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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Chapter6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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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裂隙」,那是最不为人知且神秘的地方。它并不是像裂谷一般存在于地面,而是如同撕裂了天幕,打破了次元,出现在半空中的一道狭窄的深渊。
能将生命感染成「蔓延体」的「放射性β元素」就从其中而来。
即使有了防御「放射性β元素」的防护服,但「裂隙」这个神秘的区域此时的人类依旧无法靠得太近,只能利用工具遥远地观测它,更别说去探究它的内部。
「裂隙」周围是一片被侵蚀的「废土」,存在着许多已经彻底失去外形,侵蚀度极高的「蔓延体」。这是「裂隙」的“表层”,也是目前为止他们能观测到的地方。
再靠近「裂隙」,以及这道天堑的内部,它的最深处,无人能够说清是怎样的。
一般人接触不到这个神秘的地方,被允许观测「裂隙」的只有联邦军队。
而听弦的父亲佑见山是探测过「裂隙」的军人,但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这事发生在听弦出生之前,所以他也只是听说。
据说就在他出生的那一年,一直以来都很稳定的「裂隙」发生紊乱,从中逃逸出的「放射性β元素」比以往多百分之三十。
为了观察情况并稳定溢出的「放射性β元素」,包括佑见山在内的几支军队被派遣至表层。
他们的任务伴随着生命危险,且不知为何,本就不稳定的「裂隙」在某一刻突然爆发巨大的能量波动,成倍的「放射性β元素」从中溢出。
仅仅一瞬间,「异种蔓延体」成群结队地出现。原本停驻在外围的军队只能一边撤退一边等待支援,好在有防护服才避免被感染的悲剧。
那时造成了不小的损伤,佑见山也是重伤人员之一。
他的左侧腹被重创,抢救了好几次才堪堪从死亡边缘救回,但也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且侧腹留下了一块黑紫色丑陋的疤痕。
好在受伤虽严重,当时也检测到了轻微的「放射性β元素」,但最终并没有被感染,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在病床上躺了将近一个月才被允许出院,那时的词玉正怀着即将临产的听弦。
即使出院了侧腹剧痛也是常有的事,药物随身携带更是成了习惯,那几年佑见山简直就是医院的常客。
直到现在病情已经稳定下来,复查的结果也是没有隐患。
听弦在学院期间偶尔向词玉问问情况,得到的回答也是让他放心。
但是没想到,就在今天凌晨,惊蛰离开的这晚,听弦才刚躺下不久,就被急促的救护车的声响吵醒了。
直觉告诉听弦不对劲,越来越近的响声更是让他整颗心都提了起来。
事实证明他的不安是对的。
看到晕厥的佑见山被担架抬走,只胡乱披着一件外套的词玉快步走出门,听弦想都没想就急匆匆追了出来。
此刻听弦正坐在医院的长椅上,有些疲惫地低垂着头,双手不安地交叉在一起,面前的急救室亮起的红灯映照在他苍白的脸上。
旁边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心事重重的听弦依旧没有抬头,直到词玉温和但疲倦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已经没事了,妈妈守在这,小弦你先回去吧?”
佑见山的旧伤恶化的很突然,剧痛也比以往更猛烈。好在词玉发现及时,第一时间喊了救护车。
听弦抿了抿唇,“爸爸的伤为什么突然复发了?”
这事词玉也解答不了,轻声叹了口气,在他旁边坐下,抬手揉了揉他的头,“休息会吧,会没事的……”
她低声重复着“没事的”,与其说是在安慰听弦,倒不如说是在催眠自己。
已经是凌晨三点半了。
身体很疲惫,在不安中听弦恍惚且短暂的打了会瞌睡,半个小时后猛地惊醒。
他看了看四周——安静,冷清,一如既往。词玉坐在他的旁边,因为太过疲倦睡着了。
听弦揉了揉太阳穴,起身在饮水机前接了杯温水。
“#!……&?”
耳边响起一阵嘈杂无序的噪音,听弦喝水的动作一顿。他回过头,医院的长廊还和他睡醒时看到的一样。
安静,所以饮水机的水流声都显得有些诡异。冷清,连自己加重的呼吸声都能听见。
那道声音不是幻听,因为下一秒听弦更加清晰地再次听到了这种嘈杂的噪音。
听弦看向窗外,那道声音好像是从外面传来的。
已经是凌晨四点,外面的天依旧昏暗,黑色的天幕将外面的世界吞没,只有医院敞亮的灯光将他与黑暗隔绝。
那样的杂音他曾经听过——
在遇到小灰的那片树林,在陷入昏迷的那次「外出派遣」。虽然音色不同,但听弦很确定那些声音是同一种类型。
听弦看了眼长椅上的词玉,又看向窗外,慢慢放下水杯,深吸一口气,朝着那片黑影走去。
冰冷的风从身上略过,听弦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树影随着风肆意地摆动,发出“沙沙”的动静,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声响。
虽然很想安慰自己那是他想多了,没有什么异常。但事实是面前的阴影之中缓缓走出一个高挑的人影,听弦的呼吸凝滞了一瞬。
“我还想进去找你呢。”女人含笑的声音响起:“你倒是自己出来送死了。”
听弦深吸一口气,又用力吐出。
惊蛰不在,小灰也因为他出门太急没带上,但他却自信的认为眼前这人是「寄生体」不会错的。
“居然不打算逃跑吗?”长发女人笑吟吟地拿出两条长鞭,说起了题外话:“你抬头看看天上的月亮,是不是残缺的?”
