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羽断翼》依小想

4、怀旧

　　怀旧（1）

　　虽然现在树木茂盛，树叶青翠，但地上还是一层又一层的枯叶，这是许多个落叶时节留下的痕迹，日积月累，落叶时节越多，地上的枯叶也就越多。
　　风永久也吹不走枯叶，好像在依恋着生她养她的那颗树。
　　不知道地上的枯叶有多厚，只是清楚的可以听到港儿的双脚踩在落叶上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仿佛是枯叶在叫疼。
　　“为什么哥哥要那么死板？为什么哥哥要那么固执？为什么他从来不考虑我的感受？”港儿在心底默默的念叨，满肚子的怨气无处可发，“为什么？”
　　她仍然在树林中跑着，耳边窜过的风好像是对她的嘲笑。她想流泪，但泪在眼眶里时已经被迎面而来的风吹干。
　　她从小就没有父母，只有一个哥哥，哥妹俩相依为命。哥哥说父母是被天使杀死的，这或许就是哥哥憎恨天使的原因吧。可她那时候还很小，对父母没有任何记忆。
　　父母的容貌，父母的关爱，父母的性格，她一无所知。只是偶尔听哥哥提起过，父母模糊的容貌，这也是她对父母的唯一的一点记忆。
　　母亲的头发是淡红色的，而父亲的头发是纯蓝色的。有时她会对着镜子发呆，对着镜子中的自己和那一头淡红色的发，努力的想象着母亲的容貌。她也会对着哥哥发呆，看着哥哥和他那一头纯蓝色的发，努力的想象着父亲的模样。然后嘴角咧开，不禁傻笑。哥哥见到她这样时，就会右手食指弯成一个弧度，敲着她的脑袋，叫她“傻丫头”。
　　一声“傻丫头”是多么温暖。
　　哥哥其实不会抚养小幼灵，但哥哥非常努力，抚养了她一百多年。在这一百多年中，她没有受到过任何伤害，她也是非常感激哥哥的。她唯一的愿望就是能够穿着打扮都像女孩那样。在这些年，哥哥总是把她当男孩养，这也是她最不满足的。
　　渐渐地，她跑累了，便找了一棵树，倚靠着坐了下来，双手紧抱膝盖，头压在手上。她的双眼紧闭，好像是太累了，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不知过了多久，她好像感觉到身体一阵温暖，困意使她睁不开眼，只能在月光下模糊的看到一个身影。
　　她的身体一摇一晃，摇晃了很长一段时间后，终于稳定了下来。
　　她又闻到了熟悉的味道，她又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她又睡到了那张熟悉的小床上。

　　怀旧（2）

　　“哎哟--！”
　　港儿一声惨叫。她睡觉时翻来覆去，最后终于从床上掉了下来。
　　她睡意朦胧，脑袋还未清醒，只是用手揉了揉眼，刚才的疼痛已经忘却。她倚在床边，没多久就又睡着了。
　　醒来时已经是午后，港儿睡得头有点晕，她慢吞吞地走出门外，伸了一个懒腰，却看见枫玄，坐在屋子正中的椅子上，全神贯注地看书。
　　她的脑袋猛一醒，昨天的智樱和录存浮现在她的眼前，心情不由的低落了下来。
　　枫玄已经察觉到了他，放下书，缓缓的走到港儿面前，弯下腰，用手轻轻的拍着港儿圆圆的小脑袋，温柔的说：“港儿，昨天是哥哥不好。不过你也不能太相信别人了。”
　　港儿听了，心里很是气愤，前一句话还可以，只是后一句，什么叫太相信别人？言外之意还不是说港儿错了。
　　港儿不说话，只是把目光转移到窗外小鸟的身上。
　　“但是我相信你的直觉，那两个天使应该不会害我们。”枫玄假笑了两声。
　　听了这句话，港儿瞬间眉开眼笑，说：“那如果再见到他们，哥哥不会把他们赶走了吧？”
　　“啊？呵呵……不会，不会。”枫玄一脸苦笑。
　　“还是哥哥好！还有……谢谢哥哥。”港儿严肃的一鞠躬，枫玄也被她逗笑了。
　　“谢我干什么？”枫玄问。
　　“明知故问!”港儿用手敲了敲枫玄的脑袋，“别以为我不知道，昨天是谁把我抱回家。”
　　“原来你已经知道了!”
　　“除了你还会有谁管我？如果这都猜不出来，那我真是傻子了。”
　　“呵呵！你本来就挺傻的，当傻子也不错呀！”
　　“如果我傻，那你就笨！”
　　……
　　屋里一片欢声笑语，而屋外，小鸟活蹦乱跳，叽叽喳喳叫个不停。不知是受了屋里气氛的感染，还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璃球上，有璃树，璃鸟。
　　璃树不会开花，璃鸟不会唱歌。

