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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金鱼豆面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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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一早,晏云昭将小店托付给景明三个人,照例要去碧月坊找杜娘子精进厨艺,却被楼宿拦住了:
“我同你一道去。”
“我去找碧月坊的杜娘子学艺,应当碰不上楼承靖,安心吧。”
晏云昭冲他露出一个宽慰的笑,楼宿却不为所动,薄唇抿着,仍坚持要跟她去。
“好吧。”
晏云昭摆摆手,带上了楼宿。
也不知楼宿为何对楼承靖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楼坊主这人确实荒诞了些,阴险了些,草芥人命了些……但总不至于认识一个人就害一个吧?
前世现世合计起来也活了二百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只要不把屠刀架脖子上,晏云昭都能笑着道一句消火消火。
一个人走传送阵自然方便些,但碍于楼宿也在,这些总得避着他些,于是二人便一路徒步遛到了碧月坊。
“楼宿,最近你身体有没有觉得好些?”
算算日子,她“没收”青龙玉佩已经有半月余,施了术法封在了木匣里,楼宿应当不会再那么频繁的出现疼痛难耐、动辄咳血昏倒的状况了。
今日风大,夹杂着尘土扑面而来,楼宿掩袖轻咳了几声,浅笑道:“确实好了些。”
虽然看着还是有些病殃殃的,但在晏云昭日日枸杞炖鸡汤、红烧猪大肘、爆炒醋牛蛙的滋补下,身子肉眼可见的硬朗了起来。
于是晏云昭揣测,他之前身子那么差该不会有一半原因是饿出来的吧?
“楼宿,你从前在家中都吃些什么?”
楼宿想了想,答道:“大概是些果子、野菜吧。”
难怪身子差,原来真是饿出来的。晏云昭唏嘘地摇了摇头,决心以后在他饮食上下些功夫。
一路闲谈,到了碧月坊侧门,却见楼承靖在门口搬了把躺椅懒洋洋地晒太阳,似乎早就在等着晏云昭。
看见晏云昭旁边跟着的那人,楼承靖愣了愣,依旧换上了那副张扬模样。
“兄长,好久不见。”
楼宿视线淡淡略过他,点了点头,然后径直越过他跟着晏云昭进了坊内。
晏云昭感觉到二人之间颇有些剑跋扈张的意味,楼宿也板着脸不说话,便不敢多问,只凭着记忆去灶房找杜娘子。
到了灶房门口,楼宿却道:“我去找楼承靖聊聊,在内堂等你。”
晏云昭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此人哪像是去聊聊?拉着脸仿佛要去找他泄愤。
对于他们二人的事,晏云昭找个恰当的时机再旁敲侧击问一问。
灶房里弥漫着一股淡淡花香,凑近一看,杜娘子早就将所有食材摆在小瓷碗里收拾好了,五谷研成的面粉、细盐、各类糖浆、还有十几味可添制小食的小料,有花瓣莲子香草等物。
“杜娘子备得齐全。今日可是要制糕点?”
“正是。糕点广受喜爱,其中门道却不少,长宁郡主尤好玲珑香甜的糕点,因此厨娘们在曲水流觞宴里往往在糕点上下足功夫。”
“原是如此。”
“我们照例先揉了面团。”
杜娘子当厨一辈子,肩肘早被锻炼的有力,揉脸盆大的一坨面也不在话下。
揉面也有学问,并非要将它拉开再合上,而是揉搓时注力盘成一团,将力道往面团中间使。晏云昭深谙这一点道理,方才见杜娘子揉面,也是如此。
不过见杜娘子不添水,却添奶,便奇道:“面中添奶虽滋味好,可难存蓄,多放一会难免腥臭,况且不拿清水和着,面团也僵,为何杜娘子还要如此?”
杜娘子笑道:“晏姑娘年纪小,阅历竟不少。面团僵,实际不在于添了何物,而在于发酵,的确有许多人误会。”
晏云昭恍然大悟似的点了点头,她做糕点少,主要以菜、面食为主,这方面倒确实学到了东西。
等面团发酵好,两人便井然有序地手动绘样式、刻糕模。
“长宁郡主喜爱金鱼,因此练好金鱼是极重要的。”
晏云昭点点头,铺开宣纸,提笔点墨。
这可真是她的拿手好活,上辈子晏云昭被逼着学了几年的国画,虽然现在手生,也仅是学了些皮毛,却没少被老师夸赞有天赋。
寥寥几笔,一只金鱼活灵活现在纸上,弯着尾巴为团圆状。国画不讲求每一笔有多像,而在于神韵,神韵十足,那便称得上是好画。
杜娘子此时也绘完了图,拿着晏云昭的金鱼连连点头:“颇有灵气。我这样式倒显得传统了些,那便用你这一版吧。”
杜娘子绘的金鱼一看便知是画匠手笔,精巧细致,却唯独缺了那一点灵动。
给长宁郡主用的,自然得是市面上没有的,最好还能翻出些新花样来。糕点模具模子刻好,杜娘子便带着晏云昭处理糕料,从拣花到渍糖,亲力亲为。
“这糕点啊,得配名茶。糕点甜腻,茶水便得选用稍甘苦的,像红茶、熟普,味偏甜些,便万不可以此上桌。”
晏云昭点点头:“寻常绿茶郡主定看不上眼,可梨溪镇却不产茶,我们要如何弄来好茶呢?”
