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羽断翼》依小想

7、哀悼

　　录存（3）

　　等了好久，可是还是不见录存回来。
　　智樱在门口左右徘徊，不肯停下一会儿。
　　“既然这么担心，那就去找他啊！”枫玄走到她的身边，轻轻地拉住她的胳膊，温柔的说。
　　智樱望着他，吐出一口气，轻轻地应了一声，“嗯！”
　　“我陪你一起去找他。”
　　“一起？不用了，你去做你该做的事吧，我自己就可以了。”
　　“你自己怎么可以呢？你对这里又不熟悉。还没找到录存，再把自己也弄丢了！带上我吧，我可以为你指路。”枫玄恳求的望着她，像一个天真无邪的孩子。
　　看到他单纯的目光，智樱低头不语，抿着嘴唇。她的心里顿时有一瞬间的感动。她不忍心拒绝，但又怕他麻烦。她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枫玄见她久久不答，想了想，又说：“在家闲着也是闲着，我们一起去找他，多一个灵，多一份力量！”
　　智樱缓缓地抬起头，望着他，瞳孔里散发感激的光芒。“那我们走吧。”
　　枫玄听了，顿时眉开眼笑。一眨眼，智樱已经伸出了翅膀。他的脸色立即变得阴暗，冷漠的目光中又好像带着些担心，僵硬的说：“你忘了答应过我什么了吗？”
　　智樱疑惑地望着那张陌生的脸，百思不得其解。半晌儿，才恍然大悟。她努力的挣脱掉胳膊上的那双手，向后退了两步，恳求道：“对不起，我必须要赶快找到录存。”
　　她转身，扇动翅膀，飞去。
　　昨日，“我答应”，三个字是多么坚定。再坚定的承诺，还不是风一吹即破？
　　望着她消失的背影，他神情恍惚，面部就像笼罩了一层阴影，没有一丝光彩。
　　对呵，他们只是相识的陌生人，也没必要一定要履行承诺。
　　可是，即便是这样，他会忍心弃她之不顾吗？
　　他的胸口一阵疼痛。捂着胸口，他自言自语道：“难道这就是心痛吗？”
　　鸟儿依旧在树枝上，叽叽喳喳。这一刻，它们的叫声好像是多余的。
　　“录存——录存——”
　　智樱在树林里左右翻飞。想找到一点有关录存的痕迹。
　　她的心起伏不定。唯恐录存有半点儿闪失。
　　“录存——录存——”鸟儿听了，纷纷向深邃的天空中飞去。
　　“录存——录存——”迎面吹来吹来一阵微风。
　　“录存——录存——”声音继续回荡在这片横无际涯的树林里。
　　找了这么久了，还没有找到，智樱惶恐不安。
　　“录存——录存——”她继续在树林里叫喊。
　　太阳悄悄地落下，不留一丝痕迹。
　　她已疲惫不堪，一不小心，翅膀狠狠的撞上了树枝。
　　智樱狠狠地率在了地上。
　　树后面，藏着一个身影，望着摔倒在地的她，心里顿生怜悯。想要去扶她，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录存（4）