　　怀旧（3）

　　这几日，港儿和枫玄依旧平静的生活着。
　　在这璃球上，仅存着的精灵寥寥无几。他们几乎全聚集在这无边无际的森林中。但他们平时却不怎么来往，除了有什么重大的事件。精灵的房子大多都是在一棵高大而茂盛的树下面。屋子都很小。这样不易使天空中飞过的灵发觉。
　　每一个精灵的心里都有一块疤，这块疤，虽然有了岁月的痕迹，但是，它不会经过岁月的磨练，而淡化，褪去。
　　那一把小刀，在那一岁，那一天，那一个午后，向每一个精灵的心上狠狠地一刺，刺断了精灵和天使的关系。精灵留下了疤，而天使，得到一切。
　　在那之前，天使叫做天灵，天灵和精灵一向友好。
　　天灵有一块地方，叫做天方，里面住着的全是天灵。
　　在天方的附近，还有一块地方，叫做灵方。里面住的全是精灵。
　　两族族民关系友好，交往密切，和同为一家。
　　可是天灵和精灵的统治者却不和。传说是为了一个女子，但谁也没有见过这个女子。她的名字，她的容貌，她的一切，大家都一无所知。
　　直到有一天，积蓄已久的怨恨终于爆发了。
　　那一天，太阳刚刚升起，还泛着鱼肚一样的颜色时，天灵的统治者金闯进精灵的统治者俢的屋子，气冲冲的对俢命令道：“限你们一天时间，把你们的地方的名字给改了。”
　　修听了也很是气愤，把手中的饭碗往桌子上一放，站起来，直视着金，说：“我们为什么要听你的？”
　　“你不是在听我的。让你们改名是璃球上所有灵的心愿。璃球上不只有你们精灵，还有水灵，火灵，还有天灵。你们的地方不能以‘灵’来命名！”
　　“这个地方自建立以来就叫‘灵方’，从来没有改过。原来不改那么现在也不会改，永远都不会改！”
　　他们的目光互相逼视着，仿佛放射出无数个无形的剑，谁都不能懈怠，一旦懈怠，就将会死无葬身之地。谁也不敢退让半分。
　　“哈！哈！哈！”金放声一笑，脸马上又变成紧绷着的，“敬酒不吃吃罚酒。这可是你自找的，可别怪我无情！”
　　语毕，金挥袖而去。
　　站在空旷的屋子中间的修，也不会在意金说什么。因为他知道，精灵和天灵的实力不分上下，金不会拿他们怎么样。
　　可是，他错了。
　　这是他这一生中最大的错误。

