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 2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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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蒙细雨之中，对戏池塘的鸳鸯成双成对，相偎相依，好像在缠绵私语，互诉心曲。池塘边一人形单影只，满腔哀怨，细碎幽怨的哭声随风回荡，伤心断肠。
放慢脚步，悄然站到她身后，如果世间还有什么能令她如此在乎，那么一定是破云。从边城到京城的路途并不算近，一路上的点点滴滴已足够我了解她们，在破云面前她只有笑容，温和的微笑，似乎没有烦恼。现在她却哭了，哭得柔肠寸断，身心憔悴，甚至透着生离死别的绝望。
轻轻一叹，手搭上颤动的双肩。腰间一紧，已被她紧紧抱住，口中喃喃：“漠，你终于回来了，我好想你……别再抛下我，漠……我爱你。”
任由她紧紧抱着，或许哭出来就可以宣泄相思，至少暂时不会锥心。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能从他们刻意隐瞒的闪烁中猜测，抱着侥幸的心态等待真相。眼前情景却不得不令我重新估量，不安在心中蔓延。
怀中一轻，软雨偷偷拭去眼角泪痕，怔怔望着戏水鸳鸯。良久，她抬起头，轻盈的睫毛上挂着晶莹水珠，缓缓道：“对不起。”转过身，不再说话，仍旧沉醉于痛苦之中。
“怎么了？我所认识的软雨温柔坚强，决不轻易流泪。”我不知怎么安慰，只有破云能给她笑容。
“上官雨坚强不落泪是因为有漠，无论我做了什么他都不会生气，永远宠着我。从认识他到现在早已习惯了他的陪伴，以为可以相守一生，以为时间很多，常常借故捉弄他，喜欢看他着急在乎的表情。其实他很累，奸臣当道，事务繁忙，却还要为我操心……我对不起他。”软雨泪如雨下，似决了堤的洪水一发而不可收拾。
一切都已成真，破云走了，带着软雨的思念与愧疚，灵魂与意识。看透生死的潇洒在真正生离死别面前显得苍白无力，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情意在死亡面前是那么脆弱与无助。我们不可能与天争朝夕，能做的只是把握今朝，对清儿的思念如潮水般袭来。
压下心潮涌动，试着转移伤痛，低声问道：“能说说你们的故事吗？”这是我想到的唯一可以让她不再伤心的办法，回忆往事，勾起曾经的快乐。
她苦涩诉道：“我们初次相遇是在西子湖畔，那时她还是云烟，像神话中的仙子出现在我面前，她实在太美了，美得让人怀疑是否真实存在。她冷冷的在我对面坐下，透过龙井云雾，我看到了瑶池仙女。虽然装作不在乎，内心却莫名兴奋，偷偷观看她的一举一动，偶尔对上她冰冷目光，像个偷吃的孩子羞得脸通红。我为自己反常举止而吃惊，竭力克制，告诫自己莫管闲事。听见林翔承等人轻薄言语，一股无名怒火隐隐上升，忍不住出手教训。即使知道他是绐天庄二庄主，明知此举会使原本关系平淡的两庄更加恶化，我却顾不了这么多。只是直到现在才明白当时的反常。”
我默默听着，感到她对往事的欣喜，对破云的一见钟情。忽然忍不住好奇问道：“后来林翔承找你麻烦了吗？你与破云又是怎样渡过？”
她轻轻一笑，虽然是忧伤的笑容，心情却好了很多，缓缓道：“那时我奉师命参加才艺大会，也是第一次步入红尘，而且身着男装，林翔承从未认出我。”
我笑道：“林翔承也真傻，无论男装还是女装，软雨总是那么出色，那么引人注目。我相信只要见过你的人一定不会忘记。”
“你越来越油嘴滑舌了，我不知道原来冷漠的人也可以变得多情，漠为我改变了很多。我不喜欢他冷冷的样子，不希望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只有我的声音。他便换上温和面具，笑脸迎人，费尽心思哄我开心。他为我付出了这么多，我却常常失踪，躲在暗处看他心急失落。上天一定在惩罚我拥有的时候不懂得珍惜……”
刚起的笑容又为悲哀代替，只要与破云有关就会勾起伤心泪。人世间的情是生死相许，她坐在这儿不是苟且偷生，如果不是大仇未报，恐怕早随破云去了。心意牵挂，不离不弃，又有几人能真正做到。
“这些日子究竟发生了什么？我知道你们刻意隐瞒，但现在我已痊愈，我不想躺着当废人。”她们对我照顾有佳，客气有礼。无论信我与否，我都会尽力完成她的心愿，或许能使她真正解脱。