　　智樱的胳膊腕流出了浓浓的白血，一滴一滴的滴在地上。翅膀也受了伤，一片臃肿。
　　她用一只手捂着受伤的胳膊，强忍着疼痛，坐在地上。
　　她渐渐地抬起头，望着那片被夕阳染得通红的天空，忽然大喊：“录存，你在哪儿？”
　　树林中四处回荡着她的声音，久久才停止。
　　红色的天空，好像接受到了信息，缓缓地扔下了一片羽毛。半晌儿，才悠悠闲闲地落在地上。
　　她本没有发觉。
　　之后，天空中又滑落下一对翅膀，落在，那片羽的上面。
　　望着那对翅膀，她顿时惊慌失措。
　　在这片荒芜的树林里，天使，除了她和录存，还会有谁呢？
　　她害怕，真的害怕。脑海忽然一片空白。
　　树后面的身影也深深地一震，看到智樱呆呆的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对她，枫玄也不再有所躲藏，从树后面走了出来。
　　智樱，仍然是呆呆地盯着眼前那对翅膀，像雕塑一般。
　　他看到她这样，忍不住叫了一声，“智樱……”
　　智樱好像渐渐的回过了神，泪水瞬间溢出了眼眶，肆意的流着。
　　指尖轻轻的触碰着翅膀，用手抚摸着它，一遍又一遍。
　　不知过了多久，智樱依旧一言不发，手抚摸着它，好像永远也抚摸不够。胳膊上的血也顺势而下，滴在了翅膀上。
　　枫玄站在一边，远远地望着她落寂的背影，心里也很难受。她这样，倒不如放声大哭。
　　枫玄跑到她的身边，蹲下。双手握住她正在抚摸翅膀的手，望着她的半边脸，叫了一声：“智樱……”
　　他想安慰她，可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一声，智樱好像是没听见，头低下，一言不发。泪，依旧不住地往外流。
　　太阳又悄悄的离开，今日是那么的安静。
　　忽然，枫玄把智樱紧紧地搂在了怀中，低声的在她的耳边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我只知道，你这样会憋坏身体的。想要哭，就大声的哭出来吧。”
　　智樱心里满是痛苦，没有想这么多，依在他的怀中，大声的哭泣起来。
　　“录存怎么会死呢？怎么会死呢？录存……录存……”智樱大声地喊着，原本松懈的胳膊搂得越来越紧。
　　枫玄用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膀，希望能以此给她一点安慰。
　　她的泪沾在了他的唇边，流进了嘴里。他能感受到她的痛苦。
　　泪，是苦的。

　　哀悼（1）

　　天渐渐的黑了，月儿挂在黑蓝的天空中，隐藏起了光辉，特别的朦胧。
　　智樱倚在他的胸膛前，抽泣声渐渐的变小。最后，小得只能他们两个听见。
　　枫玄依旧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膀，静静地倾听她的声音。
　　他无颜面对她，他认为是精灵发现了录存，之后杀了录存。都是他的错，没有好好保护录存。想到这里，他的眼角忍不住落下一滴泪。
　　他害怕，怕她也会像录存那样，消失不见。
　　他还害怕，她因此会误会他。
　　她眼角的还未干涸的泪水，反射出天空中朦胧的月亮。
　　他们紧贴在一起，他可以感受到她轻轻的呼吸，还能感觉到她心中的疼痛。
　　深邃的寂静包围着他们，吹来了丝丝的凉风。
　　“樱……”话刚出口，枫玄又犹豫了一下，又说：“智樱，我们回家吧。”
　　寂静把所有的声音都吞噬，刚才好像什么声音也没有。
　　智樱依然倚在他的怀中，一动也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智樱松开了她的手，身体也离开了他暖暖的胸膛。她的手伸向那对冰冷的翅膀，把它抱进了怀中。
　　模糊的月光下，可以看到她脸上已经干涸的泪迹。
　　“智樱……”枫玄望着她的那张苍白的脸，担心的说。
　　智樱含泪的眼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双翅膀，温柔的说：“录存，你到底去哪里了？不要在躲我了？快出来，好么？”
　　“智樱，不要这样好不好？录存已经死了，他已经不在了。”
　　智樱拼命的摇头，泪水又忍不住的向外流，“你骗我，录存没有死，他还要跟我一起回家呢。”
　　“你告诉我，他到底在哪里？你带我去找他，好不好？”智樱紧紧地握住枫玄的手，恳求他道。
　　枫玄低下头，躲避着那让他痛心的目光。过了好久，才缓缓的说：“走，我带你去找他。”
　　说完，他便站起来，拉着智樱的手，朝着一个方向奔跑。他知道，那个方向，是回家的方向，并没有录存。
　　她也知道，在所有的地方，都找不到录存了，也很清楚，怀中抱着的，就是录存的翅膀。录存，已经永远消失了。只是，她不肯相信而已。
　　可是，她还是义无反顾地被他拉着，奔跑在这片可怕又神秘的迷雾林中。

