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桦树林[校园]》小水薄荷

18、绿长裙

　　“to？”
　　“苏星晓。”
　　“好呢！”

　　油性笔液体在光滑纸面上反光，苏星晓看见女孩签字时嘴角也带着淡淡的笑，长卷发、墨绿色长裙，整个人坐在那里，像仙子一样，散发着恬静、令人安心的气场。

　　“阿法老师…”
　　阿法听见这个称呼，字还没写完呢，就将头抬起来，眼睛眨着有些俏皮，“不用叫老师，我可能还没你大呢哈哈。”
　　桌前的苏星晓弯腰手撑着膝盖，身子却好像没有站得特别稳，而视线与她蜻蜓点水般碰到几次，又迅速垂下去，阿法很快觉察到她脸上泛起的丝丝不易觉察的红晕。

　　“我…我想问您一个问题。”

　　“当然可以！”

　　得到回应，苏星晓抬眸一对眼瞳圆润泛着光点，认真问：

　　“如何才能变得像您一样优秀？”

　　真诚得吓人。

　　阿法噗嗤笑出声，握着笔又低下头写字，没有立刻回答问题。
　　“你能穿着这身校服，就已经比我优秀啦。”
　　她将字唰唰写完，“我当初可想成为岚川的学子，就是可惜没发挥好，入学测试都没能过。”
　　她抬头，吐吐舌，将画册推出去。

　　“我不了解你认为的我的优秀是如何，但我有的经验大概就是，勇敢加自信，就足够啦！”
　　“做你想做的，星晓同学。”
　　阿法的声音柔和而坚定，说完微笑注视她。

　　抱着画册出礼堂，苏星晓的脑袋还是懵的。

　　手上突然一沉，有人捏了捏她手腕，“星星，帮忙拿一下，我急着上厕所。”，姜念晴在外面等了好久，实在憋不住了，交代好画册就飞奔去洗手间。

　　阶梯礼堂外是圆形空旷的大堂，嬉笑打闹声只是一点都会被放大得很响亮。苏星晓站在角落公告栏前，眼瞳没有聚焦。
　　她在心底反复咀嚼阿法的话，手指轻轻摩擦画册表面。

　　勇敢与自信。
　　她在脑海像过影像一般，将来到岚川的这几个月粗略过一遍，发现唯一和这一对词搭得上边的，就是那会她坚定的努力了一周，然后上了范画板。
　　而她的敏感与不安，似乎是在去裴家的那个雨夜后爆发的。

　　不知什么时候，她的目光开始一直聚焦在格外耀眼的裴知予身上，而忘了…

　　“星星？”
　　有人从后面拍她肩膀。

　　本想转身给出画册，看到的却是裴知予和沈郦清。
　　紧接着，他们身后又冒出一个墨绿色的身影，是阿法！

　　“星星，要不要一块去吃饭，明天周末不急着回家。沈姨姨帮你和妈妈说一声？”，沈郦清伸手捏了捏苏星晓一侧脸颊。
　　阿法也走上前，笑盈盈，“是你呀，星晓同学。”

　　三人就这么将她围了起来，这下拒绝都有些不太好意思了。

　　*
　　车到饭点有些距离，手机屏幕上姜念晴很惊讶刚刚的所见所闻，在疯狂跪求苏星晓在饭局上帮忙拿到她阿法女神的联系方式。

　　副驾的沈郦清忍不住笑，她一直想要个女儿来着，这下好了，后座两个都是她喜欢的女娃娃。
　　她忍不住回头看，话题在她嘴里不断传出，她撮合两个互不相识的女孩认识。
　　于是下车后，两人基本熟络起来，苏星晓顺利加上阿法的联系方式，也知道阿法原名江法曦，比她和裴知予都要小一岁，现在没有念书，一直在家中接受私人艺术、文化教育。