　　怀旧（4）

　　那一日风和日丽，阳光明媚，正值花开时节。精灵依旧洗衣，做饭，游戏，和天灵正常的交往着。
　　午后，异常安静。强烈的阳光使精灵感到困乏，疲惫。都不愿走出家门一步。修长老也呆在自己的房间内。
　　大难临头，精灵却一无所知。
　　在灵方的四周，早已埋伏的全是天灵。他们只等着一声令下，把灵方这个地方毁灭，把精灵这一种族赶尽杀绝。从此以后璃球上将不会再有“灵方”，也不会再有“精灵”。
　　抬头望那火红的太阳，金色的轮廓正在悄悄的退去，是时候了。
　　金跃身飞到灵方的正上空，双手抱肩，眼睛紧闭，嘴唇一张一合，翅膀渐渐地变大，变大。就像一片洁白的云，遮住了太阳。
　　“杀--”
　　顿时，天灵的叫喊声在灵方四周响起，响彻了璃球，回荡在每一寸土地上。
　　精灵纷纷从睡梦中惊醒，他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但他们知道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修也被惊吓的脑袋一阵轰鸣，他不是为这磅礴的声势而惊吓，他已经猜到了是金带兵侵犯，而是在惊叹金如此大胆。
　　“修长老，修长老，不好了，天灵入侵了！”务惊慌的跑道殿内，大喊道。这时的务还只是修身边的一个小随从。
　　“我已经猜到了，”修不慌不忙地说，“只是没有想到他会如此大胆，这么草率就发兵。两族交战，必定是两败俱伤。我们的兵力不相上下，到头来他也只是徒劳一场。快去吩咐灵兵，积极应战。”
　　“是！”务走到殿外，对一个小侍卫命令道：“吩咐下去，积极应战！”
　　“长老担心吗？”务走了回来，望着心不在焉的修。
　　“不担心。”修回过神，镇定地说。
　　殿内一片寂静，殿外刀光剑影，喊叫声连成一片。
　　“修长老，修长老，”一个随从跑到殿内，惊慌失措的喊着，“天灵就要打过来了！”
　　修的眼里瞬间布满了血丝，逼视着那个随从，厉声道：“不可能！”
　　随从的腿不由的颤抖了起来，不敢直视修的眼睛，头垂着，发着抖说：“长老，是真的。我们的灵兵不知什么原因，头晕乏力，无心应战。”
　　“你骗我！”
　　“他没有骗你，这是真的。”殿外，随风传来了一句话，随后，进来一个白衣男子，看到修狼狈的样子，嘴唇欣喜的咧开。“还有，我们见到一个精灵，就杀一个。让我算算，现在精灵几乎已经死了一半。不一会，精灵就会从璃球上消失。”嘴唇的弧度越来越大。
　　修听了，手在面前的桌子上一挥，碗皆落在地上，“啪啦--啪啦--”的响着。他的双手按着桌子，仿佛在支撑着自己的身体。眼睛张得很大，眼球仿佛就要跳出来。他用食指指向金，厉声道：“不可能，你们不可能轻而易举就打败我们！我们还有灵兵！”
　　修的随从吓得脸色苍白，身体直发抖。
　　修平时的脾气很好，现在国破人亡，不免要变得狼狈不堪，脾气暴躁。