　　哀悼（2）

　　小木屋内，港儿一颗心忐忑不安，左右走动着。她不知道为什么，眼前总是浮现出录存的面容，耳边总是回荡着录存的声音，心里也总是想着他的好坏。
　　转身，看到被她洒落在地的树叶。她一片一片的捡起来，放在桌子上，然后又一片一片的放在手中搓捻，扔在地上。
　　“噔！噔！噔！”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后，枫玄和智樱的身影出现在港儿面前。
　　他的手紧紧的握着她的手，她的怀中，还抱着一对醒目的翅膀。
　　港儿深深的一愣，智樱眼角的泪水在长明火下闪闪发光，她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枫玄低头沉默不语。智樱白皙的面庞上笼罩了一层伤心的色彩，迷人的眼睛蒙上了一层层的雾水。
　　港儿坐在椅子上，悄悄的低下了头。
　　“智樱，我扶你回屋。”枫玄的话打破了小屋的寂静。他从智樱的怀中抱出那双翅膀，放在桌子上的绿叶之中。拉着智樱走进了港儿的屋子。
　　港儿呆呆地望着绿叶中的翅膀，顿时百感交集。
　　是她，害死了录存。
　　她是讨厌录存，可是还没有讨厌到想让他死的地步。她不想让他死，也不想让樱姐姐伤心。
　　枫玄从屋子里出来，关上了门，来到港儿身边，坐下。他叹了一口气，说：“港儿，今天你就去我的房间睡吧，让智樱好好休息一下。”
　　“那你呢？”
　　“哥哥不困，也不累。不用管我。”
　　港儿又低头，无意地玩弄着自己的手指，内疚地说：“哥哥，是不是我害死了录存？”
　　“怎么会呢？”枫玄拍拍港儿的脑袋，“看你还胡思乱想。”
　　“哥哥……”港儿的泪水悄悄的滑过脸颊，“要不是我的话，录存怎么会胡乱跑？又怎么会死呢？”
　　枫玄用手抹掉了她脸颊上的泪水，目光中散发出一片心疼，说：“生死由命。我们都有自己的命运，任何灵都改变不了。录存的命运，也是早已经注定的，不是你我二人就能改变。傻丫头，不要再想这么多了。回屋睡吧。”
　　一阵沉默后，港儿慢慢的走回了房中。
　　长明火下，枫玄望着绿叶点衬的翅膀，愧疚的摇了摇头。

　　哀悼（3）

　　“生死由命……”智樱站在窗边，听着沙沙作响的风声，一遍又一遍的回味着枫玄的话。
　　枫玄走后，她并没有睡。港儿和枫玄的话她也听的一清二楚。
　　她看着在风中摇曳的树枝，深深地思考着。就这样站了一夜。
　　次日，天气又恢复了晴朗，智樱坐在沉睡的枫玄旁边，专注地望着翅膀，陷入了迷惘之中……
　　枫玄醒来，伸了一个懒腰，打了一个哈欠。
　　他的举动，使她回过神来。眸子里像是有一潭死水，不带一丝光彩。她淡淡的说：“玄大哥，我想把录存的翅膀先葬在树上，等到回家的时候，再一起带走。”
　　树上？万一被其他的精灵发现……
　　他眉头紧锁，问：“一定要葬在树上么？”
　　“玄大哥，请答应我的请求吧。录存不喜欢泥土。”智樱恳求地望着他，目光变得使他怜惜，又不忍拒绝。
　　枫玄颔首深思，正在犹豫不决时，港儿从房间中走出来，说：“哥哥，就葬在树上吧！”
　　枫玄不语，他想尽了所有的后果，但还是点了点头，“好，但要选一棵茂盛的树。”
　　“屋子后面的那棵树行吗？”智樱说着，像珍宝一般把桌上的翅膀轻轻的抱入怀中。那棵树她是昨天看到的，又高又茂盛。
　　枫玄和港儿也知道。那棵树，算是附近最茂盛的一棵了。于是枫玄点了点头。
　　来到树下，诺期香味萦绕在鼻边。智樱轻轻地叹息道：“录存应该会喜欢这里。”
　　她伸出翅膀，顺着那棵挺拔的树，向上飞。
　　灵死后，若是葬在树上，必须被层层的树叶所包围。
　　智樱拨开眼前重重的枝叶，直到飞到树冠的正中央，方才停下。翅膀扇动着，树叶不住的向下落。
　　她轻轻的把怀中的翅膀挂在树枝上，留恋般的抚摸了一遍又一遍。最后，才依依不舍的飞了下去。
　　枫玄用余光看着她，她又憔悴了许多。忽然一股股的内疚涌上了心头。
　　她闭上眼睛，双手紧握，放在下巴边。
　　一阵微风吹过，她的银发也随之飘扬。
　　“录存，你在这里一定要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