　　饭局其乐融融，阿法性格外向柔和，两人很快打开话匣子，出了饭店，开到杏坛里，临下车前两人都有说不完的话。
　　甚至她觉察到苏星晓要参加比赛，还答应帮忙推荐合适的。

　　寒风灌进楼道，苏星晓走到二楼平台往下看，正好看见阿法在车内朝她招手。

　　告别后，玻璃窗上升，车子驶出小区，苏星晓既而踩着阶梯往上，穿得厚，她爬得气喘吁吁，在五楼时，她一边打开一直夹在手肘的画册，借着声控灯，看画册上油亮飞扬的笔迹：

　　［to：苏星晓，
　　祝灿若星辰！］

　　隔着画册，苏星晓仿佛能听到阿法柔和坚定的声音。

　　口袋有什么东西用力震了震，苏星晓掏出手机，发现正好是阿法发来的消息，她一连发来好几个链接。

　　阿法法法：［我看了你微博以往的画作！这些是我筛选的时间线比较充足适合你的比赛！］
　　［加油！期待你离你所爱的越来越近！］

　　苏星晓忍不住弯起笑，心里像炸开烟花一般。
　　她怎么也想不到会和阿法成为这么好的朋友，更想不到，在饭局聊天那会，她还拿出自己第一次参赛时的失败经历来鼓励她。
　　她告诉她，每个人都有第一次，而这些恐惧和退缩的瞬间不过是人之常情。

　　不仅如此。
　　饭局一块到盥洗室时，她还神秘兮兮凑过来，开口一句话就把苏星晓惊得差点跳起来：

　　“你是不是喜欢裴哥呀？”

　　这么明显吗？！

　　阿法咯咯的笑，摸了摸她手臂让她放松，还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我会保守秘密的。”
　　她天生对于情绪感知敏感，所以才会觉察到两人氛围之间的微妙。

　　“所以你想参加比赛也是因为他吗？”，阿法问的下一个问题让她陷入沉思。
　　好一会，苏星晓才吐出模棱两可的回答：

　　“可能吧。”

　　苏星晓对于想要变优秀的想法起初是因为父母，其次是因为陈单硕的挑衅，而后因为胡瑜，她第一次努力，体会到上榜的快乐。
　　而更因为裴知予，她有了想要攀爬更高的，站在他身边的冲动。

　　但关于自己想要什么，想要成为什么样，在见到阿法后，好像才突然有了一些模糊的感觉。

　　在绿色的条框里插入一条白色的消息框，阿法告诉她：

　　［别担心，先去做，先去感受吧！］

　　苏星晓觉得没错，于是打开赛程信息报名表填写，摁下‘确认报名’键后，她长吁一口气，又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比赛主题，内心有种说不出的兴奋感。

　　周末。
　　她去画材店采购更大的画板和画具用于备赛。等到周一带到画室里，碰到了下楼来整理颜料盒的姜念晴。

　　她听闻这事，两手就接过苏星晓手里的大画板。

　　“正好！一箭双雕！”，她头一撇，“跟我走！”

　　苏星晓提着画纸，一头雾水的跟上她。

　　姜念晴轻车熟路，越走越快，几乎快要笑出声，“我早就知道言诺也报名了光谱杯，他最近也备赛呢！这种便宜你怎么能不蹭！”
　　苏星晓还是一头雾水，姜念晴看她一眼，“哎呀！光谱杯这个比赛创意比重可是远远大于技术的！备赛期间怎么能够在班级的画室里画？！”
　　“人这么多！”

　　“正好！言诺好不容易申请了一个画室，你俩可以一起备赛呀？！”
　　她大腿一迈，下巴昂着。
　　“而我——！”
　　“就可以光荣地以陪你备赛为由，留在画室里偷窥…哦不，欣赏言诺那张帅得掉渣的脸！”

　　苏星晓被她的表情逗笑，转而又有些担忧起来，“他会给吗？”

　　“交给我交给我！”，姜念晴挤眉弄眼，她只需要将他哥那死皮赖脸的功力发挥一成就行！

　　等到了画室门口，苏星晓才明白为什么郭海德会同意言诺一个人占用一间画室了，或者说，这根本就不是一间画室，而是一间堆放物品较少的杂物间。

　　铁门生锈，位置也偏僻，她们抱着画板画具到门口时已经气喘吁吁。
　　从窗户一瞥，言诺果然坐在里面画画。

　　姜念晴敲敲门，屋内那人狐疑看过来，开门时看到她们手上画具，顿觉不妙：
　　“你们要干嘛…？”

　　姜念晴说干就干！
　　放下画板，想抱大腿也不敢，手停在半空，最后，只敢揪紧他一点衣角。
　　“求你了诺诺！我好姐妹也报名了光谱，岚川没有空画室了，让我们进去挤挤吧！”

　　言诺后退半步，垂眸立马要开口，等跟前女孩使用的是连招！

　　姜念晴噘嘴，做出委屈巴巴的模样，一只手迅速抬起，伸出三根手指发誓，“我保证，我们绝对不会干扰到你的！星星她是画水彩的，你是漫画主题，你俩不搭边！绝对不会有所冲撞！”
　　一个画意象，一个画故事，只要表达出比赛主题就成，类型差异大，互不干扰！

