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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只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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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这么静静地死去了,无声无息,窗外一片花瓣悄然落下。
松楠浅是个可怜人,虽是出身富贵,衣食无忧,却从小病魔缠身。她最后一次生病,得的是绝症。
就在她十三岁那年,在萧瑟凄凉的秋,窗外仍嘀嗒着小雨,太阳不知所踪。太阳如此,父母亦是。
那些年,她的父母常年在外游玩,好不快活。而松楠浅只是个意外。
她出生时,是个夏季。
“这附近咋这么多石楠花,味儿难闻死了。这小崽子不是还没名儿,就叫松楠吧。”她的父亲随口说道。
“两个字不好听,再凑一个字吧。”
“行行行,都依你。那……对了,你这段时间不都爱去那边的那个什么溪还是什么河,就那地方,水还挺浅的,就干脆凑个浅字吧。松,楠,浅,也不难听,是吧。”
“那就这样吧。等过段日子,我们把她送回家去,雇几个保姆养着她,咱就接着出去浪了…对吧。”接着她又几不可闻的低声叹了口气。
……
就这样了。松楠浅体弱,从小却连父母都没见过几回,依稀记得幼时似乎与父亲见过一面。平日里,他们只是常常给这边打钱,连她生病之事知不知道都不一定。
松楠浅一向对父母没什么感情,保姆基本都是敷衍了事,她平时看着活泼,之前在学校里却也没什么真心的朋友,唯一待她好的大概只有隔壁的余阿姨了。如今死了,一了百了,倒也算是一种解脱。
总算是轻松了…
个屁。
好好好,死也不死透,给整成狗了。
松楠浅心想着,上辈子自己也没有干什么大好事儿或是缺心事儿啊,估计就是老天爷同情自己但只同情了一点叭…那还是算了吧,受不起,真受不起,您老人家还是让我安安生生死了好。
她甚至想过当场自杀,再死一次撞撞运气,但自己这具年龄不详性别不详品种不详的…狗身,暂时好像也没什么自杀能力。
算了算了,现在是搁哪儿呢啊,松楠浅艰难地微微抬起头,环顾了一圈…哦,臭水沟。
臭水沟!?让一只弱小的幼犬孤身待在臭水沟里,还有没有点良心,你良心是叫狗吃了吗!!
……差点儿忘了她自己现在就是狗。
松楠浅心里抱怨着,脚下的动作却没停过。费了九万牛二千虎之力,她这只小小的幼犬总算是爬出来了。
松楠浅刚爬出来一抬眼,就看到一个扫地大妈正虎视眈眈盯着自己。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显得亮晶晶的,难道自己要被这位看起来十分不和善的大妈捡走了吗。
结果这位看起来十分不和善的大妈不知道是老花眼还是白内障还是近视还是咋了,直接把松楠浅拎了起来,嘴里还没好气地嘟囔着:“谁这么没素质往地上扔块儿黑不拉几的破布,还死臭,不能是擦了屎的吧,不知道我们扫大街老辛苦了吗…”
听到了这话,松楠浅的眼睛瞬间又暗了下去。
于是,她就被这位看起来十分不和善眼睛还有毛病的大妈丢进了垃圾桶。
……
这位大妈估计是还耳背,松楠浅在垃圾桶里哼唧半天她都没听见一样。
真的是,变成狗了连话都说不了了,只能哼唧和狗叫了。松楠浅感到万般无奈。等等,不对,自己这是接受变成狗这个事实了?算了,不接受也得接受,早晚的事。
但现在应该先解决眼下的问题,她就这样操控着自己不灵活的四脚试图往外爬,时不时还会顺拐一下两下。
这次她费了九亿牛二万虎之力也没能爬出来。
真是服了。
最后,还是一个七八岁的胖小孩儿把他抱了出来。只不过不知道那小孩儿多久没洗澡了…他身上的臭味很特别,还和垃圾桶味儿不一样,像屎味儿,他十有八九是一脚踩狗屎上了。当然不是松楠浅的。
小男孩把她放在地上,竟还摸了摸她的头,摸出她一身无形的鸡皮疙瘩。
过了好一会儿,小孩终于走了。她自我安慰得想:“行吧,狗就狗,狗又怎样,总算是能过上曾经常常幻想的没有病痛折磨,吃了睡睡了吃的好日子了。”
……怎可能!吃了睡睡了吃是有前提的,首先要有的吃有的睡,这对现在的松楠浅来说可是件难事,说不定还要来几场诸狗争霸赛,让人…不对,让狗怎么办!你说说这!
