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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夜盲症和渴肤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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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上居"的包厢里,水晶吊灯在圆桌上投下温暖的光晕。
温满坐在靠窗的位置,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水杯边缘,目光时不时瞟向对面的姜芜。
上次除夕温远表明心意后,两人还好好的,不知道怎么回事,现在两人之间的空气就像凝固了一样。
"婚礼场地我看了三个,最后觉得还是海边的那个最好。"苏雨的声音打破了短暂的沉默。
她晃了晃左手,钻戒在灯光下闪闪发亮:"泽鑫说全听我的。"
盛泽鑫笑着搂住未婚妻的肩膀:"那当然,我们小雨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转向其他人,"你们都得来当伴郎伴娘啊,一个都不能少。"
温满注意到姜芜的肩膀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
她刚想开口,服务员推门进来上菜,暂时缓解了包厢里微妙的气氛。
姜芜没说话,默默夹了一只虾,放到了温远的碗中。
温远愣了一下,低头看着碗里的虾,声音有些哑“谢谢。”
姜芜笑了笑,眼睛却没看他。
餐桌再次陷入沉默,只有筷子碰触碗盘的清脆声响。
温满偷偷观察着林空青的侧脸,他今天穿了件深蓝色衬衫,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
"姜大夫,你的中药馆生意怎么样?我公司有几个高管总说腰酸背痛,改天介绍去你那儿?"
姜芜点点头:"随时欢迎你不过..."她顿了顿,"我现在主要看内科,腰腿痛得找我师傅。"
"姜大夫现在可是云城小有名气的中医师了。"温远突然插话,声音里带着温满许久未听过的骄傲,"前几天校医院的院长还专门去她那儿取经。"
姜芜的耳尖微微泛红:"只是交流而已。"
温满看着哥哥和姜芜之间的互动,心里泛起一阵酸涩。
她知道哥哥一直都喜欢姜芜,之前在别墅他们整天斗嘴的样子任谁都看得出情愫。
而现在,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那些感情似乎还在,只是蒙上了灰尘。
"阿满。"温远转向妹妹,"你那个案子准备得怎么样了?"
温满下意识看了林空青一眼:"还在收集证据,工人们的证词很关键。"
"什么案子这么神秘?"苏雨好奇地问。
"劳动纠纷。"温满简短回答。
林空青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表情平静得看不出任何波动:"温律师一向很专业。"
盛泽鑫左看看右看看,敏锐地察觉到气氛不对,连忙举起酒杯:"来来来,为我们六个久别重逢干一杯!下次聚可能就是在我和小雨的婚礼上了。"
六只杯子在空中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温满抿了一口红酒,余光看到林空青的喉结随着吞咽动作上下滑动。
她突然想起高中毕业聚会那天,他们也是这样碰杯,然后林空青偷偷在桌下牵了她的手。
那时的她以为,未来会有无数这样的时刻。
聚餐结束已是晚上十点。
云城的夜空罕见地出现了星星,微弱但执着地闪烁着。
"我们送你们回去吧?"盛泽鑫搂着微醺的苏雨提议,"反正顺路。"
温满摇摇头:"不用了,我和林空青走回去就行,不远。"
姜芜看了看手表:"我得回药馆拿点东西,温远,你..."
"我送你。"温远立刻说,声音比平时急促了些。
姜芜似乎想拒绝,但最终只是点点头。
六人在餐厅门口道别,分成三个方向散去。
温满站在原地,看着哥哥和姜芜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街角。
夜风吹起她的发丝,带着初秋的凉意。
"走吧。"林空青轻声说,站在离她一步远的地方。
路灯突然闪烁了几下,然后彻底熄灭。
这条老城区的街道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温满僵在原地,眼前只剩下模糊的光影,她的夜盲症在黑暗中几乎完全剥夺了她的视力。
"灯坏了?"她努力保持声音平稳,但微微发抖的尾音出卖了她。
一只温暖的手突然握住了她的,温满心跳漏了一拍,那触感熟悉得令人心痛。
"跟紧我。"林空青的声音从身侧传来,低沉而安稳,"前面有台阶。"
温满任由他牵引着,手指不自觉地收紧。
林空青的手掌比高中时更加宽厚,指腹有一层薄茧,大概是常年握笔留下的。
但那种温暖,那种包裹住她手指的方式,和高中的时候一模一样。
"你还记得。"温满轻声说,不是疑问句。
林空青的脚步顿了一下:"记得什么?"
"我有夜盲症。"温满感到眼眶发热,"高中的时候,每次晚自习结束,你都会这样牵着我回家。"
夜色中,林空青的呼吸声变得清晰起来。他握紧她的手:"嗯,记得。"
一段记忆突然闪回温满脑海,高一那年,林空青第一次牵起她的手。
后来她发现林空青的不正常,求证被告知对方患有渴肤症,天真的她信以为真,甚至主动在课间去找他"治疗”。
"林空青。"温满突然停下脚步,尽管看不见,但她能感觉到他转身面对自己:"你高中的时候...真的有渴肤症吗?"
沉默在黑暗中蔓延。
远处传来汽车的鸣笛声,某个商店的霓虹灯在拐角处投下微弱的光。
"没有。"林空青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的笑意,"那时候...只是想牵你的手。"
这个简单的坦白像一把钥匙,突然打开了温满心中某个上了锁的盒子。
所有的回忆、所有的疑问、所有这些年压抑的情感一起涌上来,堵在她的喉咙里。
"你...骗我?"她的声音颤抖着,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林空青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那时候太年轻,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而且后来..."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后来发生了太多事。"
温满想起大学时他突然消失的四年,想起这一年来同一屋檐下的陌生人生活。
所有的碎片似乎都在这一刻拼凑起来,指向一个她不敢确认的答案。
"林空青。"她深吸一口气,"你为什么要买下我住的房子?为什么要答应那些荒唐的结婚条件?为什么...今晚要牵我的手?"
路灯突然重新亮起,刺眼的光芒让温满下意识闭上眼睛。
当她再次睁开时,林空青的脸近在咫尺,那双她思念了十一年的眼睛里盛满了她从未见过的情绪。
"因为…"他轻声说,拇指轻轻擦过她的眼角,拭去一滴她没意识到的泪水"从十六岁起,我就只想牵着温满的手回家。没有渴肤症,没有交易,没有条件。"
夜风吹散了最后一丝酒意,温满突然清晰地意识到,他们浪费了太多时间在误会和沉默上。
而此刻,站在初秋微凉的夜色中,她终于找回了那个最简单的问题的答案。
"那现在呢?"她问,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林空青的回答是收紧双臂,将她拥入怀中。
他的心跳透过衬衫传来,有力而急促,就像高中时那个第一次拥抱的午后。
"现在。"他的唇贴在她的发丝上,"我想牵着我的妻子回家,真正的回家。"
远处,云城的灯火如星河般闪烁。
温满闭上眼睛,任由这个拥抱抹去十一年的距离。
或许他们都不再是当年的少年,但有些东西,比如心跳的频率,比如掌心的温度,从未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