我只想帮她，帮破云。喜欢她们率真敢当，欣赏她们情深似海。虽然是有目的混入幽冥居，所作所为却为苍生百姓，我自认没有这份勇气。我也不知道破云为什么女扮男装入朝为官，冒着随时都有可能被揭穿的危险，而她最大的错误是不该在幽冥居暴露身份，不该以女子的身份加入幽冥居。她与软雨没有沾过血腥，上天不该如此对待她们。也许早已抱着必死的决心，才能坦然面对死亡。我看见软雨的泪水，纯粹伤心的泪水，没有怨天尤人，只是没有做好准备，没有做好失去破云的准备。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痛失伴侣，从此形单影只，从此孤身天涯。
“你没必要知道，我的事自己会解决。”软雨像变了个人，冷冷的看着我，眼中是虚假的陌生。
“如果你自己能解决，今天就不会见到暗自哭泣的软雨。”我决心逼她说出事实，再也受不了孤立的痛苦。
“好，就当我没说清楚。我的事不要你管！”软雨强自镇定，她的性格始终不适合冷漠。
我伸手拦住她，她有她的坚持，我也有我的原则，一味退让或逃避并不能解决什么，要面对的逃也逃不了。
软雨忍住悲伤，冷冷道：“让开！”
原本温柔的眼眸充满怨恨。她要把自己封闭，隔绝一切。
“你爱破云吗？”我郑重而严肃看着她，软雨温和聪慧，不至于不可理喻。她不愿告诉我真相，我本不该过问。这么逼她到底是对是错？我承认热衷此事不仅是对朋友的关怀，还存了一份私心，借此分散伤心记忆。
“我明白你的用意。我爱漠，漠也爱我，所以他不希望我伤心，寻短见，我们只希望彼此开心、快乐。只是你别再枉费心机，漠的仇该由我来报。由漠而起，至我而终。”
我无奈叹道：“你真厉害，我终于明白破云为何对你死心塌地。感情不是说放就能放得下，没有破云的陪伴如同没有灵魂的躯体，但是无论多么痛苦，别伤害身边关心你的人。”
软雨勉强扯出一抹淡笑：“谢谢，我不会再让你们担心。叶姑娘是个好姑娘，值得你真心相待，把握相守每一天，珍惜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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软雨摆明了不愿告知真相，她眼中的犹豫和怜惜几乎令我产生错觉，仿佛我才是悲惨命运的受害者。耳边响起叶玉清的告戒，寻求真相的过程艰辛痛苦，而这种痛苦往往由于内心压力，敌人并不可怕，最可怕的是有苦难言，战胜不了自己。
起身告辞，现在的她需要安静。其实软雨的坚强已超出我的想象，她能一个人偷偷地哭，没有因为失去爱人而六神无主，依旧可以分析洞察一切。
退出蝶恋花，迎面遇上司徒易。几月不见，俊秀的脸庞越发丰采，笑着对我道：“今年夏季炎热沉闷，你却有幸躺了整整一季，不知人间风雨，真是羡煞旁人。”
天山脚下，他笑着告诉我哪个才是真正的司徒易，卸下冷漠面具，他是个玩世不恭的浪子，关心疼爱喜欢的人。消除敌意后的司徒易多了几分亲切，像他这样的人总有办法将尴尬化为虚无。我为自己的无能而愧疚，为自己无法融入软雨的生活而苦恼。他却成功让我走出孤独的误区，或许原本就是我想得太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不愿与人分享的隐私，软雨的拒绝只希望事情由她而终。正如她所说，亲自解决破云遗愿，然后了无牵挂离开。
破云，他与司徒易是完全不同的人。无论是否真的为了软雨，他收敛冷漠，带上温和面具，阳光般温暖笑容照亮了每寸阴暗。
“怎么不说话？伤口又痛了？我不知道师妹会这么任性，请你原谅她。”
原谅她？我怎么原谅，从何原谅？至始至终从不曾怪她。笑道：“感情的事勉强不得，何况她无心伤我，我又怎会怪她？如果不是她，我也不会觉悟，内心深处早已有了选择。清儿说得对，爱情不可以偷懒，芸儿也曾劝过我，要跟着心走，亲自品尝自己种下的苦果，这就是报应吧。报应我对爱情的随意，惩罚我的漫不经心。”
“芸儿说你已看透，我一直怀疑，虽然相识而不相知，我却了解你的为人，优柔寡断，反复无常。现在，我信了，相信你已放下。雪爱的人只有云烟，真正爱过的人也只是云烟。其实她很可怜，爱情本无错，错的是人本身，不明白爱情的真谛。爱一个人是要她快乐，只要她快乐，没有什么是不可以的，只要她快乐就好。爱情是付出，是牺牲。”
我叹道：“你终于用真情打动了她，不求回报的爱情最珍贵，最纯洁。锲而不舍的努力，真心付出总会得到惊喜。”
我没看错，司徒易确实是值得托付的人，不求回报，一味付出，只要芸儿开心。心情好了很多，相爱的人都找到了归宿，无论结局怎样，过程的酸甜苦辣足够一生珍藏。
“我记得你曾抱怨雪对师父的关心，认为亲情不过相互利用，冥王对你无情，你对义父心存怨恨，父女之情践踏在血腥之上。如果有一天，你能否完全抛弃，抛弃原本不真实的亲情。你能做到吗？不顾养育之恩，与冥王为敌。”
