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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一报还一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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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更天,晨光熹微。
兵部主事洛非之自缢于家中,死法和昨日清晨的兵部令史刘行越一模一样,尸身旁都留下了一份认罪书,上面的内容简明扼要——
西征年间,中央下令兵部四司全权负责军械运输和管理,而洛非之和刘行越则是主要涉事官员,认罪书上详细写出了当年他们贪墨军饷,变卖军械给当时的西凉人,用自家的武器打自家的人。
这种无耻勾当,通敌叛国的罪行,凭一张认罪书也足够他发配流放了,更何况认罪书旁还有当年的批告文书作证。
皇帝震怒,一方面是有人敢在京城,敢在他眼皮子底下随意诛杀朝廷命官,另一方面是贪污西征军械的官员竟然是自己认罪公告事实,三年了,这种贪官白白享受着朝廷俸禄却在克扣前线将士们的保命家伙。
怪不得霍长今不愿意受封定西侯,她的霍家军在漠北苦战却得不到朝廷的支援,她一人封侯又怎么对得起那些战死沙场的将士。
早朝的气氛凝固的可以掐出水,刑部和大理寺的人都确定洛非之和刘行越二人确实是自杀,大理寺卿梁安更是在事发之后立刻调出当年西征军用物资的调遣被山匪截获的挡案,联系起现在的证据,经过一番定案基本可以断定这两人是死有余辜。
萧征高坐龙椅,面容严肃,眉间的褶皱在隐射他的怒火。
“啪!!!”
一本奏折被重重摔下台阶,文武百官噤若寒蝉。
“贪墨军饷,变卖军械,通敌叛国,朕竟不知朕发的俸禄养了这群好官!!”
他重重一掌震的檀木桌上的奏章晃了三晃,满朝文武即刻弯腰俯身。
“陛下息怒。”
萧征收敛怒气,俯视台阶下衣冠楚楚文武百官,冷冷的叫出一个名字。
“崇焘。”
兵部尚书崇焘手持笏板,努力维持自己的仪态,出列跪地:“臣在。”
萧征语气渐稳,但声音依旧不怒自威:“你手下的人这样办事,你就一点不知情?”
崇焘看这架势,皇帝提都不提诛杀朝廷命官的事情,他都不追究僭越之罪了,可见被气的有多惨,他一生为官,算不上完完全全的清正廉洁但也是真的没有插手过这种通敌叛国的恶行,连坐之罪认下就是最好的明哲保身。
崇焘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下来,但还是带着微微颤抖:“回陛下,老臣治下不严,请陛下治罪。”
“王堪。”
工部尚书王堪出列:“臣在”
“工部所制军械被山匪掠夺,可曾补上?”
“回陛下,那批军械未能送至雍州,霍将军奏请之后,工部便连夜赶制补上了一批,有批令文书为证。”
王堪行的正坐得直,说话的语气沉稳不少,但是他竟然又把话头引到了霍长今头上,很显然她是这场贪污案里最无辜的受害者,但没人知道引起这场旧案重查的人就是这个无辜者。
当然,有人猜到也不敢胡乱指控,就像当年的她找不齐证据一样。
萧征明显也能猜到这事情是霍长今干的,毕竟恨这两个人的除了霍长今还能有谁,能让他们甘心自杀的除了霍长今的刀架在脖子上的情况,还能有什么让贪官醒悟呢?
但这次他没有问责,毕竟有些人处理起来这样模糊的方式最好,虽说是诛九族的大罪,但畏罪自尽便算是一种回头是岸,可以从轻发落他的族人,也成全了皇帝的仁义之名,他没必要为了面子彻查这个幕后黑手。
萧征看向霍长今,语气不算问责般严肃也算不上温和:“霍长今,工部补给你的军械可有收到啊?”
霍长今出列应答:“回陛下,没有。”
但凡她要是收到了那批军械,她就查不到你们头上来,贪心不足蛇吞象,自作孽不可活。
萧征眼神一凛看向王堪又转向了崇焘,“谁给霍将军一个解释?”