　　怀旧（5）

　　空旷的殿内，可以听到修不稳定的呼吸。
　　“单是天灵一族，我们当然没有胜算。可是还有火灵，水灵。三族加起来，还打不过你们么？消灭你们，简直是轻而易举。”金低头玩弄着手指，漫不经心的说。他知道，这样的语气，才是对修最大的讽刺。
　　修拼命的摇头，头上的发髻被甩落在地上，头发散落下来，披了一肩。“不可能，他们不会帮你的！”
　　“我真是太高估你了，没想到你这么笨，”金轻蔑的说，“你难道没有发现今日的太阳特别大？水特别香？”
　　修瞪着他，拳头紧握，握得有些颤抖，眼睛一眨也不眨。他已经猜到了什么。
　　金又说：“凡是喝过这水，受过阳光照射的灵，都会中毒。想必你也听说过水灵和火灵的独门绝技。中毒者头晕乏力，从而无心应战，你们就会变得不堪一击。再过一会，璃球上的精灵就会完全消失了。”金大笑出声来。
　　修紧握的拳头向桌子上狠狠一捶，脆弱的桌子无力反抗，只好听天由命，碎成两半，向两边飞去。
　　木头落地，“啪—”的声音，又碎成了好几半。桌子这么脆弱，就如精灵一样，同样不堪一击。
　　“哈哈哈—”修忽然大笑，仿佛是在嘲笑自己。他的声音越来越嘶哑，笑到最后，已经分不出是在笑，还是在抽泣。“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修跑到他的面前，手紧紧的抓住他的双肩，拼命的摇晃。
　　金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修的手从他肩上拿下，“为了什么？难道你还不知道么？”
　　“荟眉已经是你的了，你还想怎么样？”
　　“他虽然人在我这里，可是心，却在你那儿。”金仍然平静的说。他想用表面的平静，掩盖内心不平的情绪。
　　“你以为杀了我她就会爱上你了么？”
　　“至少她会多看我一眼。”
　　“既然这样，你杀我就好了，为什么还要杀害我的族民？”
　　“谁让他们和你一样，都是精灵呢？”金的嘴角向上一弯。
　　“金长老，”门外跑进一个精灵，得意洋洋，仿佛在炫耀着什么，“精灵已经全部被我们消灭，只剩下……屋里的这几个了。”
　　金得意的微微点头。
　　而修，头下垂，头发挡住了他的脸，看不清他的表情。
　　金走出殿外，嘴唇一动，“动手！”
　　门外的天灵纷纷进殿，看到他们，像见到一个巨大的猎物，一步一步的像他们逼近。
　　“我不会再让你们伤害我的族民！”修淡淡的说。他的右手伸向天空，大拇指和无名指弯曲，眼睛紧闭，嘴唇一张一合，像是在念咒语。
　　“修长老！”殿内的精灵异口同声的喊着，他们知道，修想要干什么。
　　金惊惊的一呆，他也清楚，修要干什么。
　　精灵绝技，用了之后必死无疑。
　　修如今肯为他的族民而死，那么荟眉呢？当初他能带荟眉走，可他偏偏把荟眉扔在一边，为什么？
　　不一会儿，室内出现浓浓的一片大雾，天灵的眼前白茫茫的一片，什么也看不到。
　　等雾渐渐散去，室内的精灵已经全部消失。
　　天灵顿时乱成了一片，金依旧平静，“以后见到精灵，杀！”
　　金一步一步地走着，满地的残翼随风飘转。
　　他停下，望着蔚蓝的天空，残翼在天空中旋转。他笑了。

　　怀旧（6）

　　远在千里之外的一个小河岸上，修倚树而坐，大口大口的喘息，“一共出来了几个灵？”
　　“十三个。”
　　“昔日的百万精灵如今只剩下十三个，”他叹了一口气，“不算我也就是十二个。以后就由务做长老，大家要听务的指挥，将来有一日为死去的亲人们报仇。”
　　“修长老……”
　　修抬起手，示意不让他们说下去，“在我死之前，我想去一个地方，你们好自珍重。”
　　修用仅剩的力量伸出翅膀，向天空中飞去。
　　他的背影，有些凄凉。渐渐消失在蔚蓝的天空中。
　　大家都知道，那个方向，是他们曾经的家的方向，是灵方的方向。但他们都没有阻拦，只是随着务，向背对着天方和灵方的地方走。
　　修飞到昔日灵方最繁华的街道的上空，收起翅膀，渐渐的落到地上。他望着满地的残翼，四周是死一般的沉寂。风迎面吹来，残翼随风飘转。
　　他的喉咙沙哑，鼻子一酸，迎风落下一滴泪。
　　他的辛酸，他的无奈，泪落，所有的一切也将随之而去。
　　灵方昔日的繁华，是因为他；灵方如今的苍凉，也是因为他。
　　尘世间的一切，他什么也不想了。
　　一个荟眉，已经够了。是她，让他们国破人亡。曾经他没有爱过她，只是浅浅的喜欢。现在，浅浅的喜欢也没有了，甚至有一些狠。
　　他累了，是真的累了。
　　他的身体渐渐的在空气中消失，最后，只留下了一对浅青色的翼，和满地的残翼一样，随风旋转，漂浮。
　　务的队伍在逃难的途中，一些幸存者陆续的加入。最后，他们来到了迷雾树林，在里面定居下来。
　　那时，精灵有59个，在这一百多年中安稳的生活着。
　　自从那件事之后，天灵改名为天使，灵方也归天使所有。
　　水灵和火灵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也改名为水，火。
　　一百多年中，这三族互不侵犯，也互不来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