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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暗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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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国师府后,谢昭渊便径直去了书房,仿佛清晨那趟短暂的出行从未发生过。我依旧守在门外,心中却不像表面那般平静。那个戴兜帽的神秘人,还有国师那句意味不明的“多留意”,都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在我心里漾开一圈圈疑虑的波纹。
国师府的日子枯燥而漫长。大部分时间,他都在处理仿佛永远也看不完的卷宗公文,或是独自推演那些令我眼花缭乱的星盘符阵。我像个真正的影子,沉默地跟随,警惕地守卫,将所有的情绪和心思死死压在心底,不敢流露分毫。
偶尔,他会离开书房,或是去宫中议事,或是像今早这样,进行一些我无法理解的秘密会面。每一次外出,我都打醒十二分精神,不仅防范着可能存在的危险,也竭力观察、记忆一切细节,试图拼凑出这位权倾朝野的国师不为人知的图谋。
几天后的一个午后,宫里来了人,是皇帝身边的内侍,神色焦急。谢昭渊在书房接待了他,门并未关严,隐约有压低的交谈声断续传出。
“……陛下昨夜又咳醒了……” “……星象紊乱,恐非吉兆……” “……国师大人,陛下催问那件事……”
我的听力比常人稍敏锐些,捕捉到几个零碎的词句,心不由得揪紧了。父皇的病情又加重了?他们说的“那件事”又是指什么?与我有关吗?
我下意识地屏住呼吸,想听得更真切些,身体微微前倾。
就在这时,书房内的声音戛然而止。
下一刻,谢昭渊冷淡的声音清晰传来:“凌羲。”
我心中一凛,立刻收敛所有心神,推门而入,垂首待命:“属下在。”
那名内侍显然吓了一跳,有些惊慌地看向谢昭渊,又飞快地瞄了我一眼,闭紧了嘴巴。
谢昭渊坐在书案后,目光平静地落在我身上,仿佛能穿透我低垂的眼睑,看到我方才那一瞬间的失态。他没有立刻吩咐,指尖在案几上轻轻敲击了两下,那轻微的“嗒、嗒”声,在寂静的书房里显得格外清晰,敲得我心头微沉。
“去偏厅,将昨日送来的那匣岭南密函取来。”他最终开口,语气听不出任何异样。
“是。”我领命,毫不犹豫地转身退出。我知道,这是支开我的借口。那匣密函根本不在偏厅,而是今早就已被他取来放在书案一角。
我快步走向偏厅,心中却是一片冰凉。他发现了,发现我在试图探听。虽然他什么也没说,但这种不动声色的警告,比直接的斥责更令人心惊。
取不到东西,我自然不能回去复命。我在偏厅停留了片刻,估算着时间,觉得那内侍大概已经离开,才空着手返回书房。
书房内果然只剩下谢昭渊一人。他正在看一幅巨大的星图,对我空手而归似乎毫不意外。
“没找到?”他头也没抬地问。
“属下无能。”我低声道。
“无妨。”他的语气依旧平淡,“或许记错了位置。下去吧。”
“是。”我再次退出,轻轻关上门。
站在廊下,初夏的阳光暖融融地照在身上,我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谢昭渊的敏锐和深沉远超我的想象,在他眼皮底下隐瞒身份、探查消息,无异于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
每一步,都必须如履薄冰。
晚些时候,他吩咐我随他去库房取一些老旧卷宗。库房里灰尘遍布,光线昏暗。他在一排高大的书架前寻找着什么,我则安静地守在一旁。
忽然,他一抬手,似乎想取最上层的一卷竹简,但那卷简似乎被卡得很紧。他尝试了一下,未能取下。
几乎是想也没想,我下意识上前一步:“大人,属下……”
我的话还没说完,他的手已经收了回来,侧头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很淡,却让我的话瞬间卡在了喉咙里。
影卫不该多嘴,更不该主动插手。我只需在他明确命令时行动。
他什么都没说,只微微抬手示意我退后。然后,他不知触动了什么机关,那排书架竟轻轻转动了一下,露出了后面暗格的一角。他从暗格里取出一份薄薄的、泛黄的绢帛,看也没看便收入袖中,随后又将书架恢复了原状。
整个过程悄无声息,快得仿佛只是我的错觉。
但我确信我看到了。那绢帛上,似乎有一个模糊的、独特的印记——像是某种鸟类的图腾。
我的心跳再次加速。那图腾……我似乎在哪里见过。
谢昭渊转过身,面色如常,仿佛刚才只是从书架上取了一卷普通的竹简。“走吧。”他说道,率先向库房外走去。
我跟在他身后,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他那收纳了秘密的袖摆上。
国师府,比我想象的还要深不可测。而谢昭渊身上的秘密,也远比我知道的要多得多。
暗流,早已在看不见的地方汹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