我犹豫了，幽冥居的一切可以放下，养育之恩却不得不顾，何况与他为敌。即使天下人与他为敌，我仍会顾及父女之情，棋子也会有情，对下棋人的不舍。没有下棋人、布局者，棋子也就没有存在的意义。
“并非有意隐瞒，只是不忍见你陷入两难。我可以告诉你破云中毒而亡，冥王约破云和软雨决斗，惊雷事先下毒，破云在生命最后一刻为软雨驱毒。惊雷使毒本领无需我说明，破云身中两重剧毒拼死保护软雨。直到现在我们也没能找回尸首，或许……尸骨无存。这不仅是两派间的斗争，其中还涉及了江湖恩怨，冥王决不允许尊严遭到践踏，不会放过任何欺骗他的人。软雨与冥王势不两立，你逼她说出真相，情义两难的你该如何抉择？”
原来如此，不告诉我是为了我可以安心离开，不必左右为难。
是啊，知道真相又如何。我不能为破云报仇，无论义父还是惊雷我都下不了手。呵呵，与其说下不了手，不如说我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难为软雨还能替我着想，上天赋予她容貌、财富，而她自己又集才华、善良、细心、温柔于一体，红颜薄命，她这样的女子一定遭人嫉恨，遭天嫉妒。
睡了一觉，理出感情依托，悲欢离合在考验一对对痴男怨女。无痛无病，没有波折的人生不是完整的人生，也不是真正的生活。软雨为破云的死而痛苦，却也得到了解脱，跳出生死怪圈，相爱的人会受到祝福，灵魂宿世纠缠。
“江湖盛传幽冥居一分为二，以冥王为首的一派投靠孙相，或者说他们相互利用，另一派则以破云、软雨两大护法为首。天地二使与暴风护法保持中立，焰使和惊雷护法助纣为虐，杀手神话颜从未声明立场，大概在等绝情剑做出决定。”司徒易顿了一会，看着我道，“他不会与你为敌，所以你将是这场斗争胜负的关键。破云已死，羽霖公主不忍为难焰使，只剩软雨一人苦苦支撑。这盘残局该是时候收场了，不想逼你什么，惟愿三思。”
义父武功深不可测，身边高手如云，若顾念父女之情，软雨将毫无胜算。可是这样又何尝不是欣慰结局，我自私的不愿她离开，即使禁锢一辈子。眼中掠过上官将军祥和威严模样，上官飞远走边疆，惟一可以依靠的只有软雨和破云。现在破云走了，他怎还能忍受没有女儿的日子。
谁对谁错已经不重要，她们能够看透名利富贵，为何执着于情仇爱恨。因为失去爱人而伤心，痛不欲生。她们承受着这种苦楚，却怎忍至亲遭受同样痛苦。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软雨有事，为了上官将军，也为了破云。
“我不是软雨，痛失爱人后还能替别人着想。告诉我，你的决定。”司徒易步步紧逼，不容我逃避。
“我不知道，义父于我有养育之恩，破云于我有救命之恩。不愿帮助义父，也不愿见软雨心愿得逞而自寻短见。你说我该怎么办？”痛苦问道，情义两难，感情的事可以跟着心走，善恶却需要理智。
司徒易笑道：“你不该问我，你该问保持中立的天使等人，或者与颜商量。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们都不会怪你。不过叶姑娘可是站在我们这边。”从他眼中似乎看到了阴谋，清儿的选择就是我的决定。
“将软雨说得孤弱无依，无非想激起我潜在的良知，现在又以清儿相诱。其实两派实力相当，软雨得天池居士高徒相助，宫中有羽霖公主周旋，清儿神秘，不知隐藏了多少秘密。也许……真正占上风的是你们。但你有没有想过软雨，她会追随破云而去。”
“留得住她的人，留不住她的心。失去灵魂的生命没有活着的意义，死对她来说是最好的解脱。心软的后果只会是伤害，难道让她一辈子生活在痛苦思念之中？”
“活着总有希望。”我无力辩解。
“我不知道你到底喜欢谁，如果真正爱上一个人，一辈子只会认定他，生死相随。活着总有希望，是对生命有追求的人而言，软雨的生命只剩报仇与寻找破云踪迹。成全或毁灭，决定权在你。”
如果我不在了，清儿会怎么办？如果我不在了，我希望清儿可以开心的活下去，找一个爱她的人幸福生活。如果有危险，我会挡在清儿面前，只要她平安。死去的人总希望活着的人忘了自己，开心快乐。
活着比死亡更可怕，死亡代表解脱，活着的人却要饱受相思之苦。司徒易拿清儿作诱饵，不禁苦笑。他不了解我，如果真正决定，没有人可以改变，无论她是谁，优柔外表下也有坚定。
“还没想好，或者如你所言，我会找颜好好商量。”
其实不该牵扯颜，好不容易摆脱幽冥居，摆脱义父，他要的是安定生活。私心希望他不干涉此事，欠他的实在太多了。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第 20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