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落满旧校服》屿南书

20、第 20 章

　　宋砚书是被窗棂上的霜气冻醒的。
　　睁开眼时，天刚蒙蒙亮，铅灰色的云层压得很低，将十一月的晨光滤得只剩一层薄凉。他伸手摸了摸窗玻璃，指尖触到一片冰凉，哈出的白气在玻璃上晕开一小片雾，又很快被窗外的寒风卷得消散。想起昨天夜里给许知意发的消息，他猛地坐起身，抓过枕边的手机——屏幕干干净净，没有新消息，只有顶端显示着日期：11月1日。
　　是约定好的日子。
　　他趿着拖鞋跑到书桌前，打开抽屉最深处的格子。浅棕色的信封安安静静躺在那里，边角被他反复摩挲得有些发软，上面用钢笔写的“致许知意”四个字，是他练了整整三个晚上才写满意的。指尖碰到信封时，他忽然想起第一次见许知意的场景——也是这样一个微凉的秋日，她抱着一摞英语作业本从走廊走过，风掀起她校服的衣角，掉在地上的笔记本被他捡起，扉页上画着一只叼着信纸的鸽子，旁边写着“许知意”三个字。
　　那时候他还不知道，这三个字会像一颗种子，在他心里生根发芽，用了整整两年的时间，长成如今不敢说出口的心意。
　　“小书，醒了吗？该吃早饭了。”顾云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清晨特有的温和。
　　宋砚书赶紧把信封塞进书包最里层，用围巾裹好，才应了声“马上来”。他对着镜子理了理衣领，发现耳尖还是控制不住地发红，想起许知意昨天回复里的调皮表情，嘴角又忍不住向上扬——可下一秒，他又想起自己写在信里的话，心跳骤然加快，手心竟冒出了细汗。
　　下楼时，餐厅里已经飘着豆浆的香气。秦语燕正把刚煎好的鸡蛋放在顾衍面前，盘子里的油条还冒着热气，金黄的外皮泛着油光。顾衍穿着黑色的高领毛衣，正低头翻着宋砚书昨天送他的速写本，指尖停在那张“老房子书店”的画纸上，眼神里带着点怀念的温柔。
　　“表哥，早。”宋砚书拉开椅子坐下，拿起桌上的豆浆喝了一口，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稍微压下了心里的紧张。
　　顾衍抬头看他，目光扫过他紧攥着书包带的手，忽然笑了：“今天这么紧张？是怕信送不出去，还是怕被拒绝？”
　　被戳中心事的宋砚书瞬间红了脸，他低下头搅着碗里的鸡蛋，小声反驳：“才没有……我就是有点冷。”
　　秦语燕没听懂他们在说什么，却还是温柔地往他碗里夹了根油条：“天冷就多吃点，垫垫肚子暖和。阿衍说今天要去老房子看看，你要是不忙，也一起去？”
　　“我……我今天约了同学。”宋砚书赶紧摆手，想起和许知意约定在图书馆见面，耳尖又热了几分，“下次再跟表哥一起去。”
　　顾衍看着他慌乱的样子，笑着摇了摇头，没再逗他。早餐在这样温和的氛围里结束，宋砚书背上书包准备出门时，顾衍忽然叫住他，递过来一把黑色的伞：“今天预报有雨，带着吧，别淋着了。”
　　他接过伞，指尖碰到伞柄的温度，忽然想起昨天顾衍说的话——“勇敢不是不害怕，是哪怕害怕，也愿意迈出一步”。心里的紧张好像被这把伞熨帖了些，他用力点头：“谢谢表哥，我走啦！”
　　推开门时，寒风裹着细小的雨丝扑面而来，宋砚书赶紧把围巾拉高，遮住半张脸。小区里的梧桐树叶子已经落得差不多了，光秃秃的枝桠伸向铅灰色的天空，地上铺着一层金黄的落叶，被雨水打湿后，散发出淡淡的草木香。他踩着落叶往前走，每一步都能听见叶子被踩碎的轻响，像在为他的心跳伴奏。
　　公交车站台上没几个人，宋砚书站在广告牌下，看着雨丝被风吹得斜斜的，落在地面的水洼里，溅起一圈圈涟漪。他从书包里拿出信封，轻轻摸了摸——信纸叠得整整齐齐，里面写着他不敢当面说的话：就像感受到晨光熹微时的温暖，感受到梧桐叶落时的温柔，感受到青春里最真挚的心意。
　　“吱呀”一声，公交车靠站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宋砚书赶紧把信封塞回书包，收伞上车。车厢里很暖和，稀稀拉拉坐着几个乘客，大多在低头看手机。他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看着窗外的街景慢慢后退——路边的商店挂起了“双十一”的海报，便利店门口摆着热饮的广告，偶尔有穿着校服的学生走过，笑着打闹，像极了他和许知意平时的样子。