“此前我已经命了底下婢子跑云州一趟,亲采了云景早春茶尖来,以制成茶砖备好,只待当日泡饮便可。”
杜娘子领着晏云昭将宫廷御制的糕点流程全走了一遍,晏云昭悟出宫廷糕点在于食材精、步骤细,添料烤制方面均有讲究,有自己的一套流程。
金鱼样的糕点出炉,又需拿小楷笔着色点睛勾勒,这颜料乃是九月血菊、陈皮等物研磨而成,清香不说,主打一个绿色健康。
不过晏云昭尝着,味道虽好,却总是差了些新花样。杜娘子做的糕点精细,不似一味的甜,咸甜适中,还有股淡奶香。
若把这白面,换成松散浓郁的豆面,会不会好上许多?
今日收获颇丰,不知楼宿那边如何了,这样想着,她悠悠踱步到了内堂。
堂中二人一主位、一侧位端坐着,楼承靖脸色铁青,像是吃了瘪,而楼宿淡定自若,抿茶缄默不言。
谁在这场唇枪舌战中落了下风,一看便知。
晏云昭揣摩着二人的表情看得精彩,没想到楼宿平日里一副好说话的样子,竟能让楼承靖这嚣张性子在他这讨不到好,煞是有趣。
不知是不是晏云昭脸上的表情太过丰富,楼承靖瞥了她一眼,阴阴地出声道:“有个好消息,听还是不听?”
“听,听。”
“桂月楼有一曲水流觞宴的厨娘,方意,身子不适被换下来了,我刚好报了你上去。”
晏云昭喜上眉梢,转念一想又觉得奇怪:“桂月楼白东家与我结怨已久,她竟没有阻拦?”
“这我不知。总之,郡主金枝玉叶,必得在饮食上下足心思,仔细准备着。今日你们便住在碧月坊吧,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拿。”
此话说得好听,可楼承靖脸上分明写了“口是心非”几个字,明显不愿多看楼宿一眼。
晏云昭心道:竟然还是个傲娇。
楼宿放下茶盏,温润道:“若你需要,我便陪你留在这里。”
晏云昭点了点头,有些少见食材她手头确实很缺,眼下上别处找,耗时耗力不说,恐怕也难了。
见二人真要借宿,楼承靖似是翻了一个白眼,“啪”地一声合上折扇,大步迈了出去,声音远远传来:“福子,你来安排,务必‘好好招待’。”
他特意咬牙切齿强调了后面四个字,看他如此吃瘪倒是有趣,晏云昭的唇角不禁扬了扬。
今日天色已晚,福子给二人安排了同一院内的两间厢房,小院风雅别致,倒是颇适合把酒赏月。
难得不用忙活小店的事,晏云昭酒兴大发,找丫鬟问了路,去酒窖取了两壶清甜佳酿来。
“右侧案几……”
晏云昭按丫鬟说的位置取了酒,在小院亭下邀楼宿对饮。
楼宿本推脱不饮:“我酒量不佳,还是云昭姑娘自己喝吧。”
“放心吧,我酒量也不怎么样,特意要了点花酿小酒,不会醉的,就尝个鲜。”
晏云昭在玲珑盏里斟满酒,推给楼宿,碰杯后二人一口饮下。
入口清凉微甜,咽下喉咙才觉苦涩甘辣,虽有花香,却不并不是什么解渴小酒,一杯下肚,晏云昭只觉得胃里似有火烧。
两人就这样一杯一杯的喝着,直到一壶见底,才晕晕乎乎地倒在了桌案上。
晏云昭仿佛看见眼前有好几个楼宿重叠又分开,勉强撑着头冲他喊道:“楼宿,你今天跟楼承靖说什么啦?嗝,把他弄那么生气,那脸色,简直比石头还青!哈哈……”
说完,自顾自笑起来。
楼宿状况也没好到哪里,玉面薄红,好像晏云昭团的胭脂面点,说话有些捋不直舌头:“你离……离他远些,他想拿你提高修……”
“为”字还没说出口,楼宿扶着柱子在一旁吐起来。半晌,才醉醺醺倒回了椅子。
“为何我要离他远,难道你……你吃醋啊。”
晏云昭拿起封住的一壶,还欲再满上,却被楼宿抢了过去。
“你是我未来的,娘子,不能,什么妖魔鬼怪都,掳了去。”
说完,楼宿伏在桌子上沉沉睡了过去。
晏云昭迷迷糊糊,仔细思索着他话中的意味,奈何脑子似有一团乱麻堵着,怎么也想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