听弦不知道她提月亮是几个意思,下意识看了一眼,确实如她所说。
她又阴恻恻地笑起来,“告诉你也无妨——每个月亮残缺的夜晚,我的五感和能力都会翻倍增强。”
秽月,也是她给自己的名字。
不是吧……
听弦嘴角抽搐了一下。
他的觉意厉害,可自身实力实在不强,在「寄生体」面前更是没法看。这女人还有加强,那更打不过了。
可是他不能跑。
听弦看了眼背后的医院。
他的救疾复发还在进行手术的父亲,疲惫不堪却必须打起精神的母亲,此刻就在他身后的医院里,对外面的事一无所知。
听弦喘息几口气平复狂跳的心脏,“……所以呢?”
“今天就是你的死期!”秽月举起长鞭指向他,却没有在下一秒就冲上来,而是放下了手。
“不过在那之前,我想同你聊聊天。”她依旧站在阴影之中,背着手左右踱步,“你知道我为什么想杀你吗?”
听弦没有回答,她已经自顾自地给了答案,“就是因为有你在,起源才会背叛我们啊——”
“我们可是有着强大力量和再生能力,不管是五感还是学习能力都强于人类,通过分裂就能完成繁衍,凌驾于所有生物之上的究极生物,是所有生命的王,进化的终点,食物链的顶端!”
她越说越疯狂,下一秒,狠厉的视线刺向听弦,“而祂,竟然选择了服从于弱小的人类身上,真是耻辱!败类!罪该……”万死。
“闭嘴!”听弦带着怒意的声音响起,对方没说完的话卡在了喉间。
他的身影晃了晃,嘴角渗出血液,听弦身侧的手已然握成拳,双眸掩不住他此刻的怒意。
“哈!生气了?”命令只生效了几秒钟,秽月露出讥讽的笑,缓缓朝他靠近,“你很清楚自己不是我的对手,居然还敢挑战我,真是——不自量力,愚蠢至极!”
听弦用力擦去嘴角的血,即使指尖在颤抖,他也依然站在那里。
父亲的病突然恶化,看着母亲憔悴的神情,他本就心情低落。偏偏惊蛰不在,不能陪陪他。这个女人还要挑此时出现,说着令人厌烦的话。
真的很令人气愤。
“……说什么梦话呢?”听弦微微偏头,偏移的刘海稍稍盖住眼尾,他扯出一个讥讽的笑,“再厉害不也要寄生于其他生命上吗?居然还敢自称进化终点,真是恬不知耻。”
面前的女人明显被这番话激怒了,强大的气场让听弦本能地后退半步,意识到后又倔强地迈了回来。
“小子,你居然还敢挑衅我?”她攥着长鞭的手青筋暴起,咧嘴露出一口尖牙,“能被高贵的「寄生体」杀死可是你们这群蝼蚁的荣幸!”
听弦拍了拍衣袖,表现得完全不将她放在眼里,继续不怕死地惹怒她,“脸皮真厚,明明离开了其他生物就只能挣扎着去死,你应该对能给你提供栖所的生命感恩戴德才对。”
“哈…!”秽月发出一声嗤笑,抬起了手中的两条长鞭,“我决定了——我要抢占你的身体,然后亲自出现在祂面前!”