上辈子,松楠浅是从未担心过这的,毕竟家里有的是钱,虽然天天挺难受的,但整天吃好喝好是非常能保证的,甚至十几年里都不知道“饿”到底是啥玩意儿。
这是上辈子不知道,这辈子就必须体验体验吗?不要啊!
……
于是,松楠浅就老老实实去觅食了。
垃圾桶是不可能去了,否则会有淹死在垃圾堆里的风险。而且,她刚刚才在里头待了几分钟,就感觉意识模糊,自己貌似又要走了,这次要是再去,估计能直接升天。
总而言之,进垃圾桶里会有生命危险,珍爱生命,狗狗有责,安全起见,还是另寻办法吧。
她一边努力征服自己的腿,一边四处转悠。结果貌似有亿点不顺。
“没有招惹任何人任何狗任何动物任何植物任何微生物任何天,请问能不能对我善良点,给狗留条活路!”松楠浅简直要崩溃了。
经历了九亿九亿不知道多少难,她总算是…真的意识模糊了。
为什么这么小的狗崽要吃如此大的苦头,小小年纪爪上都磨出茧了。狗妈呢?狗妈去哪了!这么小的崽子就扔着不管吗!岂有此理!真是太不负责任了!
但想想,可能真不是狗妈不想来。
今年秋天冷得很,还天天嘀嗒着那点儿小雨,松楠浅一路踩着水走,现在都要被冻成冰棍儿了,别的狗估计也好不到哪去,情有可原吧。
也不知道今年又有多少流浪的小猫小狗熬不过冬天,而自己现在居然还活着,知足吧。
就在松楠浅即将昏倒之时,一个巨大的黑影将她遮住了,迎面而来的还有泥土的清香,和空气是一个味道的,又好像夹杂了些别的味道,很好闻。眼前是一节从天而降的火腿。好人,真是个大好人!好人一生平安!她也不管自己有没有长好牙,低头就炫。饿得很了,也就不管脏不脏了,什么都往嘴里塞。
狼吞虎咽吃完后,她终于活过来一点了,这才想起来瞧瞧好心人长什么样,结果那人早就不知道畏畏缩缩跑哪去了,眼前只剩下一条宽广的马路,车子一辆接一辆飞速驶过,溅起水花,倒也算得上热闹。
松楠浅重生的这个地方貌似不是她上辈子住的地方,虽然这里的晚上也很冷,但比她家那里稍好一点,至少不至于把她冻死,顶多冻个半死而已。
松楠浅溜达到了一个小区里头,寻了一处较为干净的绿化带,打算晚上就在这里将就将就。
时间还比较早,天还没有完全沉下来,正是人们下班放学的时候。
看着人们往家的方向走,从前一向心比天还大的她竟有了几分忧虑,她不知明日该去往何处,更看不到自己的未来。她孤身一人,能活上几天呢。要是有人能陪陪自己就好了,没有人的话,小猫小狗也行。
“周末我和你一起玩吧,你有时间没?”
“中啊,刚好这周平行线不上课。”
“那要不…咱去万达看电影吧,前段时间刚上映的《731》要不去看看…”
“这雨才下几天啊就停了,明天还有体育课,真服了。”
“对啊,这破体育课谁爱上谁上去吧,我是真的不行了…”
走过了是几个和松楠浅年纪相仿的学生,当然了是她上辈子的年纪,在那里边走边闹。
她不爱学习,又没几个能玩到一起的同学,也是相当厌恶学校。后来病了,梦寐以求的休学也终是实现了。
但现在她竟然有些怀念过去上学的日子,哪怕是一个人坐在班里透过窗户看着外面上体育课的同学熙熙攘攘,也挺好的。但是再也回不去了。
慢慢的,她也不去想了,因为她要被冻死了。这夜景实在是太动人了,动人得松楠浅都叫不出声了,因为她的嘴好像被动人的夜景冻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