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距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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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看着那孩子的眼睛，他身上突然犯起了鸡皮疙瘩。
想起了第一次家长会时，那个满身贵气的女人在结束后敲开他的门,说希望他可以对林经成严格一点。
当时他也是当过不少班主任或者任教哪班了,听过这样的话也不在少数。
可是江问青不一样，她告诉曹茂生的话都比他以往叫过的更强硬。
“曹老师，我知道您应该了解我们的家庭情况，我太忙了，没法时刻关注到这孩子，我很担心经成会学坏。”
林经成是个很懂事的孩子，没必要担心这些……
曹茂生毕竟和班相处半个学期多了，对林经成的观察让他想反驳些什么，但出于礼貌没有打断她的话，他想继续听下去。
“所以，如果可以的话，可以请您多关照一下他。”
“我希望的话是包括有什么动向的都告诉我，您应该能懂我为人父母的想法。”
听到这里曹茂生才知道，江问青是想通过他的手监视林经成。
从她的话中，曹茂生才隐隐发现些东西，那是他从未了解过的林经成。
林经成家有很多监控，包括司机、保姆和他说话都是有录音的。
这个家里，林经成不会有隐私。
到处都是江问青的眼睛。
曹茂生沉默了很久，江问青说的话他听不下去，他想问问面前这个人，这样教出来的还是孩子吗？
当他拧着眉抬眸，却与一双眼睛对视。
痛苦、冷漠、无助……好像什么都有，又好像什么都没有了。
随即，门隙间，蓝白的衣角一闪而过。
那是……林经成，对吧？
江问青发现曹茂生的状态有些不对，顺着曹茂生的视线望过去，什么也没有。
“曹老师，你还在听我说话吗？”
虽然是问句，但上位者的语气凸显出来。
“不好意思，刚刚有些走神……”曹茂生清了清嗓子，“林经成妈妈，我觉得您这种教育方式是不是太极端了些，林经成毕竟都这么大了，总要有点自己的空间……”
“那您觉得没有我的教育,他能走到这样的优秀吗?曹老师，我做父母的，是为他好，我相信他是明白的。”
曹茂生被堵得哑口无言，他不知道不这样林经成还能不能成为一个出色的学生，但至少会过得轻松一点。
后来，曹茂生还是委婉地拒绝了江间青的请求，而江问青也为了保持自己的风度而离开。
事后，曹茂生看到学校走廊里的监控都会出神。
今天来请假的林经成的眼神不像以前一样空洞又平静，他分明就看见林经成的眼睛有了情绪。
林经成的性格不会惹事生非,至于他到底是去做什么了……曹茂生有一种奇怪的自信。
反正不会是坏事，对吧？
没一会儿，办公室又被叩响，把曹茂生拉了回来。
“请进。”
林经成请假也不是为了其他，他对妈妈的性格太了解了，狸狸一定会被抓走。
可他就是想多此一举,他想看看狸狸会不会还在,他从没请过假，他也相信曹老师，妈妈的眼睛不可能还跟着自己。
还是那条阴湿的小巷，不过这次是怀着不一样的心情。
林经成走近那个中午才来过的墙洞，如果这次它还在，林经成想带它走。
“狸狸。”他感觉着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他在害怕。
为什么林经成这么在意它？
高一的时候，原本接送林经成的司机被他拒绝了，理由是距离不远，走路上学更健康。
江问青考虑了很久才同意，第一次离开家里的汽车，第一次没有监听，林经成难得感到有活着的生气。
快到学校的时候，林经成注意到一家开店很早的便利店。
一只瘦瘦小小的狸花猫像站岗一样守在店门口，它很聪明，一有人经过就冲上去吸引人注意，示意路人给自己买零食，吃完之后又扬长而去，完全不给人情面。
看到这么善变的猫，林经成觉得有点意思，看时间还早，也就多看了两眼。
狸花猫又要去跟一个男人，那个男人一脚把它踢飞，又踹了几脚，嘴里吐着脏字才走。
早上六点多，时间早，街上行人也少，这样小的一件事在忙碌的街巷间没人会在意。
小猫儿抽动了半天,颤巍巍地撑起瘦得只有皮包骨的身子站起来，小心打量了周围一圈，一瘸一拐翘着后腿往巷子里走，林经成不由自主地跟上去。
猫的感官是很敏感的，林经成刚踏进巷子，它就转过头直愣愣盯着他，甚至还炸起了毛。
盯了很久,它似乎感受到林经成没有恶意，转过头继续往里走，