话还没说完,迅猛的攻击先一步迎面而来。听弦反应迅速地躲开了第一道攻击,她的长鞭甩在地上,留下一道灼烧的深痕。
听弦吞咽了一下。
他打不过这个处于盛怒中的女人,但他一点也不后悔自己说了那些激怒她的话。
他能听到她挥舞长鞭时划破空气的声音,即使闭着眼也知道那些攻击会从何处落下。可除此之外,听弦没有什么反击,更别说是杀死她的手段。
现在他能做的只有躲避和逃跑——逃离这里,越远越好。这个想法出现在脑中时,听弦已经脚步一转朝后门的停车场跑去。
“快跑吧,小老鼠~”她含笑的声音中带着宛如猫捉老鼠的戏谑。
长鞭撕裂空气,发出刺耳的尖啸。听弦一边闪开那致命的长鞭,趁机躲在了一辆车后,放轻了自己的呼吸声。
“刚刚还不怕死的挑衅我,怎么现在躲起来了?”秽月发出“咯咯”的诡异笑声,“你不知道吗?我们的夜视能力可是很强的~”
她跟着听弦的影子踏进停车场,高跟鞋踩在地面上发出回响。那声音钻进听弦的耳蜗中,让他的心跳难以平复下来。
即使听弦很想想出一个能活命的对策,但是很遗憾,目前为止他看不到任何希望。
他的世界在嗡鸣、旋转。那女人的鞭啸不仅仅是声音,更像是一种实质的毒刺,扎得他大脑一阵阵晕眩。
“我看到你了!”她愉悦的声音再次响起。
又是一鞭!这一次擦着他藏身的车辆边缘掠过,坚硬的金属像被热刀切开的黄油,留下一道扭曲的熔痕。
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听弦连滚带爬地扑向旁边,喉咙里涌上腥甜,他强行咽了回去,喘息的时间都没有,只能不停歇地继续奔跑。
“你的声音呢?”秽月漫不经心地看着他逃跑的背影,“不是可以控制我吗?再让我看看你的能力啊——”
话音刚落,头顶光线一暗。女人不知何时已经跃至他的正上方,逆着昏暗的天光,只能看到她曼妙却危险的剪影,以及那两条在空中蜿蜒舞动、如同毒蛇般的长鞭。
“去死吧。”并不疯狂愉悦,而是平静地宣告了对他的审判。
鞭影交错罩下,几乎封死了所有退路。吹响的骨笛被她蛮横的攻击尽数弹开,连一分一毫的干扰都做不到。
听弦只能从那些纵横交错的声音中寻找一道可以活命的缝隙。
就在这时,左脚踝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
一条冰冷坚韧的长鞭如同毒蛇一般,灵巧地缠了上来,猛地收紧。
骨节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巨大的拖拽力传来,将他整个人粗暴地扯飞出去,重重摔在开阔的水泥地上。
尘土呛入口鼻,一口腥甜的液体猛地咳出。
“游戏结束。”女人轻盈地落在他身前几步远的地方,高跟鞋底敲击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秽月看着地上蜷缩挣扎的人,脸上带着满意、残忍的微笑。两条长鞭如同忠实的毒蛇,在她身体周围缓缓游动。
“现在向我求饶,说不定我能让你死得痛快点。”显然,她对听弦的那番话很是在意。
听弦趴在地上,剧烈地咳嗽着,身体的剧痛让他的视野一片模糊,却挣扎着爬了起来。
他抬起沾满灰尘和血污的脸,耳边一阵嗡鸣,“我……没说错。”
“看来你是真的不怕死啊?”秽月似乎失去了最后的耐心,右手优雅地一扬。其中一条长鞭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啸,缠住了他脆弱的脖颈,将人毫不客气地拖拽到自己跟前。
听弦拉扯着缠住自己的长鞭,但这些挣扎根本无济于事。他感觉一阵头晕目眩,视野和听觉在渐渐离自己而去。
痛苦、窒息,这就是名为死亡之物。
一片模糊之中,面前女人的外皮开始剥落,像蜕皮一般,露出里面扭曲巨大的「寄生体」原型。
【记住此刻吧——这是你无上的荣耀。】
巨大的原型化作无数细线从他的口腔、鼻腔、身体钻入,直到彻底消失。
束缚着喉咙的长鞭自动解开,听弦的身体却直直倒在了地面上,他只能看着漆黑的天空,急促地喘息着,连手指都动弹不得。
黑色的丝线从皮肤之下透出颜色,像是遍布全身的血管一般。
心脏猛烈地跳动,仿佛下一秒就要冲出肋骨。
听不见也看不清,明明正在贪婪地大口呼吸,可听弦感觉自己正在窒息的痛苦之中。
失常的心率在某一刻如绷紧断裂的弦一般瞬间停止,而后,仿佛超越了某个临界点,他的眼眶、鼻腔、耳蜗开始渗出血液。
胸口停止了起伏,体温迅速地从这具躯体流失。
【嘎啊啊啊啊——】
就在一切归于平静时,一道凄厉的惨叫声蓦地响起。
扭曲的原型像是被排斥的外来者般离开了那具冰冷的身体。
即使原型在不舍地与那具身体的四肢牵连,却仿佛有无形的巨大吸力在驱赶着它,直到它彻底离开听弦的身体。
【我要杀了你们!我要——】
尖啸声在某一刻戛然而止,随后一切重归平静,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