到这一步崇焘就知道后面的事情了,他先行开口:“启禀陛下,霍将军上奏之后,兵部即刻准备了补救事宜,工部制成兵器之后便立刻送往了雍州,负责官员是...是洛非之。”
霍长今突然觉得可笑,昨晚她审问洛非之的时候他还在担心自己说的太多被人灭口,他要是知道这些人根本没在乎过他的命会不会气得活过来。
不管崇焘知道多少,他一个指证加上档案文书的证明足以将所有罪名都推给洛非之和他的小跟班刘行越,真正兵部的操控者还是没有出现。
“都死到这个地步了,还不肯露面吗?”霍长今余光扫过文臣将相,心中还在做赌注。
崇焘一言引得事情变得简单,这就是一场贪墨案,仅仅是一场贪墨案而已。
须臾,萧征再次开口:“梁安。”
“臣在。”
“朕命大理寺彻查此案,当年涉及贪墨军饷的人一律严惩不贷。”
“臣遵旨。”
萧征看向满朝文武,或战战兢兢、或心虚难捱、或事不关己,过了许久才缓缓开口:“洛非之,刘行越死有余辜,念其悬崖勒马,不牵涉其族人,收回所有资产。”他又看向霍长今,补充道:“其收回资产就用来抚恤西征中战死将士们的亲属吧,霍长今,此事就交由你去做吧。”
霍长今对于皇帝的这句话是真真切切的感到惊讶,它好似千斤重,那么的有分量。但她也明白皇帝在告诫她适可而止。
“臣遵旨。”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玄武门外,霍长今刚要上马车就被一阵清亮的女声叫住脚步。
“霍长今——”
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谁,霍长今刚转身,就被萧祈撞了一个满怀,她跑的太快,额头撞到了霍长今的鼻子,逼的霍长今不得不把头往后仰。
“将……将军……”
一旁的许青禾死死握着剑,瞪大眼睛看着自家小姐被和安公主在光天化日之下紧紧抱住,如果换做别人,此刻该是……
萧祈其实不想磕到霍长今鼻子的,但是谁让她长高了呢,以前抱着她可不会砸着她的鼻子。
她稍稍往后退了一下,但两只手环着霍长今的腰还是不肯松开,她此刻的模样半点没有那天晚上那样忧郁,就和三年前一模一样,天真活泼,那双圆圆的眼睛里又盛满了星光和希望。
近距离的看着萧祈光滑细嫩的皮肤,感受到她近在咫尺的呼吸,霍长今一下子被打乱了节奏,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轻轻松开她抱着自己的手,往后退了一步,恭恭敬敬的行礼:“不知殿下找臣,有何贵干?”
萧祈看她这般刻意疏离的样子心里着实不舒服,但经过今日之事她已经明白了,霍长今有事瞒着她,而且这应该是个苦衷,她自己跟自己闹别扭所以才会装作不理她,既然这样,那她就粘着她,反正她可以确定霍长今不敢把她怎么样。
萧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又自然而然的整理了霍长今被她撞乱的衣襟,霍长今穿着绯色官服衬的她本人更加俊秀,面容也变得白了些,身姿笔直挺拔,玉树临风。
古言道: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用来形容现在的霍长今倒也是合适的很,最特别的还是萧祈觉得穿着这身衣服的霍长今,她的那双丹凤眼中可以看见她所守护的锦绣山河,国泰民安。
萧祈做了那么多铺垫,只是笑着说了一句:“霍长今,你穿这身衣服真好看,但是我更喜欢你穿甲胄的样子。”
然后,她走了。
“......”
就这?完了?
许青禾忍不住开口:“小姐,殿下跑这么远过来就夸你一句啊?”
霍长今自己还懵圈呢,明明那天都那样伤她的心了,她今日怎么又是这般反应,方才在早朝上萧祈对她爱搭不理,她还以为她是真的伤心了,不愿意和她再有来往了。
最终霍长今只能无奈叹气:“随她吧。”
霍长今在回府的马车上本想好好复盘一下今日朝堂之上皇帝和其他官员的反应,但是脑子里都是萧祈的表情。
理不断,愁还乱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