是真正的骆樱,而这三天两头跑到裴家为裴家少将烧菜做饭的女子绝对不会是。
“少渊啊,今天是吃东坡豆腐,还是葱醋鸡?”
骆樱自顾自念叨着,似乎已经忘了她方才正剑拔弩张对付未央雪。
裴少渊冷声道“你其实不必如此,十三,送骆姑娘回府。”
突然被念到自己的名字,裴十三略微有点错愕,随后恢复神态对骆樱做了一个请的动作。他深知裴少渊的话就是比圣旨还要圣旨,就算是骆樱她爹来也是一样被轰走。
“你该是很清楚,我与你成婚为的是什么,我只是在利用你,你也不必为我做到这个份上。”他冷冷地看着骆樱,一对薄唇冷冷的吐出最能伤她心的话。
骆樱转过身背对着他,除了裴十三没有人能看见她眼中的如断线珍珠般的眼泪。
“我知道啊,可是我忍不住啊。”她的声音有些飘渺,裴十三有些不习惯她那么柔和的声音,轻轻的仿佛精美的瓷器让人不忍碰触,只怕一碰便会弄坏这美丽的艺术品。“因为喜欢你,我才心甘情愿被你利用。傻瓜啊,就算你不爱我,也请你不要阻止我爱你。”
她伸手抹了抹眼泪,抬起头对上裴十三。那一刻裴十三又觉得那个樱花树旁的女子回来了,那个骄傲的女子,从不哭泣从不倒下的女子回来了。
“走啊,去给我叫顶轿子回来,本小姐可经不起长途奔波!”
语罢,她头也不回,潇洒地带着裴十三离开,像一个娇生惯养的大家小姐那样,抬着头骄傲地离开。
目睹了整场戏的发展,未央雪淡淡地笑着看着裴少渊。
骆家大小姐除了传闻中骄傲蛮狠外,原来还会有一腔温柔,只是这样的温柔只是对着裴少渊时才会有的。骆樱肯为裴少渊做一切的事情,甚至是放下大小姐的身段,去乞求一份爱情。
但是骆樱错估了裴少渊,越是容易得到的,对裴少渊来说越是没有兴趣。
裴少渊,是一个追求神秘的男人。
“她说的,是真的吧?”裴少渊淡淡道。
未央雪放下手中的画轴,巧笑道“少将指的是骆姑娘说的哪一句?”
裴少渊手轻点着画轴,沉默。
未央雪轻轻地笑着,却学着裴少渊沉默。
两人一同沉默,谁也没有先说话。片刻之后,两人相视而笑,连一般以冰块脸著称脸上几百年都不会换一个表情的裴少渊,嘴角也微微勾起。
多年以后,骆樱才知道自己在他心里始终比不过未央雪的原因,她,从来都不懂裴少渊,也从来都不懂未央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