这是他们第一次遇见，林经成从此就像多了一个朋友。
第一次并没有得到回应，林经成又喊了一次。
空荡荡的卷子里只有他的声音。
在这个巷子里，时间会变慢，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有了浅浅的一声猫叫。
然后一个灰色的毛球从绿藤中窜出来，拱得林经成干净的校服弄得皱巴巴的。
林经成没管这些，把它搂在怀里。
忽然巷口处传来脚步声，而且由远及近，速度可以算快。
林经成心上一紧，放开狸狸，想让它走它却不肯离开了。
他回头察看来人，看清长相，只剩心头一片滚烫。
那个人穿着一件白色T恤，一条黑色长裤，停在原地和林经成对视。
他干干净净地站在阳湿通仄的巷道，仿佛天神降临。
久久地，对方才从怔愣中醒过来，第一次在林经成面前露出不是装模作样的笑容，他的笑声让林经成心脏不听使唤，“陈均？”
这一声结束，陈均走近他。
“我也有点不舒服，就请假出来了，没想到看到你走进来了。”
“想看看你做什么。”
这个借口真的用得很烂，没人会看不出，但陈均一时也想不出什么理由打发对方的疑惑。
林经成没打算拆穿他，只是点点头又把视线转向狸狸。
“这是你养的猫吗？”陈均注意到躲在林经成背后的毛球，有些好奇。
“不是，只是一只流浪猫，不过它有名字，狸狸，狐狸的狸。”
狸狸瞪着大眼睛看面前的陌生人,陈均
伸出手摸它的头顶，它也不害怕，反而亲昵地蹭蹭，垂着脑袋让他摸。
“好亲人，感觉也很听话，你那么喜欢它，为什么不养？”陈均问出口就知道自己犯傻了，林经成一个学生，养动物当然不是他一个人的事。
为什么不养，肯定是家人不同意。
林经成不说话了，倒不是不高兴陈均的话，只是他从没对别人提过家人，更别说提那个人是陈均。
他不希望现在这个没用的样子被对方看到。
他还在维护他这点可怜巴巴的自尊心。
“妈妈不喜欢猫，养不了。”
林经成冷冷的声音里藏着无奈。
陈均不摸了，看向林经成垂着的眼睛，
“我奶奶喜欢猫，我想，她也会喜欢它的，你觉得怎么样？。”
听完他的话，林经成猛地把头抬起来，脸上的“高冷脸瘫”终于有了其他表情，没说话却能看出他的惊讶。
“看我干什么？”第一次看到林经成表情失控。陈均觉得有点有意思，声音生动起来
“我脸上有东西？”
林经成望着陈均失了神，忘了回答，面前的陈均摸了把脸，“没有。”
林经成被他的话打断思路，回过神立刻侧开眼，垂在腿边的手用力攥着衣摆。
陈均重新站好，“我打个电话，和我奶奶商量一下，你先在这儿陪它，可以吗？。”
林经成像个小孩一样呆头呆脑地点头，陈均走远了些拿出手机。
少年清亮的声音敲着着林经成的神经，刚刚失神的时候他在想什么？
他在想，好像从没有哪天的太阳比今天更显眼了，晃得他看不清陈均的脸。
他好想冲动地抱抱他，告诉他，自己有多喜欢他。
林经成抹着自己的脸，好烫。
陈均打完电话又去买了只火腿肠来喂狸狸。
两个人在巷子里等了几分钟，等来了陈均家的司机和刘妈提着一个猫箱。
林经成把狸狸抱进铁笼里关上，狸狸慌乱地攀着铁栏猫叫。
“小数，这是你的新朋友？不介绍一下。”刘妈捂着嘴笑，把猫箱递给司机。
陈均看了林经成一眼，“我同学，林经成。”
林经成想起自己衣服被狸狸蹭上的泥，刻意抓住那一块，忐忑地接受来着陈均家人的打量，“阿姨好。”
“嗯，总感觉你看起来眼熟得很，名字也好听，可能是因为长得好看吧。”刘妈不甚在意地摇摇头又和陈均嘱托了几句就离开了。
林经成保证他对刘妈是真没见过,为什么会眼熟？
刚刚刘妈那一句眼熟让他心跳骤停。
“喂,林经成？”陈均已经走出一点距离，回头喊住后面还在思考的人，“走啦，回学校。”
林经成跟上他的脚步，“谢谢。”
陈均才不会承认，“谢什么？都说了，是我奶奶喜欢猫。”
其实他一直有在注意林经成的状况，看他进了办公室，出来时把请假条装进口袋，他还是有点担心对方会出什么乱子，所以也跟着请假出来了。
说出来吧，他和林经成关系也没好到那种度，总觉得出发点和立场都有些奇怪。
相处的时间虽然不长，他也感受得到林经成对自己的很多善意的行为，虽然他还不清楚为什么.可他也不会随便恶意揣测别人的用心。
不过,没关系,这不算是走近一点了吗？
陈均走在前面,步伐轻松，林经成跟在后面。
离学校越来越近，抬头时，是漫天夕阳的金光。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距离