　　图书馆离车站不过百米，宋砚书下车时，雨已收了势头，化作细密的雨雾裹着风。他撑伞缓步走，远远便望见图书馆前的香樟树，许知意就站在树下——黑色大衣裹着纤细的身形，红色围巾绕着脖颈，边角被风吹得轻轻飘，像寒风里燃着的一小簇暖火，又像朵倔强绽放的小太阳。
　　她好像也看见了他，举起手朝他挥了挥，围巾的流苏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宋砚书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他加快脚步走过去，收伞时才发现，自己的手竟然在微微发抖。
　　“宋砚书，你怎么才来？我都等你十分钟了。”许知意笑着抱怨，却没真的生气，眼睛弯成了月牙，“是不是早上起晚了？”
　　“没有……路上有点堵车。”宋砚书赶紧解释，目光落在她冻得发红的鼻尖上，心里有点心疼，“你怎么不进去等？外面这么冷。”
　　“我想早点看见你呀。”许知意说完，自己先红了脸，赶紧转移话题，指了指图书馆门口的公告栏，“你看，图书馆新贴了冬季开放时间，下午五点就闭馆了，咱们得抓紧时间。”
　　宋砚书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公告栏上的红色纸张格外显眼，可他的注意力却全在她刚才说的话上——“我想早点看见你”。这句话像一颗糖，在他心里慢慢化开，甜得他连呼吸都变得轻快起来。他深吸一口气，从书包里拿出信封，递到许知意面前。
　　“淼淼，这个……给你。”
　　许知意愣了一下，看着他递过来的浅棕色信封，上面“知意亲启”四个字写得格外认真，笔尖的轻重都透着小心翼翼。她的心跳骤然加快，指尖轻轻接过信封，触到信封的温度时，才发现自己的手也在发烫。
　　“这是……”她捏着信封的边角，小声问，声音里带着点期待的颤抖。
　　“是我写的信。”宋砚书看着她的眼睛，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些，可还是忍不住发颤，“里面写了我想对你说的话……我以前总不敢给你，怕你会拒绝我，怕我们连朋友都做不成。可是昨天我想通了，不管你怎么想，我都想把我的心意告诉你。”
　　许知意的脸颊瞬间红透了，她低头看着信封，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边角，忽然想起初二那年的冬天，宋砚书帮她捡回被风吹走的笔记本，当时他也是这样，红着脸，不敢看她的眼睛。那时候她就觉得，这个男生的耳朵红起来，像熟透的樱桃，很可爱。
　　“我们进去说吧，外面冷。”她抬起头，眼里闪着光，拉着宋砚书的袖子往图书馆里走。
　　图书馆里很暖和，弥漫着旧书和暖气的味道。他们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窗外的雨雾还没散，梧桐树的叶子被雨水打湿后，显得格外翠绿。许知意把信封放在桌上，没有立刻拆开，而是看着宋砚书：“你要不要跟我一起看？”
　　宋砚书的脸更红了，他赶紧摇头：“不……你自己看就好，我在旁边等你。”
　　许知意笑了笑，没再勉强他，小心翼翼地拆开信封。信纸是浅蓝色的，上面的字迹很工整，带着少年人的青涩，却写得格外认真。她慢慢往下读，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浓，读到“每次你讲题时咬笔头，我都忍不住走神”时，忍不住抬头看了宋砚书一眼——他正低着头，盯着自己的手指，耳尖红得快要滴血。
　　信不算长，可许知意却读了很久。她把信纸折好，放回信封里，抬头看向宋砚书时，眼里已经蓄满了泪水，却不是难过，而是满满的感动。
　　“宋砚书，”她轻声开口，声音带着点哽咽，“你写的这些，我都知道。”
　　宋砚书猛地抬头，眼里满是惊讶：“你……你知道？”
　　“嗯。”许知意点头，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笔记本，翻开其中一页——上面画着一只叼着信纸的鸽子，旁边写着“宋砚书”三个字，下面还有一行小字：“他好像喜欢我，我也好像喜欢他。”
　　宋砚书看着那行字，瞬间愣住了。他记得这个笔记本，就是初二那年被风吹走的那本，当时他捡回来还给她时，还偷偷翻了几页，却没看到这一页。

作者有话说

　　[烟花][烟花][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