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手有情》凌竹

10、第 10 章

　　一日一夜，马不停息，闪电承受两人重量，虽已远远甩开狼群却渐行渐慢，我们紧紧相拥，期待奇迹。

　　碧水荡漾，芦草丛生，黄沙包裹下的绿洲少了江南水乡的柔美，却多份执着的苍凉。千百年来，多少河流满怀豪情，在壮丽中谱下泣血柔情。

　　它以涓涓细流汇成浩瀚之势，克服自身柔弱，承受狂沙侵袭打下属于自己的天地，它无私为商旅奉献嬴弱生命，替路人驱除恐惧，没有人会记得它的种种，它只是默默创下一个又一个神话。

　　闪电舒服得痛饮清泉，洗去一身尘土趴在树下小息。我与柳芸顾不得凌乱装束胡乱吃些干粮，躺在嫩草上闭目养神，几个模糊身影窜入脑海，身后是凶猛的豺狼，他们催动坐骑飞快奔跑，视线逐渐清晰，马背上人轮廓隐约可见……

　　“欣，快醒醒！”柳芸急促呼唤。

　　朦胧中，我一跃而起，闪电依旧奋力狂奔，慢慢离了绿地，仿佛一切只是错觉。

　　我的心不在焉惊动了怀中柳芸，她夺过缰绳，不需言语，无形默契萦于心间。我们不再是萍水相逢，不只有灭门仇恨，生与死已令我们牢牢牵绊，我们抛开恩怨并肩而战，是寡与众的殊死，是人与狼的搏斗，没有躲避，没有支援，是求生的欲望在苦苦支撑，是闪电的步伐在坚守信念。

　　又一日，我们滴水未进。

　　柳芸虚弱的抓紧我胸前衣襟，贪婪望着金色落日，“三年前，你与颜毁了我梦想，杀害疼爱我的至亲，当你举剑站在我面前，心中愤恨，更多是害怕，我闭上眼等待与父母团聚，耳边不断传来家人惨叫，那种冰凉的恐惧却迟迟未来，直到我迷惑睁眼见你怔怔出神，我亦怔住，原来杀手也可以长得这般好看，眼中的怜惜使我再也恨不了。你抱起我逃离地狱，偎着温暖怀抱心安理得的奢望此路无尽头，当时你精神恍惚，而我袖中藏着锋利匕首，我下不了手，我真的下不了手”。

　　柳芸脸色越发苍白，你说的我又何尝不知，当初，我决定接受命运，若你想杀我决不抵抗，可你偏偏选择放弃，你可知你的不舍带给我多大震撼。

　　“若非遇上易，我会像你期望的那样隐于山林，你口中淡漠的说‘想报仇就好好活着’，我坚信那非你本意，你是真心希望我活得快乐，忘却仇恨，平凡的快乐。三年来，我日日苦练剑法，易与雪都以为我急于报仇，连师父他老人家都被蒙在鼓里。是的，我要报仇，打着报仇的旗帜渴望与你重逢。欣，我爱你，此生无悔。”

　　瞬间，我惊慌得不知所措，我知道她是肺腑之言，一句“我爱你，此生无悔”，心被填得满满，是甜蜜的幸福，可我不能回应，不敢承诺，内心深处是对雪的愧疚，我只能温柔搂着她，身后是万劫不复，我能做的只有隔断她的视线，毛骨悚然的恐惧由我承担。

　　“你担心什么？犹豫什么？是师姐吗？”她咽哽着平视前方，不让我见此刻的懦弱。

　　我没有犹豫，只是担心，担心再次伤害到雪。那晚，我们轻柔相拥细诉往事；那夜，我们忘情相偎，只为牢记对方体温，当我寂寞时不会感到孤单。不经历生死无法体会爱的痛苦，而我，此刻方才明白不知不觉中雪的倩影已深驻心底，与你之情只是单纯的姐妹之意。我是多么自私，在你背负孝义的深情下番然醒悟，此生，欠你太多。

　　一时间，我不知如何安慰，道：“天池居士慧眼如炬，怎不知你心中所想，否则又怎会将一身本领倾囊相授？”

　　“哪怕是欺骗，我亦死而无憾，可你，竟连句谎言也吝啬得不愿给我”，没有激动，心，已死。

　　无语，沉默，悲哀萦绕周身。

　　柳芸的悲是不顾一切爱上仇人却得不到回报，我的哀是至死才理清情丝，那抹心心念念的身影却遥不可及。

　　前方，十几棵胡杨挺拔耸立。

　　闪电，一路走来多亏有你相伴，这是我的命，希望你能逃得性命。

　　我们跃上粗枝寻一舒适处，柳芸缩着身子，中间空隙似乎特别大。我慢慢靠近将她拉入怀中，她挣扎几下便乖乖融入我怀抱。

　　不多时，狼群已聚于树下，部分追赶闪电，剩下的黑压压一片，张牙舞爪，散发幽幽绿光，纵使见惯杀戮寒意仍直入骨髓。右手紧握绝情剑，不是杀敌而是自尽。胆颤中度过难忘一夜，身心忍受已到极限，双腿的麻木侵蚀意识，求生欲望渐渐磨灭。

　　猛然，枝干摇晃，先头士卒毫无畏惧地撞击树身，头破，肢残，一批批坚持不懈下我们处境岌岌可危，拼着最后气力跃向附近树梢，尚未站稳，杨树应声而倒。几声惨叫后竟是分食同伴的淋漓，提心吊胆中我们换了一处又一处，再过几个时辰便尸骨无存。

　　“欣，我好高兴能死在你怀中”，疲惫的眼中透着惶恐“我好怕，无可救药的爱上灭门仇人，我有何颜面见父母，他们一定不会原谅我的。欣，不要走，我只有你了，这儿真的很温暖，可从不属于我”，柳芸绝望地闭上眼。

　　“这儿属于你，只属于我的芸儿”，我柔声哄道。

　　柳芸睁开眼淡淡扫过“那是姐姐对妹妹的爱，不是吗？”

　　“是的，你永远是我的好妹妹”，我认真答道。

　　“真是好姐姐呵，用情专一，是你杀了爹娘，我要杀了你为他们报仇。”促不及防，她拔出绝情剑架住脖子，凉凉的感觉，我暗笑，想过许多死法却没想到丧命绝情剑下。

　　“你，你为什么不还手？”柳芸痴痴呢喃。

　　“欠你的总要还，如果你觉得好过些，这条命随你拿”，我凄笑，一步步逼近。

　　“不要过来，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欣，我好难受”，柳芸按住胸口无措摇头。我加快脚步欲抓紧情绪失控的她，可终究迟了一步。

　　亲见她下落，一股恐惧袭上心头，是那么强烈的熟悉，多年前，一个美丽的女子也这般落下枝头。稳住心神，柳芸正奋力抵抗恶狼，飞身而下，那个孤独的身影却孤身作战，我抱着她腾空而起。急促呼吸过后，我们爽朗大笑。

　　失去美味，狼群发起更猛烈的攻击。

　　“欣，能吻我一回吗？”柳芸脸色绯红，充满期待“就像你吻雪一样”。

　　我一惊，她终是不能放下，罢了，这是她临死心愿。我温柔欺上那瓣饱满樱唇，深入纠缠，良久，由狂烈渐渐平复。

　　“欣，我好爱你，师姐却没有机会死在你怀中了，现在，这属于我，真正完整的属于我”柳芸欣慰的享受片刻安宁。

　　往事幕幕闪过，她的笑，她的嗔，她的柔，他的痴，雪，你我今生无缘不能白头偕老，但愿下辈子能携手双飞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