　　言诺拧眉，谨慎观察，又看看后面的苏星晓。
　　苏星晓觉察，疯狂点头应和，憋了半天，也跟着弱弱一句，“求你…”

　　“好吧。”，他转身预要放她们进去，又突然回过头来。
　　“不过你们画色彩，水记得勤换。还有垃圾，记得及时带走。郭海德说杂物室容易有老鼠…。”

　　姜念晴听到老鼠，愣了两秒，又立马拍了拍胸脯做出靠谱状，抬起画板就进门。
　　“没问题没问题！”

　　光谱杯备赛时间长，往后两周，苏星晓和姜念晴会在放学后去八班找言诺。
　　三人再带着钥匙，一块下楼去杂物室画画。
　　为了显得不多余，姜念晴会找各种理由做事，比如帮苏星晓打水，帮言诺削笔，每次还带不少零食分享给他们。
　　像个心甘情愿的画童。

　　没事了她就安安静静坐在角落看书吃东西，有几次言诺看天黑，问她要不先回家？
　　姜念晴就会跳出来抱住苏星晓的手臂，“星星她晚上回家怕黑，想要有人陪！我想陪她！”
　　苏星晓最强僚机，点头如捣蒜地疯狂应和。
　　她真的很感谢姜念晴。
　　杂物室阴冷，但她每次来都会将门窗关好，细心考虑她冬天画水彩冻手的问题，每次走又不忘开窗通风，日复一日，每日如此，
　　大大咧咧外表下，却是一颗格外耐心细致的心。

　　渐渐的，苏星晓开始专心构思画面，沉浸进创作。她对自己的要求高，一周就废掉了无数张稿。
　　一天往常，她被自己第n个平庸的点子恼得心烦意乱——

　　抬头！

　　却猛得发现，画室的另一边，言诺没在画画，却握着笔抿嘴偷笑。
　　他一边往一个方向看，一边努力控制自己，身体还是憋得一颤一颤的。

　　顺着目光看去，姜念晴靠墙坐在画室角落的板凳上，腿上摊开一本漫画书，书上双手握着苏星晓给她点的热奶茶。
　　奶茶热乎乎甜滋滋的，温暖了她的掌心，从嘴里暖到全身，不知不觉，喝着喝着她阖上了眼睛都没发现。
　　脑袋一点一点的，频率节奏均匀，像一格一格移动的秒针。

　　但让言诺憋成这样的，是姜念晴那被吸管戳歪的嘴角，头一边点着，吸管将嘴角戳成各种滑稽的模样…
　　确实有点搞笑。

　　但苏星晓笑不出来，甚至有些感同身受。

　　记忆短暂闪回面馆，裴知予那会误以为她不吃面，是因为看到过面条从她鼻孔里出来…
　　她脚趾扣了扣地板！！对这种场面再熟悉不过！！
　　于是立刻打算解救她的好姐妹！！

　　但姜念晴仿佛似有所感！

　　在最后头猛的点了一下，脚一蹬，整个人惊醒过来，腰杆都直了！
　　她摸摸火辣辣的嘴角，有些迷糊，扫过室内两人，发觉莫名都神色各异地看她。

　　好姐妹星星可能是被光谱的主题折磨得头大，脸上的表情是悲哀低落的？
　　而言诺，他脸颊泛红，整个人倒是看起来轻松很多，只是他看她的眼神……？

　　有种摸不透的朦胧感！

　　姜念晴不敢再看，低下头把奶茶放在地上，羞涩地起身去苏星晓旁边。

　　“我…我应该没打扰到你们吧？”，她问了个正经的问题，又把脸藏到画板后面，对着好姐妹无声呐喊——
　　［诺诺他刚刚看我了啊啊啊啊！！］

　　“没有打扰到。”
　　苏星晓压下复杂的情绪，挤出笑揉了揉姜念晴的脑袋。

　　姜念晴探头，越过画板，又偷看了一眼言诺。
　　所幸，他已经又进入了认真画画的状态。

　　她花痴地看了几秒，
　　突然——！

　　言诺背后墙壁堆放的杂物间，迅速闪过了一个灰色圆润的影子。

　　姜念晴瞳孔放大，反应过来后下意识大声喊叫：

　　“我天——”
　　“有老鼠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